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謀逆
寧王府。
祁總兵深夜縱馬,只帶了周徹一個人,從寧王府側門,悄無聲息的進了院子。
花廳。
老王爺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聽到外面急促的腳步聲,老王爺猛地睜開眼睛。
祁總兵一進門,二胡不說,掀開衣擺就跪了下來,道:“王爺!末將失職!”
老王爺一聽,臉色緩緩沉了下來,花廳內氣氛一下凝滯下來,老穆和周徹二人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
老王爺沉默一陣,精神有些萎靡,一擺手,還是氣勢十足,道:“起來說?!?p> 祁總兵不敢動,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末將不敢!”
老王爺也懶得說了,道:“說吧,他們行軍到哪里了,為什么現在才來報?河南府那邊有什么動靜?”
河南府與西安府接壤,物產豐富,本地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yè),但西北就是帝國疆域,所以即使再不適合生存,也會有人留在這里。
“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河南府境內,但河南府方面,不曾示警……”祁總兵抹了一把冷汗,這才是他被嚇得不敢起來的原因。
河南府接壤京師,無論是戰(zhàn)略位置,還是地理位置都很重要,朝廷在河南府設置節(jié)度使,這才算是真正的一方封疆大吏,遠非西安府一個知府可以比擬。
也正是如此,河南節(jié)度使的人選,都是帝王最看重的心腹大臣,一般人根本坐不上這個位置。
大唐時期,最赫赫有名的節(jié)度使當屬安祿山,此人一人兼平盧、范陽、河東三鎮(zhèn)節(jié)度使,深得唐玄宗喜愛,但凡安祿山所請無不準奏,顯赫一時。
不過此人狼子野心,最終在范陽起兵造反,戰(zhàn)火起,唐玄宗倉促逃亡,馬嵬坡兵變,楊貴妃自縊身亡,大唐王朝也由此由盛轉衰,最終走向王朝覆滅的結局。
由此可見,如果節(jié)度使造反嘩變,將會給王朝帶來極大的打擊,這也是后世不少帝王,熱衷平衡朝局,制衡文武官之間的關系。
當今皇帝與老王爺還是一胞所生的親兄弟,卻仍然嫉妒老王爺,不斷的削弱老王爺手上的實權,將最偏遠的封地封給老王爺,要他世代鎮(zhèn)守于此,無旨不得還朝,就連太皇太后病危這種事情,也能成為皇帝試探猜忌的手段。
天家無情,從來如此。
“不曾示警……”老王爺起身,背著手來回踱步,神情愈發(fā)嚴肅,“不曾示警,他李十郎好大膽子!你立即派人潛入河南府境內,探查情報,一有消息立即來報?!?p> 李十郎,是河南節(jié)度使,原名李若甫,因在家中排行第十,又叫李十郎,本是從京師一個末流小官,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一年前,皇帝欽命為河南節(jié)度使。
祁總兵不敢怠慢,“是!王爺!”
“還有……”老王爺轉身,看著祁總兵,似乎是下了決定,沉著聲音道:“點兵,待命,一旦李十郎有反意,就地誅殺!”
誅殺一方封疆大吏,必須要有皇帝欽下的圣旨,否則無論是否成功,都會被視為謀逆造反,夷九族。
祁總兵冷汗直流,臉色都變了,不只是他,周徹幾乎嚇尿了,這話如果傳出去,那就等同于謀逆!
但仔細一想,就知道老王爺是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如果河南節(jié)度使勾結韃子造反,會直接威脅到京師地位,皇帝猜忌他,不信任他,無妨,但他不能坐視蕭家的天下被外族染指。
舍他一條命,換大明太平,這筆買賣,很劃算。
“王爺……”祁總兵愕然,眼眶通紅,還是不忍心就這樣接了老王爺的令。
老王爺一擺手,怒道:“立即帶人去辦!聽見沒有?”
祁總兵嘴唇發(fā)顫,身為將官,他做好了隨時為國捐軀的準備。
然而,他可以死,老王爺卻不可以。
這些年,韃子雖然屢屢進犯,卻都是小打小鬧,就是因為老王爺坐鎮(zhèn)。
如果有朝一日老王爺不在了,這天下還有誰能保住西北境的太平,屆時西北邊境的百姓怎么辦?他們怎么活?
祁總兵萬念俱灰,卻又不得不接令,他閃過無數戰(zhàn)場,接到過無數的將令,卻沒有一個,令他如此為難,如此不敢輕易接下來的。
“末將……遵令!”最終,祁總兵還是接了令。
他從地上站起來,明明也還很年輕,不到四十的年紀,手卻開始不可控制的抖了起來,老王爺也不看,直接攆人。
祁總兵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領著周徹,匆忙離開了花廳。
老王爺一手揉了揉眉心,疲倦的對老穆道:“老穆,你找個可靠的人,去一趟南直隸,替我傳個信給三郎,就說如果本王有事,他不可以插手營救,派人來接走綿綿即可?!?p> 老王爺這已經是在做最壞打算,交代后事了。
“王爺,也許還不至于到這種時候,河南府未曾示警,也不一定是壞事,李十郎曾是你部下,您可信任他的?!崩夏赂砂桶偷恼f了一句。
身為武將,老穆不會安慰人,這卻是他的真心話。
老王爺搖了搖頭,然后擺了擺手,道:“去吧,此事你仔細安排,別讓綿綿察覺到什么不對,三郎那邊也不要多說,切記,不許他亂插手,他不插手,綿綿才有生機?!?p> 他太了解皇帝,一旦自己下令誅殺李十郎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管殺沒殺成功,甚至不管李十郎有沒有反心,皇帝都不在意,皇帝在意的是,他終于有了正當的借口,誅殺他。
但是祁總兵和他都明白,李十郎一旦造反,這是唯一最好的,也是死最少人選擇。
一切為了大明!
“是,王爺,末將這就去安排。”老穆的心情,也不必祁總兵好多少,陰沉著臉下去了。
老王爺一人坐在花廳,苦笑一陣,既已決定,當不再猶豫才是,也許真的是人老了,他開始沒那么冷血,也沒那么果斷了。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唯一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