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上一回的教訓,又有陸萬林諄諄教導,陸寶菱和陸如玉管家就順手多了,雖然有時候還是磕磕碰碰,做到這個地步也極為難得了,熟能生巧,凡事上了正軌就好辦了。
陸寶菱又起了去大恩寺看望陸宛君的念頭,不過這回她可沒有自己單獨去的心思,每每想起二夫人說起的姑娘家孤身在外被人賣了事情,她就發(fā)憷,哪里還敢出去撒野,就告訴了陸萬林。
陸萬林道:“雖是皇寺,可也不是不能去,我先請個折子,要是皇上答應了,我再安排,咱們光明正大的去?!?p> *****
大恩寺,觀音院,紫檀的木魚,沉香的佛珠,青綾的軟墊,陸宛君一身素色衣袍,靜靜跪在菩薩面前默念經(jīng)文,來大恩寺已經(jīng)快三個月了,熬過了一開始的寂寞孤單,只覺得日子清凈,人也越發(fā)空靈起來。
黃鶯推門進來,帶進來一股寒風,她趕忙把門關上,屋子里溫暖如春,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陸宛君睜開眼睛,皺眉道:“天這么冷,不是叫你穿厚點?若是病了可怎么辦?!?p> 黃鶯笑道:“奴婢身子健壯,不礙的,一會去喝碗姜湯,出出汗就好了?!庇謱⒎旁谔岷欣锏慕?jīng)書取了出來:“慧明師太說真人的心經(jīng)抄寫的字跡工整,又將妙法蓮華經(jīng)送來請您抄寫,說要奉給太后日常誦讀?!?p> 慧明師太原是太后貼身伺候的宮女,跟了太后幾十年,終身未嫁,最是忠誠,此次她也自愿清修為太后祈福,皇上感念她的忠心,封她為慧明師太,陸宛君點頭,親自凈手上香,將經(jīng)書供在菩薩前,以示誠心。
雖說在大恩寺靜修,卻不清苦,在寺里的一概嚼用都是內(nèi)務府每月月初差人送過來,只多不少,一日三餐雖只有素菜,卻也覺得豐盛。
黃鶯伺候陸宛君念了兩卷經(jīng),又去張羅著傳晚飯,正好和黃鸝撞個正著,黃鶯“哎呦”一聲,道:“你怎么這么冒冒失失的?!?p> 黃鸝指了指外頭,悄聲道:“又來了,快去告訴真人?!?p> 黃鶯也驚訝了,朝外探了探頭,可也沒敢多看,一邊匆匆進去稟報一邊嘀咕,自家姑娘雖是替太后修行來了,可皇上也太上心了,這個月都來了三回了,雖說次次都有人在跟前伺候,可姑娘到底沒出嫁,要叫人知道,以后誰還敢娶呢。
陸宛君得到消息倒還算鎮(zhèn)定,屏退了院子里的閑雜人等,只留了黃鶯黃鸝伺候著,李慕良全身裹著斗篷進來,身后跟著貼身服侍的高公公。
李慕良只覺得室內(nèi)溫暖如春,一陣軟香撲面襲來,見陸宛君下跪參拜,上前扶了起來:“朕說過了,修行期間你不用行此大禮?!?p> 陸宛君笑道:“話雖如此,禮不可廢?!?p> 李慕良問了陸宛君還未吃晚飯,就叫高公公去傳,興致勃勃道:“知道你這兒有個會做菜的丫頭,一直沒機會嘗嘗,今兒可算是有口福了?!?p> 陸宛君道:“皇上謬贊了,恐怕是吃慣了山珍海味,一時間吃些清淡的便覺得好罷了?!?p> 話這么說,還是吩咐黃鸝下去準備素齋。李慕良的心情似乎很高興,吃了飯又叫高公公拿棋盤要和陸宛君下棋:“上回只贏了你半子,朕可不服氣?!?p> 陸宛君一笑,陪著李慕良下了四盤棋,每盤棋還是只叫他贏半子,李慕良執(zhí)子苦思,高公公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已經(jīng)二更了,咱們該回宮了?!?p> 李慕良眉目間有不耐煩之色,可還是扔了子道:“罷了,那就回宮吧?!庇謱﹃懲鹁溃骸敖駜宏憪矍渖险圩诱埲胨绿酵夼聜鞒鋈ゲ缓镁徒o回了,不過你若是想念家人,朕安排私下見一面就罷了,到底是為太后靜修,不好張揚?!?p> 陸宛君又驚又喜,趕忙謝恩,李慕良笑道:“朕就知道你肯定高興?!?p> 二月二,龍?zhí)ь^的日子,陸寶菱陸如玉悄悄在李慕良的安排下到大恩寺探望陸宛君,姐妹數(shù)月未見,再次相見都拉著手忍不住落淚。
陸宛君笑道:“數(shù)月不見,再看你們倆倒像是長大了許多?!标懭缬裥Φ溃骸拔铱唇憬阋哺每戳?,這大恩寺到底是皇寺,姐姐住久了精氣神也不一樣了?!?p> 陸寶菱也不住的點頭:“姐姐身上有檀香的味道?!睅讉€人又是哭又是笑,坐在一起互訴離情,陸宛君是只報喜不報憂的,陸寶菱和陸如玉卻嘰嘰喳喳把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講了一遍,還把管家的事情說了,陸宛君驚訝之下也頗為贊同:“早點管家好,以后嫁了人就不會手忙腳亂了?!?p> 陸如玉笑道:“姐姐真羞,什么嫁不嫁人的?!?p> 又說起裴家的事情:“裴太爺幾次上門說裴少爺愿意等姐姐一年,可祖父說一沒下定,二沒換庚帖,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只能說兩個人沒緣分,這一年后的事情也難說,若真是有緣分,一年后等姐姐回家再提也不遲,裴太爺自然愿意,可裴老太太不愿意,說咱們家拿喬,非擰著給裴少爺定了一門親事,五月份就要辦喜事了?!?p> 陸寶菱道:“我倒是見過那個裴鏡,沈墨他們參加什么詩會,我跟著去悄悄看見的,雖說長得不錯,可身子骨也太弱了,瘦的跟麻桿似的,一陣風過去就能吹到,虧裴家老太太還當個寶貝,要是我,白送我也不要?!?p> 陸宛君笑道:“不許胡說,傳出去又要鬧事,你最近可調(diào)皮了?”
陸如玉搶著道:“上回三姐要偷偷來看二姐,被沈墨哥哥遇見個正著,結(jié)果又跟著去打獵了,沈墨哥哥還特地來家里說叫我看著不叫三姐亂跑?!?p> 陸寶菱本想去捂陸如玉的嘴卻沒來得及,有些懊惱,道:“我如今可不會那樣莽撞了,姐姐別罵我?!标懲鹁Φ溃骸翱磥碚媸情L大了,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了?!?p> 三個人說了一會話,陸如玉便要看大恩寺的桃花,陸宛君笑道:“這才幾月份,哪里有桃花?!?p> 可耐不住兩個人央求,就帶著去桃花林看看,皇寺里清凈的很,除了掃地的僧人,一個香客也沒見到,陸寶菱剛想說冷清,就見遠處有個小沙彌領著一個男子進來,好像是徐廣庭,陸寶菱不由得奇怪,徐廣庭來大恩寺做什么。
二月末,三月初,天氣回暖,大地重生,萬物生機勃勃,不少人家置辦春宴,宴請親戚好友,陳家也給陸家下了帖子,開春頭一次赴宴,二夫人自然應承下來了,但陸寶菱去有些猶豫,她心里很是矛盾,生怕此次去遇到陳毅寧,又怕遇不到陳毅寧,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
陸靖柔親自出來迎接,攜了二夫人的手進去說話:“為著我小姑子的婚事,我婆婆著急了好一陣子了,正好您來了,見多識廣的,幫著挑挑?!?p> 二夫人自然樂意,囑咐陸寶菱兩個人不要淘氣,陸靖柔笑道:“你們要嫌悶得慌,叫丫頭帶你們?nèi)セ◤d玩去,來的客人都在那兒呢?!?p> 陸如玉一向不缺閨蜜,開開心心的去了,陸寶菱卻不知該怎么辦,自從進了陳家,她的心就一直砰砰直跳,一路走來,見著一個人總是下意識地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希望卻又怕看到的那個,她真是懊惱極了,自己竟有如此沒出息的時候。
“你一個人發(fā)什么呆?”陸寶菱猛地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是陳蘭,不由得失望,眼神一黯,陳蘭笑道:“怎么了?耷拉著臉,誰又得罪你了?”
“沒什么事?!标憣毩鈴姶蚱鹁駪?,“你怎么來了?”陳蘭道:“聽我娘在那和幾個夫人說話,怪沒意思的,話里話外都是拉纖保媒的事,真真無趣?!?p> 陸寶菱想起剛才陸靖柔說給小姑子說親事的事,便知陳蘭是害臊躲了出來,不由得一笑,也不點破,陳蘭心里正發(fā)虛,臉一紅,推了陸寶菱一把:“你笑什么呀?!?p> 陸寶菱只是抿著嘴笑不說話,越發(fā)的叫陳蘭抬不起頭來,嘟著嘴很是不開心:“最近娘正在給二哥說親事,偏生二哥哪個也看不上眼,處處挑剔,惹得我娘生氣,要不哪里這么快輪得到我?!标憣毩庑闹幸惶骸瓣惙蛉艘o你二哥說親事了?”
“可不是?!标愄m有些義憤填膺,“說了好幾家了,都是正經(jīng)嫡出的,人品才貌都不錯,也不知二哥挑什么,難道他想娶公主么?”
陸寶菱只覺得心中一酸,是啊,他那樣的人只怕娶個公主才滿意,自己當真是傻子,還在期待什么,早就應該死心不是么,自己在這兒為他傷心,心神不寧,他又何曾明白。
陳蘭念叨了一陣子,見陸寶菱低著頭紅著眼圈,不由得大吃一驚:“你怎么了?”
陸寶菱擦擦眼角,心里憋著氣,也不說話。
陳蘭著急起來:“你要是不說我就告訴大嫂去,叫她問你?!?p> 陸寶菱將陳蘭拉住,哽咽出聲:“你別去,我沒事,就是覺得傷心?!?p> 陳蘭見她淚如泉涌,一時間果真不好再勸,只是默默攬著她,幫她擦眼淚。
“寶菱怎么哭了?蘭兒,是不是你欺負她?”遠處走來有些吃驚的陳文寧。
陳蘭不由的冤枉:“我可沒欺負她,好好地哭起來,還把我嚇了一跳呢?!标愇膶幙粗憣毩?,聲音越發(fā)溫潤:“寶菱,誰欺負你了,告訴姐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