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帳輕盈，地生荷花。
房間里地毯繡著荷花，仿佛走進了碧綠荷塘，一個女子坐在幔帳后的茶桌旁，恍若盛開的荷花。
“小李先生你來了?！?p> 聲如柳煙輕如絮。
李清玄撥開幔帳，終于清晰地看到房間里的那美人。
翠綠欲滴的碧玉簪，插在看似簡單實則精致的發(fā)髻上，瓜子臉、柳葉眉、肌膚勝雪，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恍如春風吹過楊柳湖面。
“小李先生請坐。”
薄唇微啟，柔荑輕揚，端起茶壺給李清玄倒了一杯茶。
正是聞香樓四大紅牌之一的，柳如煙，柳小姐。
聞香樓四大紅牌，蘭花趙小姐擅琴，牡丹羅小姐喜畫，芙蓉楊小姐擅棋，而荷花柳小姐喜詩。
她曾立下一個規(guī)矩，便是倘若有人能寫下好詩，她便邀作者到荷花閣一敘。
雖然有不少人為此寫了不少詩，但是還重來沒有人因為寫了好詩也被柳姑娘邀請到荷花閣的。
“小李先生請用茶?！?p> 柳如煙聲音溫婉。
“謝謝?！?p> 李清玄端起茶杯道謝，身側(cè)柳如煙艷含秋波，凝視著他。
美人在側(cè)，茶水入喉，李清玄忽然感覺自己穿越到一個未成年人身上實在是太虧了。
“小李先生我真是愛煞了您那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p> 柳如煙念起《錦瑟》中的句子來。
李清玄放下杯子，柳如煙忽然伸出手抓住李清玄的手。
“小李先生，如果可以還想請您為奴家寫首詩?！?p> 柳如煙身上的披肩輕紗滑落，肌膚水嫩潔白，恍如雨潤蓮花。
“咳咳，我?guī)湍惝嫹嫲??！?p> 當夜李清玄給柳如煙畫了一晚的畫。
次日，巳時。
陽光透過紗窗，李清玄看著畫板上的《美人采藕圖》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輕輕擦了擦嘴角不小心粘上去的紅色顏料。
床幔上，柳如煙均勻地呼吸著。
李清玄整理了下衣服，離開荷花閣。
聞香樓有李清玄專用的畫室，李清玄正想去畫室的時候，路過一間房間，忽然聽到房間傳來交談的聲音。
“三兒，你不是和小李玩得那么好嗎？你去拜托小李給娘也畫一幅畫，最近小李的畫可火了，好多官人都是拿著小李的畫來點人的。”
“清玄他忙不過來啊?！?p> 是劉三兒和他娘王姐兒的聲音。
李清玄停下了腳步。
王姐兒是聞香樓里最普通的姑娘，不過其實當初她也曾是個小館。
聞香樓是不允許姑娘懷孕的，那時候她懷上了劉三兒，但是卻一直隱藏著，直至肚子大到實在藏不住了。
本來按照聞香樓的規(guī)矩，姑娘懷孕是必須打掉的，但她一直苦苦哀求，再加上那時胎兒已大，強行打胎可能會一尸兩命，最終吳媽同意讓她將孩子生下來，不過她從此變回最普通的姑娘。
她之所以給劉三兒取名劉三兒，就是因為她認為城里劉老爺是她孩子的生父，而劉老爺有兩個公子，她的孩子正是第三個。
不過劉老爺哪里會認一個妓女生的種，所以劉三兒一直長在妓院，到如今成了聞香樓的小廝。
“你和他關(guān)系那么好，讓他幫幫忙嘛，我們又不白讓他幫忙，這是五錢銀子，你拿去給他?！?p> 這個世界一兩銀子，等于十錢銀子，等于一千銅錢即一貫錢。
“娘，清玄現(xiàn)在一副畫最低都要一兩半，您再拿一兩銀子來?！?p> “嗨，你不是和他關(guān)系好嘛，自己人干嘛還收那么貴。”
“……”
“娘，你從我的銀子里拿出來一兩好了。”
劉三兒的聲音有些氣結(jié)，哪知王姐兒語氣更盛：
“你有什么銀子，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長大，你現(xiàn)在當個小廝，一個月不到二兩的銀子，又要吃又要穿的，你哪里還有什么銀子？”
“娘，我在聞香樓不用吃飯不用錢的，穿衣我每年花費不過四兩，現(xiàn)在我在您那里應(yīng)該存有三十多兩銀子才對。”
“好啊，你個不孝子，跟你娘還算得那么清楚，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p> “我沒指望您把我生下來的……”
“你說什么？好啊，當初要不是因為你，我現(xiàn)在怎么會是個普通的姑娘，我早就是紅牌了，哪里輪得到她們的份？我打死你，打死你……我的命苦啊，嗚嗚……”
房間里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哭聲。
“娘，我錯了娘，你別哭了?！?p> “三兒啊，不是娘摳，你的錢我一分沒動，娘這些年啊也都一直在存錢，但這錢啊不能隨便動。這是娘給你留的做生意娶媳婦的錢，你總不能一輩子在聞香樓當小廝吧?！?p> 哭聲停止，女人的聲音溫柔哀傷。
“娘，我知道了娘。娘，我不要娶媳婦，等我再長大一點我們?nèi)ジ鷧菋屭H身，我們離開聞香樓去做買賣?！?p> “傻孩子，娘現(xiàn)在還贖什么身，是娘求著吳媽這才能留在聞香樓的，你有這個心娘就心滿意足了，娘不會離開聞香樓的。”
“娘為什么不離開聞香樓啊，我一定會接你走的。”
“傻孩子，你拖著娘，你怎么娶媳婦啊？”
“娘，我不要媳婦，我只要娘?！?p> “說什么胡話呢？”王姐兒的聲音突然一厲?！澳阋歉也蝗⑾眿D，娘就死給你看?！?p> “娘……如果您不離開聞香樓，我就不娶媳婦?！?p> “傻孩子，你娘是妓女，你拖著娘哪家姑娘愿意嫁給你？”
“妓女又怎么樣，是娘把我拉扯大，沒有娘就沒有我，要是嫌棄娘我娶她干什么？”
“嗨，傻孩子。行，那咱們娘倆多存些錢，就離開聞香樓。你去求小李給娘也畫副畫，娘的生意好一點我們也能快點離開聞香樓?！?p> “可是，娘……”
“好了，快去，你不聽娘的話了是吧？”
“是，娘?！?p> 里面的談話結(jié)束，李清玄聽到劉三兒準備出來，他趕忙離開。
房門打開，劉三兒走了出來，剛好李清玄前腳離開，他并沒有看到。
“哎……”
劉三兒掂量掂量了下手里的銀子，無奈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