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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藏

第十七章 401室的高壓鍋

躲藏 谷神冥 2988 2009-02-24 20:03:21

    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半裸刺青男。一身難看的紋身,頭不知什么時候染過,黑色的新發(fā)已經(jīng)長出,這倒沒什么,他萬不該染了金黃色還要燙一下,如今發(fā)型不倫不類像一群彈簧般豎著,頭上似乎頂著一攤黃澄澄的排泄物。他原是一個擺夜市的小攤販,下午正是睡覺的時候。連續(xù)被人攪醒,不由得大怒。

  “沒完沒了了你!他家下水道堵管我屁事兒,再跟我啰嗦,小心我抽你!”刺青男一口濃重的東北口音,也許因為那上面有一塊難看的骷髏紋身,他特意用左手不停地指點門外的沐天陘。正要關(guān)門的時候,羅從將警官證放在刺青男眼前。

  “你不是修管道的嗎?”刺青男看沐天陘的眼神明顯溫柔了許多。

  羅從檢查了對方的身份證,看到名字,忍不住暗笑。問了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籍貫、學歷、政治面貌,職業(yè)、愛好、結(jié)婚與否。沐天陘則溜進廚房,檢查起洗碗槽下的水管。警察上門,刺青男以為自己賣的假冒偽劣被人舉報了,可看到沐天陘將自己廚房的下水管卸下,并用手指摳里面又臭又臟的雜物,刺青男莫名其妙起來。

  “你甭看他,我問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有什么人證……”

  挑出一些細小的渣滓,沐天陘還不滿意,又急不可耐地走向衛(wèi)生間。一看是坐式馬桶,說了句“好”,便卸起馬桶來。

  刺青男越發(fā)奇怪,又不敢多問什么,干脆看熱鬧。羅從對假裝盤問也失去了興趣,專心看沐天陘作業(yè)。既然這家伙連搜查證都不懂得要,還脫褲子放屁費什么勁。

  馬桶終于被卸開,一股污水噴涌而出,濺了沐天陘一身。這里的管道顯然比洗碗槽的更加臟臭,可沐天陘專心致志用手指摳唆的樣子,似乎在淘金。嫌手指太短,他猛然起身,大步邁進廚房,抄來兩根筷子,繼續(xù)掏起來。衛(wèi)生間里已經(jīng)溢滿了惡臭。

  幾分鐘后沐天陘嚯地站起,興奮地對羅從說:“看這個!”

  羅從開始以為是小半截牙簽,放在掌中,才發(fā)現(xiàn)是塊細小的骨頭。本想問什么,見沐天陘又蹲下專心地搜索,終于忍住。

  又過了幾分鐘,背蹲著的沐天陘突然停止所有動作,緩緩轉(zhuǎn)過身,漏出鬼魅地笑容,右手食指和拇指捏著一個臟兮兮的東西向羅從示意。等刺青男看清是什么,終于明白這兩個警察為何對自己的下水道如此感興趣,忍不住一身冷汗。

  那是一顆牙。

  “小兄弟,你最近沒有向馬桶里扔牙吧?”羅從轉(zhuǎn)頭問道。

  刺青男已經(jīng)不會說話,盯著沐天陘手里的那顆牙急忙搖頭。

  “還有你手里的那塊兒,”沐天陘對羅從道,“那是人體的莖突骨,是頭顱骨骼的一部分,在頭顱與脊椎相交的地方。那些細碎末中應(yīng)該也能化驗出些骨渣,不過有這兩樣東西就不必了?!?p>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測。還記得你說過那些天總有人燉排骨嗎?”

  羅從愣在那里盯著沐天陘,思維已經(jīng)回到一年以前,似乎在努力回憶當時的氣味?!澳闶钦f他……”

  “沒錯,高壓鍋。他將夏小雨的尸骨熬爛,沖到了馬桶里?!?p>  刺青男突然癱在地上。羅從看著剛才還滿臉橫肉的東北猛男,調(diào)侃道:“還渾身刺青呢,膽兒不會這么小吧?!闭l知猛男帶著哭腔用東北方言喃喃地說:“俺們家煮飯用的高壓鍋,是前面租房的人留下的?!?p>  羅沐二人忍不住對望一眼,一起咽了口唾沫。

  “快!”羅從突然回過神來,“去找房東?!?p>  “等等。這里?!便逄礻€盯著坐便馬桶的屁股在仔細研究著。

  羅從趕緊俯身去看。白色的瓷桶表面竟然寫著幾行小字。

  一股味,斧頭落下去切開骨頭,白的,接著冒出紅乎乎的血,他在澡盆里沖著,把血弄干凈,把身上的衣服脫了,燒了,下水管也用鹽酸洗幾回。

  “什么意思?夏小雨好像不是被斧頭肢解的。”

  “我想兇手不是在描述自己,這是一段摘錄。我在哪里見過,印象很模糊,應(yīng)該不是我感興趣的書,不然會記得?!便逄礻€沉思一會兒似乎自言自語道,“我堅決不能容忍,這個在出租房的衛(wèi)生間毀尸后不沖刷干凈馬桶的人?!?p>  羅從聽的莫名其妙,也沒有多問,拿出手機將幾行小字拍下,向刺青男要了房東的聯(lián)系方式和一個保鮮袋,將兩塊碎骨包起之后,二人匆匆下樓。

  警笛刺耳的鳴叫終于將木在衛(wèi)生間的刺青男驚醒,趕忙披上外衣沖門而出,一秒鐘也沒有多待。

  “他一定用了假身份證。不過只要房東還記得他的樣子,我就能畫出來,這樣可以馬上通緝。”望著車外的光景,沐天陘興奮地說。雖然手已經(jīng)洗了,可衣服上仍然散發(fā)著臭味兒。

  羅從看了一眼徒弟,很想提醒他,他自己也正在被通緝中?!袄蟿⒏嬖V了我你關(guān)于那個‘祭’字的解釋。你傾向于仇殺?”

  “沒錯。剛才發(fā)現(xiàn)那些東西之后我更確定了?!?p>  “夏小雨只是一個尚未畢業(yè)的大學生,還有褚夢瑤,社會關(guān)系并不復雜,會有什么人對她們?nèi)绱顺鸷蓿俊?p>  “人在被仇恨沖昏頭腦的時候,會做一些可能連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讓一個人最痛苦的做法,是傷害他最關(guān)心的人,這是最極端的報復。兇手可以隨時對夏源下手,卻耐心準備、等待,殘害夏源的女兒,原因就在這里?!便逄礻€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孩子的身影,那個緊緊抱著擎天柱從不松手的孩子。

  “夏源曾經(jīng)是煤氣公司的技術(shù)人員,后來下海做生意,規(guī)模不大。近幾年將畢生的積蓄幾乎都扔在了股市里。妻子很早就下崗在家,四年前死于心肌梗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家人,什么人對他如此仇恨?他與褚局家人既不認識也沒有相似的地方,如果按你所說二者應(yīng)該有個交叉點才對。”

  “這個交叉點就是我接下來調(diào)查的目標?!?p>  房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三人見面后羅從出示了證件并提問一年前租房者的情況。

  “租房的時候我跟他要過身份證復印件,可后來一撤租那張紙對我就沒什么意義,早當垃圾丟了……名字?還記得,叫張戈,對,兵戈的戈……樣子?他就租了半年,我總共只見過他兩三次,這么長時間沒什么印象了,只記得他戴眼鏡,三十歲左右,挺文質(zhì)彬彬的感覺……不是中介,我在中介登記了,也貼了一些小廣告,他是直接聯(lián)系的……房子是我爸在煤氣公司的時候分的,后來房改就買了過來?!?p>  沐天陘來之前特意準備了鉛筆和畫紙,可是問了半天只得到了姓名、大體年齡和身高?!澳阏f他住了半年時間,你確定是他在這里住嗎?有沒有可能轉(zhuǎn)租出去?”

  “這我可說不準。他搬走我都不知道,房子到期我來催房租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不在了,他押金也沒要?!?p>  沐天陘將羅從叫到一旁,輕嘆口氣:“這條線可能斷了。兇手可以隨便顧一個小混混用假身份證幫他租房。”

  “話雖如此,還是要帶這個證人回局里好好查一下,有什么新進展馬上通知你。你那個舊號碼最好扔掉,裴宣正在搬救兵,那個號碼已經(jīng)被盯上了?!?p>  “我知道,你放心吧?!?p>  “還有你的照片已經(jīng)下到各區(qū)的街道派出所,要多加小心?!?p>  “知道了?!?p>  羅從似乎還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只變成了肢體語言,輕輕拍了拍沐天陘的肩膀,轉(zhuǎn)身同房東簡單交談幾句便上車走了。沐天陘看著遠去的汽車,耳畔響起羅從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了’。潛意識的表白,言外之意,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訴我的。師傅,您究竟在隱瞞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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