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辦法!”孟天楚咳嗽了兩聲,這才續(xù)道:“胎兒沒有出生前,主要依賴母體*胎盤提供需要的營養(yǎng),出生后剪斷臍帶,胎盤循環(huán)就停止了,如果胎兒是活體,正常情況下就會開始自主呼吸,而呼吸主要器官是人的肺部,進行過呼吸的肺部會有重要而明顯的改變,肺容量增大,重量增加,形態(tài)學上觀察,兩肺前緣會遮蓋部分心臟,邊緣鈍圓,顏色較淺,表面看上去類似于大理石的花紋。觸摸有彈性和捻發(fā)感……”
這一連串的醫(yī)學術語,把夏鴻說的暈頭轉向,聽不懂了,又不好打斷他的話。
孟天楚自顧接著往下說道:“如果是死胎,肺沒有進行過自主呼吸,肺容量會很小,成萎縮狀,邊緣銳薄,表面光滑,看上去和肝臟有點像,沒有彈性,也沒有捻發(fā)感,是暗紫紅色……”
夏鴻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等等,賢婿,你剛才說的太復雜了,為父……為父有些不明白……,有沒有簡單一點的辦法?”
孟天楚也反應過來了,自己這是在明朝,不是在現(xiàn)代法醫(yī)物證檢驗室給實習生講解,不需要講解為什么,只需要告訴他們該怎么辦就行了,便笑道:“要區(qū)分活產還是死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進行肺浮揚測試?!?p> “肺……肺什么來著?”
“肺浮揚測試!”孟天楚一字一頓說道,“沒有進行過呼吸的肺,肺內就沒有空氣,所以是實體狀,比重會大于一,而經過呼吸的肺,里面含有空氣,體積增大,比重會小于一,肺浮揚測試,就是根據(jù)這個原理進行的。”
“比……比重?”夏鴻結結巴巴問道。
孟天楚一拍腦門,看來,自己以后說話還是要考慮一下,現(xiàn)代社會這些是中學物理常識,可到了古代,就成了鬼畫符了,聽不懂也看不懂。
孟天楚想了想,這才說道:“一句話,您讓狄推官將那胎兒的胸脯剖開,取出肺,記住要先用線將氣管捆扎住,然后再剪斷氣管。把肺葉放進清水里觀察,如果沉下去,說明是死產,如果浮在水上,說明是活產!”
夏鴻將信將疑:“就這么簡單?”
當然沒這么簡單,孟天楚心想,真要是穩(wěn)婆捂死的,單單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檢驗,把你腦袋繞糊涂都搞不懂,更別說活產和死產還有許多特殊情況,完整的檢驗方法還是很復雜的,但說了他也聽不懂記不住,只能講這個最主要的步驟,好在這已經能判斷出活產還是死產的大致情況。所以,孟天楚微笑著點了點頭。
?。ㄗⅲ喝绻麌栏癜凑諝v史真實情況,那這種方法在古代是行不通的,因為中國古代查案只允許進行尸體體表檢驗,嚴禁進行尸體解剖。唐宋明歷代法典,對擅自進行尸體解剖都要科以重刑,這也是造成我國古代法醫(yī)自宋慈《洗冤錄》之后,發(fā)展緩慢,遠遠落后于西方的重要原因。
電視連續(xù)劇《少年包青天》里,為了故事發(fā)展需要,就有開顱檢查尸體解剖的情節(jié)。本書以之為鑒,為了故事劇情需要,也有意忽略歷史的這個真實情況,在后面的故事里,主角孟天楚會多次進行尸體解剖,以查明案情真相。在此特別說明,請各位方家無需深究。)
夏鴻道:“那好,為父立即前往順天府找狄推官,用你這法子進行一下檢測?!闭f罷,匆匆離開了。
將近兩個時辰之后,夏鴻滿面紅光回來了,孟天楚正在屋里繼續(xù)刻苦攻讀《大明律》,一見夏鴻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應該辦妥了。
果然,夏鴻笑呵呵道:“賢婿,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厲害,你這法子果然管用,我和狄推官琢磨了之后,先派人滿京城搜尋產后死亡的胎兒,很幸運,找到了一家,這家胎兒也是昨晚生下來的,今天死了,他們正準備掩埋,我們給了他們些銀子,將尸體拿來檢驗,拿到這存活了一天的嬰兒尸體后,我們將那富商一家人和穩(wěn)婆都帶到大堂,按照你的法子當場試驗。”
孟天楚心想,夏鴻和狄推官這兩人倒也不笨,還懂得用對比法增強說服力,對比檢驗法在古代法醫(yī)檢驗中經常使用,比如有名的“張舉燒豬”,就是將一活一死兩口豬投進火里燒,然后檢驗豬的咽喉是否有灰,以確定生前被火燒死和死后焚尸各自的征象,最終確定被檢尸體屬于死后焚尸,很有說服力。
夏鴻續(xù)道:“我們讓衙門忤作當場剖開富商家胎兒的胸脯,取出肺葉,放進水里觀察,果然立即沉到了水底。然后,又取出那活了一天的嬰兒尸體的肺部,也放進水里觀察,是浮在水上的。這就驗證了你所說的死胎的肺會沉到水底這一觀點。”
說到這里,夏鴻高興地呵呵笑了起來,續(xù)道:“看見這情況,那富商的小妾驚慌得簡直像見了鬼似的,我們立即猜到這小妾心中有鬼,當即先對那兩個做假證丫鬟老媽子進行單獨審訊,兩人也看見了檢測過程,沒等動刑便招供了。原來,她們兩受這富商小妾銀錢收買,做假證,誣陷穩(wěn)婆捂死了剛生下來的小少爺,以便能被扶正作妻?!?p> 孟天楚聽說案子圓滿解決,也很是高興,這下子自己的刑名師爺有望了。
不料,夏鴻笑罷,卻說道:“賢侄,雖然你查清了這件案子,但刑名師爺要處理的,不僅僅是案件偵破,還要對已經偵破的刑事案件進行審理,依律斷刑,另外還要處理各種民事糾紛,這些,你都知道該如何處理嗎?”
孟天楚當然不知道,別說古代了,就算現(xiàn)代,雖然他讀刑警學院法醫(yī)系時,還正式學習過刑事民事基本部門法,可真要讓他去審一個案子,什么情況下該判多少年,這東西該判給誰,這侵權該不該承擔責任,他還真說不出個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