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臨皇朝,等級森嚴。
八萬年之前,天下亂世,蒼生潦倒,天下烽火,胤夏一族因為天生容貌美麗、才華橫溢、能歌善舞,壽命又貴為滄瀾大陸所有種族之首——多者可活千載,最少也有八百載,所以成為各族掠奪販賣的目標。然后胤夏一族兩位天縱奇才的人物號召全族揭竿而起,同時布下死局,令身為大勢力之一的白音一族臣服,然后鐵騎踏遍天下,建立嘉臨皇朝,至今已經(jīng)傳承至第一百一十六位帝王,仍舊是四海升平,盛世繁華。
但是,因為本身血統(tǒng)的優(yōu)良,胤夏一族向來子嗣極為難得,為了維持統(tǒng)治不滅,于是規(guī)定了極為森嚴的等級制度。整個大陸統(tǒng)治階級首先是胤夏皇族洛氏,然后是諸多純血胤夏貴族的嫡支以及有出息的旁支,而其余的旁支,便漸漸淪為第三等,雖然不掌權(quán)沒有勢,但鑒于血統(tǒng),也是一生無憂。接下來便是體內(nèi)至少有十分之一胤夏血脈的白音人,這一支漸漸發(fā)展壯大,成為了皇朝第二階層,是為半夏,接下來便是白音人。這三個階層,便是當之無愧的統(tǒng)治者。至于和白音相差無幾的目連人?雖然為了統(tǒng)治需要,安撫他們,會有科舉什么的機會,但畢竟和白音是一天一地,差距甚遠,也永遠不可能一個階層步入上流社會。
而文昌侯一脈,無疑是顯貴中的顯貴。
蕭氏兩位先祖,隨太祖打下天下,兄長武將,幼弟謀臣,弟弟深諳謀士之道,不顯山露水卻又受到倚重,待天下安定之后,兄長因為戰(zhàn)功赫赫,受封為致遠公,弟弟則是文昌侯。但嘉臨皇朝襲爵制度是一代削一代的,兄長那一脈也有過起落,只是因為整個蕭家勢力大加上也出過挺多厲害人物,才勉強保住了一個伯爵的位置,這一代因為當今太后是致遠伯爵府的嫡小姐,好歹才弄了個一等承恩公。而早在很多年前,文昌侯一脈就不僅是世襲一等侯爵,而且是清流領(lǐng)袖、世代純臣,只可惜這一脈人丁實在單薄,幾乎都是單傳,雖然有幾代出現(xiàn)過兄弟,卻因為各種原因,都沒有被割裂過。就是因為他們無法另外形成宗族,才使得他們和蕭家宗家那一脈沒有徹底生分,但因為之前的尷尬,其實走的也不遠不近。
正因為如此,每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對于文昌侯府都是極大的驚喜,但也是極大的為難。
比如現(xiàn)任文昌侯世子蕭宏誠,就是這個狀態(tài)。
世人只看到了文昌侯一脈的榮寵無限,卻不知他們是怎樣的如履薄冰,并為了這個地位,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歷代的文昌侯傳人,都幾乎是“深情之人”,妻子從來只敢在離宗族十萬八千里的旁支挑選,就連妾都只可能是十幾代都是府里家生子的女子,唯恐枕邊人是什么勢力的探子;不敢多要孩子,怕文昌侯這一脈會越分越細不好掌控最后鬧出什么亂子。嫡長子一降生,幾乎就注定了他沒有弟弟妹妹的命運,他必須接受最為嚴酷的訓練,不僅要文采斐然,更要善于揣摩帝王心思,懂得如何去做一個純臣卻不真正得罪人,明白如何不著痕跡地處理一切、分配利益……并且,因為是獨子,也必須武藝高強、嫻熟藥理……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保持文昌侯永永遠遠地榮華富貴、長盛不衰下去。
蕭宏誠從小接受著這樣的訓練和教導,也是這樣做的,在他的嫡長子蕭清翊誕生之后,他總算松了一口氣。按照常理,純血胤夏女子誕下孩子之后,至少十年之內(nèi)都很難受孕,所以當大夫確診的時候,全家人都呆了。
這才五年吧?怎么就……
可同時,又是止不住的喜悅。
文昌侯一脈,已經(jīng)單傳了十二代,如果這次多了一個小孩子,該是多么熱鬧??!而清翊有了兄弟,應該也會開心一些。
至于之后的事情,蕭宏誠也大概有個腹稿,在他和父親的控制下,應該不會出現(xiàn)什么亂七八糟的現(xiàn)象,只不過未來子嗣的問題,只能推到兒媳婦身上了。實在不行,“暴斃”也是不得已……不能不說他狠心,孩子還沒有誕生,就已經(jīng)想到有個萬一要怎么處理了,但這一切,都是不得已,想要安穩(wěn)富貴,就必須這樣。
一切,都是為了傳承。
至于他妻子或許會生下女兒這件事,他根本想都沒有想過。文昌侯一脈已經(jīng)三四十代沒有生過女兒了,這事情也透著古怪,畢竟雖然女兒嫁出去也是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但畢竟不會像男孩那樣將家業(yè)給分散,最倒霉也是嫁給皇子或者當妃子,但只要好好教導,把握好度,還不會那么糟糕,是以代代的文昌侯都希望自己能有個女兒,可惜每次生下來的,都是兒子,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公認了他們這一脈不僅子嗣單薄,也是沒有女兒緣的。
所以,守在產(chǎn)房外兩天的蕭宏誠以及他的父母——文昌侯蕭晉初、侯爵夫人袁氏在接過那個粉雕玉琢,好似玉子金童,卻苦惱不休的男娃娃時,袁氏還打趣道:“這個小皮猴子,將他娘親折騰得可真不輕?!币娛捛羼礈愡^來想要看弟弟,便微笑著蹲下身,可見她今天心情極好,居然沒有讓侍女、奶娘、嬤嬤等奴婢做這件事。蕭清翊則很好奇地看著弟弟,結(jié)果小娃娃卻又哭了,害他嚇了一跳,還以為弟弟怕自己。
蕭晉初也滿意地點點頭,笑道:“男孩子嘛,總要調(diào)皮一點的,我記得誠兒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哭聲大得整個院子都能聽到?!?p> 因為只有一個兒子,加上蕭宏誠小小年紀就天天一副文雅模樣,不溫不火的,這對父母嫌在家里的時候不熱鬧,便每每拿這個來打趣,平日里蕭宏誠也很配合父母的惡趣味,表現(xiàn)出不高興的樣子,但今天……
“大喜,大喜!”穩(wěn)婆抱著另一個孩子走了出來,喜氣盈腮,“稟侯爺、夫人、世子,少夫人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兒女成雙,恰成‘好’字!”
頓時,文昌侯府的三大巨頭都安靜了。
穩(wěn)婆有些忐忑,她也是家生子,知道侯府這么多代都沒有女兒誕生,這才借這次的機會討好幾位主子,難道是她猜錯了?
蕭晉初不愧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風風雨雨的老狐貍,第一個反應過來,頓時快步走到穩(wěn)婆面前,小心翼翼地抱起清暖。因為清暖實在不知道剛出生的嬰兒是怎么樣的,加上她也睜不開眼睛,所以就裝作快睡著了的樣子。
蕭晉初抱著小小的孫女,越看越喜歡,他們一家的長相在出美人的胤夏也算拔尖的,因此清暖一出生就長得極為可愛,加上她到現(xiàn)在也只是出生的時候哭了一聲,到了陌生人手里都沒有哭,和到現(xiàn)在哭聲都沒有停過的同胞哥哥一比那可是文靜乖巧的不得了,也難怪蕭晉初見了就喜歡。
這下袁氏和蕭宏誠也反應過來,蕭宏誠也立刻湊過去,袁氏將男嬰交給自己貼身的嬤嬤,又命人照顧好清翊,才去看孫女。
三個人都極為歡喜,忘了去看孩子的娘親,以致林氏日后每每都吃味于這件事情,而兩兄妹就撒嬌賣乖,讓林氏哭笑不得,當然,這是后話。
蕭晉初這次得了嫡出的孫子孫女,又是極為祥瑞的龍鳳胎,自然是大手一揮,賞賜所有下人。趁著袁氏去照看新生兒,蕭宏誠去照看妻子時,卻踱步到書房,斂去笑容。
純血胤夏貴族中,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誕生龍鳳胎了?這次孩子的降生,無疑將他們推到了一個極為尷尬的位置,他不用想都知道,皇室必會以為這是一個吉兆,那么他就難以對孫女的婚事進行運作,而是要交給貴人做主了。今上心思莫測、高深冷厲,不知道會不會買賣昔日老師幾分面子。
罷了罷了,文昌侯府這么多年經(jīng)營,人脈還是不差的,到時候在考慮怎么辦吧!而且上頭還有活著的老祖宗頂著,對家族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女孩子,自然是能護著就護著的。雖然說人丁單薄讓君王的異心打消不少,但萬一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最容易被一鍋端的,這條路,可不怎么好走,也算有得有失吧。
蕭晉初所料果然分毫不差。
林氏誕下一子后五年又有了身孕,早就惹得胤夏貴婦眼熱,紛紛求教,是蕭宏誠以妻子要安胎為名拒絕的,這事情本來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加上胤夏貴族只要誕生,都要上報皇室宗人府中的貴部,這是根本瞞不住的。
文昌侯蕭家代代單傳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一聽到生了一對龍鳳胎,大家便說開了,無論如何,子嗣越是難得,大家便越是看重。便有了各種傳言,比如說這一雙兒女必定來歷不凡,否則為什么旁人生一個孩子都難,林氏卻能五年之內(nèi)得到三個孩子呢之類的,還有各家都過來討生字秘方,甚至連宮里人也驚動了。文昌侯府倒是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恨不得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蕭晉初還在盤算,半年之后就是一輪官員調(diào)動,干脆去求求皇上,把兒子和兒媳外放,避過這段風頭好了,畢竟兒子日后襲了自己的爵位就不能掌握實權(quán)了。
蕭晉初這里在盤算著,卻不料自從清暖出生開始,這波瀾就注定要跟隨文昌侯府了,無論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