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天色暗下來了，病房里的燈亮了，醫(yī)生和護士也都已來過。

　　醫(yī)生看了一下監(jiān)視儀器上顯示的指標，詢問了我一些問題，最后囑咐我好好休息；護士用棉簽蘸了水，潤了潤我的嘴唇，又給我掛了一瓶水以后都出去了。

　　我閉上眼睛躺著，看見無數(shù)之金色的小蝴蝶飛來飛去，然后開始旋轉，旋轉，不停地旋轉。

　　我好困，我真想好好地睡一覺。

　　我覺得自己就要徹底被蝴蝴蝶的漩渦吞沒，突然聽到門外樓道里急促的腳步聲，是高跟鞋和平底鞋混雜在一起的聲音。

　　被推開了，有人聽來了，我感覺是兩個人。

　　他們走到了我的床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說：“我來了，我來了?！?p>　　我掙扎著睜開眼睛，看見雨然顫抖著嘴唇，淚流滿面地看著我。

　　她的臉龐褪去了當年的青色與稚嫩，取而代之的是20多歲的成年女性應有的成熟；她頭發(fā)也剪短了，還化起了妝，看上去很干練。

　　“對不起，對不起！”我想伸手摸摸，可實在沒有力氣抬起手來，只能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聲音也比之前更加沙啞，眼淚再次從眼角流了下來。

　　雨然一個勁地搖著頭，用手擦著我的淚水。

　　我依然努力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雨然：“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只是一直都不明白，為什么你當時不告訴我呢？如果你告訴我，你讓我知道你們在一起了，我不會那么怪你，我自己也不會那么痛苦，我們都不會那么痛?！?，她不斷流著淚說“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了，喬宇都已經(jīng)跟我說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我們一起長大，我那么了解你，可我為什么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你現(xiàn)在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們天天在一起，還像以前一樣，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在被窩里說秘密。”

　　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但我說不了話；我想緊緊擁抱她，但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只能沖她笑笑，可這笑容估計還是那么難看。

　　我的目光移向一旁的喬宇，他的神色中充滿了擔憂和后怕，可還是在溫柔地對我微笑。

　　我不忍心看到他這樣，我想再最后對他笑一次，但是我實在太困太沒有力氣了，于是閉上眼睛，再次為他擠出一個一點都不美麗的笑臉。

　　我聽到他們一直在叫我醒來，讓我睜開眼睛，還聽見喬宇跑到病門外喊醫(yī)生。

　　可我真的太困了，太累了，我沒有一點力氣再睜開眼睛了。

　　我很想好好地，長長地睡一覺，你們誰都先不要來打擾我。

　　我看到雨然和喬宇臉上都燦爛的笑著，都是從前他們上大學時候的青澀模樣，我也跟著他倆一起笑。

　　他們的笑容開始模糊，然后散開，形成一個漩渦，漩渦越轉越快，我再次陷入漩渦里，也越來越深，直到陷入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