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冥界的男主人
阿薩德的房間被海拉安排到了她寢宮的旁邊,這座海拉自己居住的幽暗城堡裝潢稱不上華麗,但也絕對不是世人印象中那樣陰森恐怖。
按照《埃達》中的描述,海拉愛吃的東西是“餓”,她的餐刀是“饕餮”,臥室名為“毀滅”,床名為“憂愁”,窗簾名為“火災”。
而當阿薩德向少女談到傳說中對她居所的描述后,少女一邊掩嘴輕笑,一邊邀請他到自己的閨房參觀。
海拉的臥室自然不是如描述那樣魔鬼般的居所,房間內空曠的像是一個大廳,帶著明顯的古典風格,實木的家具透著象牙般瑩白的光澤,天花板和墻壁上還有著絢麗的彩繪。
少女將門半關上,領著阿薩德向走廊另一側的會客廳走去,一邊向他介紹著:
“鐵骨樹長到一定年份時便是上好的木材,因為擁有一定意識,甚至能夠自己塑形。海姆冥界的鐵骨之林都被我施以了特殊的暗示魔法,等它們到了年限后,就會自動來到我這里變成家具?!?p> 二人到了會客廳內,她向著擺在側角的一對桌椅招招手,它們便驚人的從地面滑動過來,椅墊自動到了兩人的身子下面。
二人分別落座后,幽影女仆“怠惰”從旁邊閃現(xiàn)出來,她在服侍人的時候自然不敢動作緩慢,一盤點心被遞了上來。
這是一種花朵形狀的烤制餅干,阿薩德無法判斷它是由什么材料所制成,理論上海姆冥界應該是不會有任何作物能夠生長的。
幽影女仆趁著海拉走神,悄悄附耳對阿薩德說道:
“這是‘海拉餅’,主人用自己神力凝聚出來的小點心,如果力量不夠強大的話是完全無法消化的,主人的信徒常常會因此誤食而死。整個海姆冥界只有加姆大人可以將它消化,您能戰(zhàn)勝加姆大人,應該也是能吃這種特別的小點心的?!?p> 阿薩德聽到幽影女仆的解釋稍微放下心,拈起一塊放入嘴里,對面坐著的少女緊張的注視著他的面部反應。
松脆的餅干接觸到舌面,各種各樣的紛雜感覺從中炸開,他完全無法形容這塊“海拉餅”的味道,甚至無法用酸甜苦辣的人類味覺去描述,少女日以繼夜的孤寂與期盼,對于甜甜戀情的執(zhí)著向往,各種甜蜜與酸澀都盡數被濃縮在一塊小小的餅干里,簡直就如同有人在大腦里不斷對他做著告白一樣。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明白了海拉對自己奇異態(tài)度的原因。
“味道怎么樣?阿薩德??茨沣读诉@么久,是不是很難吃啊……”明媚的眼眸被覆蓋上了陰云,海拉正有些泄氣的看著他的反應。
“味道嘛,你自己嘗嘗如何?”
阿薩德再次拈起一塊餅干,放到了少女的櫻唇前。海拉雖然對他有些親密的舉動感到羞怯,但還是乖乖的張開了小嘴。
“唔……?。 憋灨扇肟诘囊凰查g,她便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可愛的晚霞瞬間覆上了俏臉,由實質化的思念和愛意所凝結而成的“特制餅干”,威力顯然強到連制作它的主人都完全無法抵御的程度。
這種味覺上的顱內告白,簡直比當面的言語還要更直接一萬倍。
海拉伸手一拂,盤中的剩余“海拉餅”便被她處理掉了,她低下頭不讓阿薩德看到她滿臉的羞紅:
“時間不早了,我去準備晚宴了。讓‘怠惰’帶你到客房休息一下吧?!闭f完就在閃動的灰黑色神光中消失不見。
阿薩德的客房內設極為齊全,一應配置看上去和之前見過的海拉自己臥室沒什么區(qū)別,他剛小睡了一會兒便被幽影女仆叫醒,帶到了宮殿正中央的宴會廳。
海拉換了一身天鵝絨的黑色短裙,皎白的皮膚晃得人眼花,露出的手臂和半邊大腿纖細的令人心生憐愛,深綠的長發(fā)綁成辮子垂到身前,微微遮掩住了胸口被修身短裙凸顯出來的迷人溝壑。
此時她正坐在長桌的一角,似是已經等待了很久,螓首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椅子拉動的聲音驚醒了她,看著在自己身旁落座的阿薩德,少女臉蛋微紅:
“不好意思,因為平時這個時間我一般都已經就寢了,所以就有點困?!?p> “請嘗嘗吧,因為用餐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就沒有做的很多,如果不夠吃的話,我的冰窖里還存了不少點心?!?p> 說到了點心,她似乎聯(lián)想到了這里之前特制的“海拉餅”所鬧出來的烏龍,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移到一旁,補充了一句:
“放心,這次沒有加什么別的東西進去,就只是很普通的家常餐食而已。”
主食是剛剛出爐的燕麥和黑麥面包,淡淡的麥香味飄蕩在空氣中,佐餐的菜肴則有:
著名的“紅紋鮭多重奏”。
紅紋鮭是來自冰海的獨有混血魔獸。肉質比普通三文魚更為厚實、鮮味。這道菜可從內到外細品紅紋鮭魚子、魚片及香脆魚皮,魚身上每一個能夠品嘗的部位都被充分利用到位。
“野味醬配花楸醬”以及“油菌清湯”。
秋夏之際,是亞爾夫海姆精靈王國盛產莓果和野菌的時候,這些越冬的野味看上去鮮美如初,阿薩德不知道海拉用了什么方法將這些菌類和莓果保存到現(xiàn)在。
“香煎金麂排”。
這是一道中庭人類王國的經典名菜,煎的焦黃的麂排配以溏心蛋和甜菜頭,光是色彩的鮮明對比就足以令人胃口大開。
除此之外,還有:
“黑胡椒羊柳”,山羊肉加上茴香、黑胡椒及蒜香西芹醬燒制,每一口的份量都被分割的恰到好處;
“煙熏鯖魚丸”,冰海之上最膾炙人口的美食,佐以特制的乳酪醬,味道香濃開胃;
黃橙橙的“山羊乳酪”則是做為中庭山區(qū)的一大特產而出現(xiàn),滑嫩香甜的令人愛不釋口……
每個餐盤上都還殘留著氤氳的熱氣,似乎被施以了恒溫的魔法。
確實,單從類型來看,這些菜肴只能稱得上富有特色,卻遠不到奢華的程度,但烹飪者的用心程度卻是肉眼可見,僅僅是裝盤就十分賞心悅目,遑論那入口之后的極致美味了,讓對于口舌之欲并不看重的阿薩德都不由得食指大動起來。
海拉自己只是作陪似的吃了幾口就停了下來,她從阿薩德大快朵頤的樣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瞇著美眸露出滿足的微笑。
“嗯……謝謝你的款待,小海拉,我已經很久沒有吃的這么飽了,不如說自從成為英靈戰(zhàn)士后我就再也沒有正兒八經的進食過了?!?p> 阿薩德摸了摸有些鼓脹的胃部,險些擠出一個飽嗝來,勉強堵在喉嚨前這才沒有當著少女的面出丑。
英靈戰(zhàn)士這類特殊的半靈生物,雖然也能夠進食,但平時的能量來源主要還是依靠吸收大氣間的游離能量,自從在英靈殿受封后,阿薩德便開始了連番的苦戰(zhàn),完全沒有時間擠出來只為滿足口舌之欲。
“你喜歡就好?!睂嶋H上就算以海拉的實力和地位,要準備這些五湖四海和隔季的食材也要頗費一些功夫,只是她現(xiàn)在覺得這些都非常值得。
幽影男仆“遲緩”恭敬的從旁邊端出一個精致的酒瓶遞給海拉,然后在二人面前擺出兩個玉石酒杯。
海拉搖晃著瓶中的深藍色酒液,眼神有些勾人的看向阿薩德:
“要來點餐后小酒嗎?這是冥界的特產——靈魂蜜酒,在神族間都算是相當珍貴的奢侈品了。每年奧丁都要花費至少十顆平衡結晶,才能從我手里交換到一點呢?!?p> 平衡結晶,通用的萬能力量結晶,除了能擔當各種秘儀的替代材料之外,直接吸收也能使自身實力得到無代價的小幅增長。
這是諾倫三女神澆灌世界樹時從樹根中提取的副產物,據說每年的產量不會超過一千枚。
掌握平衡結晶,也是阿薩神族統(tǒng)治穩(wěn)固的重要基盤。
只是阿薩德在出發(fā)前已經從奧丁口中得知,自從芬布爾之冬開始后,平衡結晶的產量就在逐年銳減,這也是祂越來越憂心忡忡的原因。
而這靈魂蜜酒能夠換到平衡結晶,顯然有著讓人為之著迷的神秘魅力。
阿薩德和海拉相對碰了碰杯,然后便各自一飲而盡。
香醇與甘甜交織在一起,柔滑的流入喉間,阿薩德感覺整個人都像是從內到外被凈化過了一遍,所有的細小暗傷和負面狀態(tài)都被一掃而空,但腦中卻出現(xiàn)了奇異的微醺沉醉感。
清醒和微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共同出現(xiàn),卻讓阿薩德感覺自己的狀態(tài)從所未有的好,如果現(xiàn)在去磨練戰(zhàn)技的話,在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tài)下,肯定能有一日千里的巨大進步。
似是借著醉意,海拉有些冰涼的身子靠了過來,薄薄的天鵝絨短裙讓阿薩德充分的感受到了她嬰兒般嫩滑的肌膚,碧色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他:
“阿薩德,你不覺得冥界有些寂寥嗎?這里還缺少一個男主人呢?!?p> 相當直球的告白,而且氣氛和時間都非常合適,少女似乎已經蓄謀已久。
阿薩德將自己的酒杯放到桌子上,微微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抱歉,你的好意來的太突然,讓我有些惶恐,我們之前似乎從未接觸過吧,你對我有過了解嗎?在雙方都未過多了解時便草草示愛,這是否有些不太合適?”
少女有些沮喪的呼出一口氣,令人迷醉的芬芳酒香撲到了阿薩德的臉上,她開始如數家珍的說起阿薩德從成為英靈戰(zhàn)士后的各大戰(zhàn)斗經歷,不少細節(jié)方面的描述甚至比他這個親身經歷者還要更加詳細,簡直就像是一直在旁邊同他并肩戰(zhàn)斗的伙伴一樣。
阿薩德瞳孔微縮,他想到和海拉相處時候莫名的熟悉感,實際上一路走來,他確實有陪伴他共同戰(zhàn)斗的伙伴,那是一個淡綠顏色的小精靈,總是能夠施展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輔助魔法,數次幫助身陷險境的阿薩德扭轉局勢。
對方在阿薩德快要靠近海姆冥界時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留下一句待會兒見便消失了蹤影。
“莫非你是小赫爾?(赫爾是海拉少一個音節(jié)的簡寫讀音)赫爾……海拉,原來如此,你可確實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阿薩德苦笑著看向眼前的綠發(fā)少女,她的掌間閃現(xiàn)出了一只熟悉的綠色小精靈,正向阿薩德調皮的眨了眨眼,這更是完全證實了他的猜測。
海拉開始接著講述起之前沒有講完的自己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性別相同,又或許是因為她在年紀最小的女兒,養(yǎng)母西格恩對她的過分關懷連自己的親身兒子都有些嫉妒。
在海拉逐漸出落成美麗的少女時,西格恩便花費了極大的代價,向諾倫三女神求取了海拉的姻緣,而祂們所指向的目標便是在諸神黃昏的末日時最活躍的那位英雄,并詳細的描述出了外貌特征。
“那個命中注定之人便是阿薩德你哦。實際上我對于這樣模棱兩可的預言一開始是有些排斥的,所以在你剛開始嶄露頭角時,便制造了一個化身到你的身邊進行‘考察’?!?p> 少女輕嘆一聲:“但是不得不說的是,諾倫三女神不愧是能夠主宰命運的存在,當我真正與你接觸時,便深深地墜入了愛河之中。”
她伸出雙手包住了阿薩德放在桌面上的手掌,眼眸里的情意幾乎要滿溢而出,阿薩德手動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再掙脫:
“我在那之前都一直是個感情遲鈍的人,從被流放到這只有枯骨和魂靈的冥府時,便只是麻木的一天天履行自己的職責。但是在與你相處時,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仿佛在我的心弦上翩翩起舞。”
說到這里,她又有些黯然的收回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說這種話實在有些太過肉麻了。我知道自己的外貌在女神中排不上號,也沒有她們那樣健美結實的身材線條。”
“奧丁的女兒似乎也對你仰慕很久了,如果你能迎娶這位最強女武神的話,應該馬上就可以坐到瓦爾哈拉之主的位置了。我的職責讓我無法長時間離開海姆冥界,讓你陪我待在這種鬼地方,也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p> 盡管滿臉自卑和猶豫,但少女還是勇敢的直視著阿薩德繼續(xù)說道:
“馬上就是諸神黃昏來臨的時刻了,我知道你會如同過去無數次所做過的那樣,披甲出征,一直戰(zhàn)斗到最后。所以我想在這里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傳達給你,這樣至少不會讓我留下遺憾?!?p> 阿薩德看著她自怨自艾的樣子,心里頓時生出無盡的憐愛,他一直堅守著“愛我之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理念。
所以,在感受到少女冰涼的嬌軀下那一顆火熱的戀心后,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在海拉驚喜的目光里將她擁入懷中:
“我很高興能得到能夠有你這樣完美的女神向我示愛,但我無法對你做出承諾,神王給予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所以我會在阿斯加德的末日來臨時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我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從這場浩劫中歸來,但一定會給你留下希望的火種,如果你愿意等候的話?!?p> 海拉在眼角漾出的淚珠中,露出了一個讓百花失色的甜美微笑:“嗯,有這樣的承諾,對于我來說就足夠了?!?p> 她昂起螓首,紅霞鋪滿了嬌美的臉龐,再次飽飲了一口美酒后,有些笨拙卻極為堅定的用櫻唇奉上香吻。
阿薩德開始品嘗起今晚相較于剛才的晚宴,某種層面上更勝一籌的別樣“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