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碎靈再現(xiàn)
“楚大人呢?楚大人又如何了?”看著風(fēng)蘭衣那張熟悉的面孔,巫夢寒只覺得心頭發(fā)涼。
風(fēng)蘭衣似乎頗為惋惜,嘆道:“楚穆陵么,自然是對他不住了……”巫夢寒臉色愈加蒼白,把牙關(guān)咬得咯咯直響。風(fēng)蘭衣又道:“他是個好人不假,卻是不夠聰明。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未曾聽從你的建議,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局面。”
“楚大人待你不?。 蔽讐艉е?,幾乎一字一頓地道:“你竟也下得去殺手!你還是人不是?”
“這話卻奇了?!憋L(fēng)蘭衣失笑道:“若是好人便可不死,恐怕人人都會去爭當(dāng)好人,這世界倒也可太平無事了……”
“住口!住口!給我住口!”
巫夢寒腦袋嗡嗡作響,眩暈得幾乎看不清東西。這一時間,正似天地倒置,黑白反轉(zhuǎn),任誰也難以接受。然則這少年猛然咬了下嘴唇,一縷殷紅的鮮血自嘴角淌下,這痛楚令他冷靜了下來。
“是了,我早該知道是你……”巫夢寒戒備地護(hù)在云水鏡前,死死盯著風(fēng)蘭衣道:“你身懷三品的修為,根本難以掩飾,于是便裝作癡迷術(shù)法,四處與人比斗。哼,這一手果然該高明,我等竟都被你瞞了過去!”
“不錯,”風(fēng)蘭衣并無動手之意,只是淡淡道:“此時能想到這個,足見你的不凡?!?p> 巫夢寒眼角抽搐了一下,對方的贊賞簡直是個諷刺。他咬著牙道:“你暗中殺了金師言,斷了密防司的線索,又以危言夸大,讓楚大人不得不動用接管令……這份心機(jī),我可是甘拜下風(fēng)!”
“這也怪不得你?!憋L(fēng)蘭衣嘆道:“不過是你明我暗罷了,若異地而處,想必我也看不出來。這密防司皆碌碌之輩,唯你大不相同?!?p> “在城守府,你故意指出明祥國的‘火種’,就是為了分散我們注意,好渾水摸魚!恐怕進(jìn)駐天柱塔,也是你的提議!”
“不錯,楚穆陵人雖好,卻未免不智,終究脫不得利祿之心。若不是他擔(dān)心自己的前程,事情何以到了這步?”風(fēng)蘭衣感慨地?fù)u了搖頭,突然笑道:“你是否正在奇怪,為何拖延了這半天,還未有人上來?”
巫夢寒被說中心事,瞳孔驟然一縮!
風(fēng)蘭衣悠然撫弄著手指,道:“我從楚穆陵那里就已布下了隔絕法陣,便是這里天崩地陷,也傳不到外面去?!?p> 此言才出,巫夢寒目中寒光一閃,整個人突然消失不見。風(fēng)蘭衣一怔,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開始,此間到處都飄散著淡淡的霧氣。
風(fēng)蘭衣絲毫不亂,失笑道:“我竟還是小看了你,原來上次的法器還沒用完,你竟趁我下樓布下了這幻水陣么?”
“這本不為防你。”巫夢寒的聲音充滿了失望,在霧氣中飄忽。
“不過各為其主罷了?!憋L(fēng)蘭衣嘆了口氣,他猛地一揮袍袖,周邊的霧氣竟轟然退散,露出一片真實的地面來?!爸链耍瑥?fù)何言矣!”
風(fēng)蘭衣?lián)]袖之勢,便迫開方圓丈許的迷霧,令潛于霧中的巫夢寒心頭一凜。便是當(dāng)日那江天,拼著粉身碎骨換來的力量,也做不到這般輕松寫意。如此看來,風(fēng)蘭衣的真實修為,還在用了“碎靈訣”的江天之上!
巫夢寒一面催動霧氣彌合,一面朝樓下退去。幻水陣一旦展開,立時千里幻境,無界弗遠(yuǎn),想必能拖住風(fēng)蘭衣一時半刻。他只消叫了人來,事態(tài)尚可挽回。
誰知才一動步,眼前竟懸浮千萬水滴,顆顆閃爍著晶瑩的光彩,似乎感觸到巫夢寒的氣機(jī),這無數(shù)水滴皆是一顫,漫天光影晃動,驟然激射而來!巫夢寒大駭,匆忙轉(zhuǎn)動陣法,瞬間移位,這才躲過勢無可避的一擊,只聽適才立足之處一陣暴雨驟落,竟隱隱有金石相擊之聲!他心頭怦怦直跳,暗道萬幸,若不是自己布有陣法,這等招式又怎生抵擋?
然則他這才發(fā)現(xiàn),無論他怎么借法陣反轉(zhuǎn)騰移,總有無數(shù)水滴擋在前面,根本靠不近樓梯,也不知風(fēng)蘭衣用了何種辦法,竟能超出幻水陣的限制,直接阻攔他這個布陣之人。就這么幾次騰挪之后,忽聽一聲大笑,風(fēng)蘭衣已經(jīng)破霧而出,擋在了巫夢寒面前。
“可惜這陣法并不完全,只能阻我這些時候!”風(fēng)蘭衣一邊說話,一邊憑空拈出顆淡綠的彈丸,電閃般點在巫夢寒額頭之上。巫夢寒猝不及防,只覺一陣麻木自頭顱開始,瞬間通遍全身,登時如泥塑木雕一般立在當(dāng)場,再也不能動彈。
“枯木符!”巫夢寒全身僵硬,尚能開口說話,他咬牙道:“原來你是豐安國的細(xì)作!”
“你說是,我便是。”風(fēng)蘭衣嘿嘿一笑。他走到云水鏡前,似乎已被這天地至寶的瑰麗所吸引。
“對了,我且告訴你一件事?!憋L(fēng)蘭衣突然轉(zhuǎn)身看了看少年,詭秘一笑,道:“當(dāng)初監(jiān)視金師言的行動,正是由我全權(quán)負(fù)責(zé)。楚穆陵嫌你鋒芒太過,又不大沉得住氣,便派你去吸引對方的注意。這件事情,想必楚穆陵沒跟你說罷?”
這消息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巫夢寒雖早起了疑心,終究沒有想到竟會如此。他突然感到意氣消沉,一切都沒了意義,黯然道:“你殺了我罷!”
“我若殺你也是易如反掌。”風(fēng)蘭衣?lián)u了搖頭,嘆道:“只是這密防司呆了數(shù)年,一時難以翻臉無情。適才我本提醒過你,卻奈何執(zhí)迷不悟呀。”
巫夢寒默然不語,心中翻騰不休。過了半晌,他冷笑一聲道:“你若不殺我,日后我必殺你!”
“那也隨你?!憋L(fēng)蘭衣一笑,忽然自懷中掏出一顆赤紅的珠子,捏在兩只之間,道:“只是從今以后,怕再也無緣見面,便是見面也不相識?!?p> “雷元珠!”巫夢寒一驚,看著他手中珠子,道:“你……你這從什么地方得來的?難道你想把云水鏡炸毀不成?”
風(fēng)蘭衣將珠子晃了兩晃,詭譎的一笑道:“自然是那金師言送了與我,可笑你們尚以為他只是傳遞消息。我人在密防司內(nèi),什么消息得不到?我已在塔中按了十幾顆,只需輕輕一按……”巫夢寒突然面露恐懼之色,嘴巴微張。風(fēng)蘭衣用手比劃著,繼續(xù)笑道:“你聽到轟得一聲,一切便都結(jié)束了。”
“你瘋了不成!”巫夢寒顫聲道:“這……你可知道,一旦沒了天柱塔,也就沒了蘭琳城!這云水鏡再是神奇,也不過死物一件。你盡管拿去就是了!可著蘭琳里還有上千百姓,你竟要生靈涂炭不成?”
“是了!”風(fēng)蘭衣縱聲大笑起來:“我便是要這蘭琳城不復(fù)存在!前方戰(zhàn)局打來打去,糾纏不休,當(dāng)真好沒趣味。若沒了蘭琳,我倒看這仗又該怎么打下去?”
“原來、原來你是中山人……是了,我早該想得到才對!蘭琳若是毀了,中山國便可更加肆無忌憚。哈哈,我再該想得到才對!”巫夢寒突然大笑幾聲,笑聲充滿了狂亂和凄然。笑罷,少年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風(fēng)蘭衣只道巫夢寒已然認(rèn)命,便要將那雷元珠引爆,誰知才一抬頭,忽見巫夢寒眼中精芒爆閃,心頭忽升警兆:“不好!”
閃念功夫,巫夢寒突然動了!他化作一道白影,閃電般欺身而進(jìn),揚(yáng)手處,風(fēng)蘭衣只覺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兜頭罩來,霧中晶亮一片,竟藏著億萬細(xì)小的冰錐。風(fēng)蘭衣大驚,他雙手一虛劃,自身前陡然升起一道水墻,白霧與水墻相撞,“叮咚”之聲如細(xì)雨驟急,不絕如縷。尚未松得一口氣,一只蒼白的手掌無聲無息地穿透水墻,突然抓走了他手中的雷元珠。
風(fēng)蘭衣愣住了,只見一片霧氣中,巫夢寒白袍飄飛,無風(fēng)自動,面龐似水玉般透明。一股白色的霧氣圍著少年旋轉(zhuǎn),宛若實質(zhì)。這蒼白的少年,手中捏著赤紅的珠子。
“碎靈訣!”風(fēng)蘭衣驚叫起來:“你竟會那碎靈訣!你竟用了碎靈訣!你還要性命不要?”
巫夢寒手中銀光一閃,那雷元珠表層立刻結(jié)滿了冰霜,只聽咯咯幾聲,那赤紅的雷珠頃刻凍成冰球。巫夢寒手掌一翻,冰球落在地上,跌成數(shù)瓣。
“蘭琳城若沒了,還有什么性命!”巫夢寒咳嗽了一聲,一口鮮血自嘴角流淌下來。他凄然一笑,知道碎靈訣的反噬已然開始。
“可惜可惜。”風(fēng)蘭衣看了一眼巫夢寒,突然嘻嘻一笑,“可惜這東西我今天帶得多了,倒害得你白費工夫?!庇沂忠换危儜蚍ò阌置鲆粋€雷元珠,定定地瞧著巫夢寒。
“怎么!”巫夢寒一怔的功夫,風(fēng)蘭衣已經(jīng)捏碎了雷元珠!
那顆赤紅的珠子一被捏碎,并未發(fā)出任何聲響。就如一團(tuán)綻放的焰火,化作萬千飛星,自風(fēng)蘭衣手掌間飄散,那火花只綻放半刻,便驟然寂滅。
巫夢寒感到腳下一顫,似有一陣悶雷在下面滾動。接著,一個響徹天地的清音,似鳳凰鳴叫,如昆山玉碎,驚醒了整個蘭琳城。若從遠(yuǎn)處望去,則可看到那座堅不可摧的通天玉柱竟從中斷裂開,在一陣煙火一陣霜霧中,緩緩朝一側(cè)傾斜而下。
天柱隕落,蘭琳也將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