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菱和陸如玉一人手里捧著個食盒,進來后將食盒放在桌子上,陸寶菱揭開蓋子,散發(fā)出火腿的誘人香氣,對陸如玉笑道:“祖父太偏心了,只說大姐姐和二姐姐好,既然咱們兩個這么不成器,這鮮筍燉火腿就咱們倆吃吧?!?p> 陸如玉也揭開了蓋子:“還有這個剛出鍋的水晶蝦餃,也咱們倆吃吧。”
兩個小姑娘笑起來,于管家一笑,退出了門外,陸萬林坐了起來,呵呵直笑:“你們兩個鬼精靈啊,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陸寶菱笑道:“是姨娘做給我吃的,我想著祖父喝酒回來,肯定想吃點可口的,就端來孝敬您,沒想到您竟然說我的壞話,哼。”陸萬林笑罵道:“鬼丫頭,還不給我盛湯?!?p> 兩個人服侍著陸萬林吃了飯,陸如玉這才道:“祖父,今天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您不會怪我娘吧?”陸寶菱加了一句:“也不要怪柳姨娘,她都是為了我?!?p> 陸萬林笑道:“我想著你們什么時候這么孝順,原來是來求情來了?!?p> 陸如玉道:“娘每天又要張羅著招呼客人,又要預備送禮回禮的單子,忙得很,一時疏忽了也是有的,我這次來就是想求祖父,讓我也跟著娘學管家吧,雖然不如大姐二姐做得好,可也能給家里分憂?!?p> 陸寶菱也在旁邊點頭:“兩個姐姐不在,我就是老大了,您有事先吩咐我?!?p> 陸萬林摸著兩個孫女的頭,心頭一哽,說不出話來,別人家為著一星半點事都能鬧翻天,就是裴家那個老頭子,也有煩心抱怨的時候,只有自己家,家里家外從來沒讓自己操過心,更難得的是能互相體諒,光這份心胸,誰家的姑娘都趕不上。
陸萬林笑道:“你們這么懂事,倒叫我不好拒絕,也罷,以后你們兩個就學著管家吧,可有一件,不要嫌累?!?p> 陸寶菱直點頭:“祖父放心,我雖然念書不行,可管家理事還是可以學一學的。”
過了元宵節(jié),陸寶菱和陸如玉便開始正式管家了,顯國公府有四份對牌,陸萬林,陸令思,二夫人各一份,還有一份原先由陸靖柔拿著,后來由陸宛君拿著,如今就由陸寶菱和陸如玉共同掌管。
兩個人興致大得很,這也是好事,二夫人也沒有攔著,只看二人如何行事。
兩個人先見了府里上下各處的管事,包括金福,洪喜,于瑞,萬元四位大管家,回事處的杭壽,司房的甘平家的,庫房的程才家的,廚房的劉瑞家的,針線房的萬元家的。
還有更房,馬房,掌管田莊,鋪面的各色管事大小總共十三位,這些人里頭有的是陸家的家奴,世代在陸家伺候,人也忠心,比如跟在陸萬林身邊貼身伺候的于瑞于管家一家子,大管家金福一家子,還有管田莊的陶祿一家子。
也有外頭采買來的,比如針線房的萬元一家子。
還有二夫人的陪房,比如更房和馬房都是二夫人的人。
這些下人在大夫人在的時候由大夫人管理,大夫人是寧遠伯家的嫡小姐,身份手段都不一樣,那時候陸家才真正是干干凈凈,令行禁止,說得上是個世家的樣子。
大夫人三夫人相繼去世,先頭二夫人也管了一陣子家,那時候的二夫人剛從一個庶出媳婦變成世子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只顧著享受富貴和權(quán)利,家里著實亂過一陣。
等那位兒媳婦去世,陸萬林也自己管過家,后來二夫人項氏入門,便都交給了她,二夫人管家十幾年,可府里一些關(guān)鍵位置還是沒能安插上自己的人,由此便可看出二夫人的能耐有限。
后來陸靖柔學管家,一開始家里上下都只當是玩笑,可陸靖柔手段更狠厲,一時間竟回到了大夫人管家的時候,于是個個都害怕起來,這才有了些樣子。
陸靖柔和陸宛君管家后都進行了一些改革,由此也糾正了府里的不良風氣,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陸寶菱和陸如玉管家,下頭的人就都嘀咕起來了,有的人依舊恭恭敬敬,有的人就開始活泛起來了,希望借這個機會撈一把。
陸寶菱前兩年的時候連一兩銀子有多少都不知道,陸如玉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都是橫針不拈豎線不動的千金大小姐,說五谷不分也不為過,整日只知道這個好吃那個不好吃,卻不知道菜價幾何,米價幾何,因此第一日采買的報上了采買的單子兩個人就嘀咕起來了。
陸寶菱好歹還京城出門,多少有些概念,陸如玉卻道:“這個價錢可真便宜,照這么算,我一支簪子的錢都能買二十斤雞蛋了?!?p> 陸寶菱笑起來,道:“誰知道這個價錢是真是假,我和沈墨出門吃東西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喝了一碗豆腐花才兩文錢,萬一他們欺負咱們不知道故意糊弄呢,這也是有的。”
陸如玉道:“我比照了大姐姐和二姐姐管家時候采買的單子,有的價錢高了,有的價錢低了,也分不清真假?!标憣毩庀肓讼?,道:“要不明天咱們出門去問問菜價不就成了?!?p> 兩個人嘀嘀咕咕,站在下頭的采買處的孫管事陪著笑道:“兩位姑娘,這單子今兒晚上就要定下來,明兒一早出門采買,要是晚了得耽誤早飯?!?p> 陸寶菱道:“這單子先放在我這兒,你過一個時辰再來拿。”
孫管事只得應了,陸寶菱立刻去換了衣裳要出門,告訴陸如玉:“你先看別的事情,我這就出去問問?!?p> 陸寶菱去找沈墨,要他幫忙,派了四五個小廝分別去問價錢,沈墨剛開始聽了直笑,險些沒從凳子上摔下去:“還有你這樣管家的,我可算是長了見識了。”
陸寶菱有些窘然:“我是第一回管家,這法子雖然笨,可也管用。”不到一個時辰,各處的小廝就回來了,價錢問的清清楚楚。
陸寶菱拿著單子回去一對,大部分都差不多,只有幾樣諸如海參,魚翅等海貨的采買價錢高了兩成,因這些東西價錢本來就高,和往常比多出這么一點來也不顯眼,可拿現(xiàn)下的價錢一對就知道了。
陸寶菱叫孫管事把單子拿回去重新擬,也沒說哪處錯了,孫管事陪著笑解釋道:“咱們家采買一向是和哪家鋪子菜農(nóng)定好了的,這價錢也和市面上的有所出入,也是有的,姑娘不知道市情,要不請二夫人定奪。”
陸寶菱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說價錢和市面上有所出入,可我看這些個素菜都是和市面上一樣的,倒是這海參魚翅比鋪子里賣的貴了兩成,難不成你買的海參比人家的多長朵花來?”
孫管事冷汗頓時下來了,囁嚅著不說話了,陸如玉冷冷道:“別當我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收起你們的小算盤,再重新擬了單子來,要是誤了明兒的早飯
,可別說是我們不懂規(guī)矩。”
孫管事冷汗淋漓的下去重新擬單子,陸如玉便叫丫頭去打聽專供陸家海貨的那家鋪子,這個打聽起來更容易,陸如玉一聽就生氣:“這家鋪子竟是孫管事的內(nèi)弟開的,合著他是假公濟私,難怪價錢貴了兩成,還不知道他從中拿了多少,難道大姐二姐就不知道?”
陸寶菱道:“許是事情太多了,一時忽略了,咱們細細的看著就是?!钡谝惶於司徒袑O管事栽了個跟頭,孫管事乖乖重新擬了膽子,陸如玉這才拿了對牌叫賬房支銀子去。
陸萬林自然也聽說了,于管家笑道:“孫管事嚇得半死,只說三姑娘四姑娘比大姑奶奶和二姑娘還厲害,連菘菜多少錢一斤都知道,重新送過去的單子一點水分沒敢摻。”
陸萬林也奇怪:“她們倆怎么會知道菘菜多少錢一斤呢?”于管家笑道:“您還不知道呢,三姑娘換了衣裳到街上挨個的問的,這一問還不清楚?”
陸萬林一邊笑陸寶菱機靈一邊道:“水至清則無魚,兩個人管得太清楚了也不好?!?p> 于管家道:“那要不要奴才去提個醒。”陸萬林搖頭:“她們都是聰明的孩子,等過一陣子得了教訓自然會知道,咱們刻意的提醒只會讓她們畏手畏腳,依我看,震嚇一下這些人也好,只做個警惕?!?p> 兩個人頭一個就把采買處的孫管事制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弄幺蛾子,正好趕上做春裳,針線房的萬元家的呈了單子來瞧。
陸家人少,陸萬林預備做十二套衣裳,陸令思和二夫人則是八套,幾個姑娘是六套,余下的便是管事,小廝,丫頭的衣裳,用的衣料也不相同,各列了單子看,陸如玉對萬元家的倒很是熟悉,也不疑心她,很是爽快的支了銀子。
萬元家的又請支繡娘的銀子,并道:“單只做主子們的衣裳,咱們府里的針線房的人就不夠,因此每年都請了外頭的繡娘做丫頭的衣裳,這錢也要另算?!?p> 陸寶菱趕忙去看往年的例,每一季都有這個支出,春夏是二百兩銀子,秋冬則是三百兩,陸寶菱也支了銀子給萬元家的。
過了七八天,春裳按時發(fā)放下來,丫頭們有新衣裳都高高興興的,陸寶菱也覺得很是自豪,最起碼自己也是個有用的人哪,因此聽見紅藥和綠芍拌嘴也就沒說什么。
紅藥和綠芍都是三等小丫頭,衣裳份例自然一樣,不過紅藥是孤兒,一年四季衣裳都是府里置辦,綠芍卻是有爹有娘,綠芍的娘經(jīng)常買了料子給綠芍裁衣裳貼補她。
今年綠芍自然又得了雙份的新衣裳,在那和紅藥顯擺,紅藥不服氣,道:“你娘給你的做的衣裳再好也是粗布的,能和府里的比?!?p> 綠芍道:“你懂什么,我娘說,府里做衣裳的料子看著好,可也只是八分銀子一尺,我娘給我挑的料子可比府里的好?!?p> 陸寶菱頓時黑了臉,八分銀子一尺?可萬元家的報上來的單子寫了一兩六分銀子一尺,足足多了一半去,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