56.交（拉）談（扯）

　　在米克眼里，他和眼線是非常重要的上下級關(guān)系，自己的決定不容置疑，所以一開始對卡維強硬的態(tài)度非常不滿，但當(dāng)他聽完卡維的條件和要求后，還是能保持住最基本的理性，至少沒有急著掏槍直接把他打死。

　　“沒想到你能和拉斯洛先生搞上關(guān)系?！泵卓藢@件事沒什么心理準(zhǔn)備，也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計劃似乎總是跟不上事情的變化，“我記得你25日遇到的我，26日就轉(zhuǎn)業(yè)去醫(yī)院工作了，這才過了幾天？”

　　“六天吧?！?p>　　“拉斯洛先生是前天晚上的舞會吧?！?p>　　“對?！?p>　　“這日子過得可真夠快的......”

　　“其實這不算什么新鮮事?！笨ňS繼續(xù)說道：“我也沒想到米克先生竟然沒看晚報，昨晚我的名字可是上了晚報頭條的?！?p>　　“Vienna晚報？”米克嘆了口氣，“昨晚上有事兒就沒看，其實就算看了，我也不會去翻外科手術(shù)的新聞。這種殘忍的治療方式不是我的菜，也許在看到‘伊格納茨’的標(biāo)簽后就會直接略過去?！?p>　　殘忍？

　　開槍崩開別人腦瓜子就不殘忍了？？？

　　“那我倒希望米克先生今后多關(guān)注關(guān)注?！笨ňS說道，“因為這類新聞會越來越多的?！?p>　　和這類人談條件，不論是順從聽話，還是堅持己見都沒有用，對方絕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卡維要做的是給他另一個選擇，一個對自己有利，對他也有利的選擇。

　　歷史告訴他，當(dāng)自己處在飛速發(fā)展的過程中時，只有互惠互利、合作雙贏的交易才能讓這種關(guān)系可持續(xù)性地保持下去。

　　米克接過了303遞來的報紙：“你想離開73號？”

　　“對?！笨ňS解釋道，“我覺得與其把我框死在這里，還不如把我放進外科手術(shù)的大環(huán)境里更有用?！?p>　　“嗯，我看到了，你現(xiàn)在是拉斯洛先生身邊的大紅人，報社那些挑剔的記者都能給出這樣的評價......不錯?！泵卓丝粗鴪蠹埳系奈淖?，說道，“但他是帝國未來發(fā)展計劃中的核心，并不是我工作里的核心?！?p>　　卡維搖搖頭，對這種看法非常不解：“但你能從100個人里輕易找出一個人來做73號的工作，但卻沒辦法找出第二個卡維?！?p>　　自信，只有自信才能給自己贏得應(yīng)有的東西。

　　“外科我不太懂，手術(shù)做得多好對我沒有意義。”米克放下了報紙，“既然你說你能向上打通貴族的人脈關(guān)系，我覺得還是先聊聊莫拉索和拉斯洛吧?！?p>　　卡維說得天花亂墜，但其實和他們并不熟，知道的消息自然不多。

　　“不不不，米克先生，現(xiàn)在我還沒多少消息?！笨ňS繼續(xù)解釋道，“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莫拉索伯爵的婚姻消息吧?！?p>　　“他又要結(jié)婚了？”米克皺起眉頭，“不對啊，他的腹股溝不是快不行了嗎？”

　　卡維重新又捋了一遍莫拉索的身體情況。

　　沒有高燒，說明感染只浮于傷口表面。

　　排氣通便，沒有腹脹腹痛，說明腸子斷端吻合得很不錯，應(yīng)該沒有腸瘺之類的問題。

　　傷口新鮮肉芽長勢還不錯，說明伯爵身體底子很好，只要保護傷口免于感染，勝利就在眼前。

　　短暫停頓了三秒后，卡維笑著回答了米克的疑問：“還是希望米克先生不要侮辱我的外科能力，有我在，伯爵還死不掉，至少不會因為一場簡單的腹股溝手術(shù)死掉?！?p>　　簡單？

　　米克皺起了眉頭。

　　他并不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相反，他太滿意了。

　　同為帝國服務(wù)，米克也有軍銜，從廣義上來講他和莫拉索也算有些同袍之澤。他當(dāng)然不希望一位能上場奮勇殺敵的伯爵死于非命，如果能長命百歲的話那就更好了。

　　真正讓他皺眉頭的還是卡維的外科水平。

　　伯爵的手術(shù)牽動了不少人的心，這從劇院手術(shù)的火爆程度就可見一斑。結(jié)果就是，手術(shù)不僅上了報，更是在高層內(nèi)部被傳得沸沸揚揚。

　　米克雖然不怎么了解外科，可周圍有的是人了解，前幾天聽都聽煩了。

　　如果只是單純的腹股溝疝氣手術(shù)確實沒什么難的，但莫拉索接受的是將近2小時的腸斷端吻合+腹股溝疝氣修復(fù)術(shù)，難度在整個世界上都排在了前列。

　　按照他同事的原話，能活著下手術(shù)臺已經(jīng)是萬幸，所以卡維這句“簡單”讓米克驚訝得不輕。

　　但驚訝并不代表他懷疑，加上拉斯洛的氣切和兩人給予他的信任，即使會有些夸大的成分，米克也不得不相信卡維確實有這個能力。

　　“這......這不簡單吧?！?p>　　“至少在我和伊格納茨老師的手里，并不難?！笨ňS換了個表達(dá)方式。

　　米克不得不重新審視卡維的問題。

　　他想把貝辛格大街打造成城市東南區(qū)域的觸角，盡量將信息收集的渠道深入中底層的各個方面，73號就是重中之重?，F(xiàn)在303老了，又突然來了個李本，這里確實缺人。

　　但他缺乏貴族圈子里的眼線，身體健康方面的消息就更缺了，卡維會是個拿來問路的好石子。

　　米克是個愿意為帝國盡心盡力奉獻一切的人，升職并不是他的原動力。而且以他的出身和性格，升職也很不容易。但要是真的把升職擺在面前，他也會欣然接受，而卡維給的就是一個升職機會。

　　放卡維走也不是不行，但需要些管束力。

　　“我可以答應(yīng)你?！币娍ňS松了口氣，米克還是要給他打上預(yù)防針，“先別急著謝，我是有要求的?！?p>　　“請說。”

　　“首先，你需要保證消息的唯一性?！泵卓俗?03去倒了杯水，然后繼續(xù)說道，“至少你得保證你的消息并不是那些成天站在霍因茨街上獻媚的女人，只要給點票子就能上她的床?！?p>　　“那當(dāng)然?！?p>　　“其次，你依然得保持和我的聯(lián)系?！?p>　　這個要求讓卡維犯了難，不是工作繁忙的問題，而是他壓根就不想和他聯(lián)系：“我現(xiàn)在的工作太忙，像密碼本、寄信、收信這種過程太過耗費我的時間了?！?p>　　“你誤會了，不需要這樣?！泵卓苏f道，“接下去的聯(lián)系光靠寫信恐怕已經(jīng)說不清了，你可以直接來找我，我也會去醫(yī)院找你。當(dāng)然寫信也行，不過信件必須加密，這個是規(guī)矩?！?p>　　卡維記下了這些要求：“還有么？”

　　“管住嘴?！?p>　　“這個我懂?！?p>　　米克用手指點了點嘴唇，接過了303遞來的水，見卡維準(zhǔn)備結(jié)束談話，連忙說道：“你別急，事情還沒完?！?p>　　“還有什么事？”

　　“隔壁?！泵卓酥钢粔χ舻?02，“你能不能說說這家伙的事?！?p>　　卡維還以為李本和米克是老相識，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根本就不認(rèn)識。

　　他繞開了今晚看到兩人見面的事情，以防他誤會，只說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部分：“我其實和李本先生沒聊過幾句話，送他去醫(yī)院后也只是做了些簡單的檢查而已。”

　　“然后呢？”

　　“沒然后了?！笨ňS搖搖頭，“我今天一天都在忙，連他下午私自離開醫(yī)院的事兒都不知道。還是在莫拉索伯爵家里，聽別人提起才發(fā)現(xiàn)的?！?p>　　“聽誰說的？”

　　“一個畫家......”卡維想起了之前羅莎死時兩人在這間屋子里的談話，“對了，就是漢斯先生嘛，你認(rèn)識的。”

　　“怎么和他扯上關(guān)系了？”

　　“那還得從決斗講起。”

　　卡維又把決斗的事兒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包括阿爾方斯窮追不舍也一并提了。

　　決斗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且最關(guān)鍵的一點，李本對他還有用：“李本先生是我的人，漢斯先生又承包了公園塑像的畫稿，他們倆都不能有事。決斗必須停止，你得幫著搞定這位煩人的法國佬?！?p>　　“我盡力?！?p>　　“好了，事情就說到這兒吧。”米克看了眼時間，直搖頭，“你隨時都能搬走，鑰匙記得給303，我得走了?！?p>　　“等等~”卡維笑著又和米克攔下自己一樣攔下了他，“我還有最后一件事。”

　　“怎么還有......”米克的耐性被磨得差不多了，“我再給你5分鐘，快說！”

　　卡維在之前的對話里讓米克承認(rèn)了自己的地位。

　　既然覺得他有用，那米克就得給出與之相符的報酬才行，畢竟卡維也算是高級工具人，待遇得跟上。

　　“你要多少錢？”米克也不墨跡，“開個價吧?！?p>　　“我不要錢。”卡維看中的是更好的東西，“我要的是安德烈先生的遺囑。”

　　“你要......”

　　貴族名流的圈子里，自有他們一套鄙視鏈。

　　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權(quán)，權(quán)力本身就能帶來海量的人際關(guān)系和金錢。貴族之所以是貴族，并不是因為他家多有錢，而是因為他的家族聲名顯赫，并且在國家機關(guān)擔(dān)任要職。

　　像克里希子爵、莫拉索伯爵就是這一類。

　　權(quán)過了之后，他們談的才是錢。

　　雖然貴族也能用權(quán)去斂財賺錢，但真當(dāng)錢到了一定的量級之后，權(quán)有時候也不得不妥協(xié)。拉斯洛就是這類富商，他的每一樁生意都牽動著各方利益，就連克里希這樣傲慢的貴族也得賞臉給面子。

　　錢之后，能聊的就比較多了。

　　色和藝是兩個比較常見的東西，社交名媛、畫家、音樂家都是他們競相追逐的妙人。有了二者之一，就代表了他們沾上了名流圈子，將來就算不能飛黃騰達(dá)，但至少能保證無憂無慮的優(yōu)渥生活。

　　而漢斯就是其中的典型。

　　在這樣一個圈子里，醫(yī)生還不足以涉及到內(nèi)部。尤其卡維還是個平民，之前做的是砍樹的臟活，身份低賤，住的還是廉租房，這就更加劇了名流圈子對他的抗拒。

　　卡維現(xiàn)在要的就是一層皮，一層能讓自己改頭換面的皮。

　　米克總算意識到了卡維的貪婪，關(guān)鍵這種貪婪說不定還能為自己帶來不小的利益，但他并不答應(yīng)：“安德烈的遺囑我已經(jīng)撕了?！?p>　　“你說過還有備份的?！?p>　　“也已經(jīng)撕了?！?p>　　“這......”

　　卡維又重申了一遍自己拿到身份后的好處：“米克先生，我必須告訴你，莫拉索伯爵只是個例外，因為我上過手術(shù)臺，他信任我。但在其他人眼里，我仍然只是個低賤的平民，沒有這種身份我甚至連見他們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這幫人什么態(tài)度我都知道?！泵卓藫u頭說道，“也不是我不肯給你，只是圖書館的資金有限，房子和那些物品已經(jīng)開始拍賣了?！?p>　　卡維腦門降下幾條黑線，原來是在自產(chǎn)自銷，一切還是為了錢：“那我不要房子和東西了，我只要身份?！?p>　　“只要個空頭銜？”

　　“對?！?p>　　“現(xiàn)在可不比二十年前，沒實權(quán)的貴族就和白紙一樣，安德烈的男爵身份沒多大用處?！泵卓私忉尩?，“而且他早就落魄得不成樣了，走在大街上也沒人會認(rèn)出他來?！?p>　　“不會啊，我看他家里的東西還挺多的嘛?！?p>　　“都是我瞎編的?！泵卓溯p咳了兩聲，解釋道，“安德烈除了一套公寓外，房內(nèi)東西的總價值不超過200克朗?！?p>　　“才這么點？”

　　“對你來說倒是不少了，可在那些貴族面前，三位數(shù)也就是一頓飯錢罷了?！?p>　　“米克先生，這你就說錯了?！?p>　　“嗯？哪兒錯了？”

　　“因為單是今天的兩臺手術(shù)就已經(jīng)讓我賺了50克朗，所以200克朗并不多?！?p>　　卡維沒有隱瞞自己的收入，因為只有暴露現(xiàn)在的收入，才能降低錢在交易中的比重，才能讓自己拿到錢以外的東西：“所以說，錢對我并不是大問題，身份才是！”

　　事情的進展大大超出了米克的計劃。

　　之前的砍樹工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為了能月入數(shù)百克朗的優(yōu)秀外科助手，身份、地位、金錢都不可同日而語，這讓米克的態(tài)度也有了些轉(zhuǎn)變。

　　“你的要求我會和上級溝通的，至于能不能搞定，不是我說了算?！?p>　　米克越說越覺得魔幻，回想起自己之前和卡維交流時的樣子，再想到將來說不定得以“男爵先生”為開頭，就渾身不自在。但也只是有些不自在罷了，如果真像卡維所說，能為圖書館帶來更多上層消息的話，開口叫兩聲男爵也沒什么不妥。

　　其實在卡維這兒，爵位之類的要求都是在為自己爭取時間。只要繼續(xù)提一提自己的身份，他就能徹底擺脫米克這個瘟神。

　　交談持續(xù)了半小時，卡維基本達(dá)到了自己的目的，經(jīng)過這么一談，他反而沒了睡意。

　　卡維先把已經(jīng)風(fēng)干了的垂體后葉研磨成粉，直到凌晨1點多他才上床睡覺。

　　期間4點醒來一次，做浸出，5點醒來一次，第二次浸出，6點又醒來一次，第三次浸出，直到上午九點前卡維總算完成了所有的提取工作。

　　整整10g的兔腦垂體后葉干粉，換來的是15ml提取液，濃度未知，效果還需要進一步實驗才能知道。

　　上午9點，卡維上了去往拉斯洛住處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