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蘇文超的幫忙,蘇雪出府之行自是順利無比。
待馬車一路行到城東郊外的一片荒嶺,蘇文超又牽著她沿山道而上步行了許久,終于來到一處孤零零的新墳前時,蘇雪再也忍不住涕淚橫流,哭倒在墳前。
“娘,你放心,女兒絕不會讓你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的。那些傷害你的人,女兒一定要他們對你作出交代。”蘇雪小手緩緩地摩挲著墳前字跡潦草、枯木所做的墓碑,心里酸澀、悲憤難當(dāng),嘴里喃喃重復(fù)著上面的話。
韓氏一生善良,卻落得個如此凄慘的下場。若不是她有幸穿越而來接管了她女兒的身子,怕是死后連個記得她的人都沒有。再想到前世的媽媽也是一生辛勞,最后卻落得個被爸爸捅死的下場,她越發(fā)悲從中來,滴落的淚水早打濕了衣襟。
“雪兒,雪兒!”蘇文超并不會安慰人,見著蘇雪竟如個小大人般伏在墳前哭得淚人兒似的,忍不住落淚的同時,抬手輕拍著她的背脊小聲安慰著,“你別再哭了,要不然你娘會不高興的。你忘了你娘最喜歡看你笑的么?”
這孩子,瞧她那肝腸寸斷的模樣,竟給人一種她對于其中的細(xì)枝末節(jié)全都知道的錯覺,讓人忍不住地心生愧意。好在她只是個四歲的孩童,尚不曉世事。若是再大些,知道了祖母、爹爹和外祖家一干親戚的無情,不知還會如何傷心欲絕。
“小叔叔,我想要娘,我想要娘!”蘇雪干脆也不壓抑心中的悲傷,緊拉著蘇文超哽咽著哭泣,說出的話儼然是個四歲大的孩童會出口的。
蘇文超頓時有些為難,只得輕輕地嘆息著。好在蘇雪半日得不到回應(yīng),似乎也知道人死不能復(fù)生,自個兒抹了抹淚站起身來,就近取了些土撒在韓氏的墳頭后,抿著唇對他道:“小叔叔,我想外祖母了,你帶我去見見外祖母好不好?”
見著蘇雪沒有再不懂事地嚷著要娘,蘇文超松了一口氣,對于她后來的請求,略一猶豫,倒也點頭應(yīng)下了:“好,小叔叔就帶你去韓家?!?p>他倒也要看看,對自己的親女兒、親妹妹尚如此冷漠無情的韓家人,要怎么面對韓氏的親生骨肉。
馬車很快停在韓氏所居的一處不大的四合院前。探頭出來張望的韓家老大媳婦文氏看到從馬車上下來一位年青俊朗的青年,先是一愣,隨即記起他是蘇家三老爺,便忙噙了笑迎上前來:“喲,這不是蘇三老爺嗎?真是稀客……”
她的話未說完,便見車簾一動,又一個身子矮小的孩童跳下馬車來,稍一細(xì)看,竟發(fā)現(xiàn)就是二姑娘家的外甥女,一雙眼睛因為方才的哭泣而微微紅腫。頓時,她的臉色有些復(fù)雜,后面的話便也頓住了。
“誰來了?”從院里又走出個身材矮胖唇上蓄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來,他一眼看到蘇雪,也是臉色僵了僵,卻很快又勉強噙起一絲笑來,“原來是三老爺和外甥女來了,快到屋里坐?!闭f著,又對文氏使了個眼色,文氏便先一步進(jìn)院里去了。
“大舅舅今日竟沒有去鋪子里嗎?”蘇雪軟糯輕細(xì)的話一出,韓康永臉色再度僵了僵,蘇雪卻仿佛沒有看出他的異樣,依然自顧道,“我方才去我娘的墳上祭拜了我娘,這會兒來瞧瞧外祖母她老人家的身子,莫不要因為我娘的事哭傷了身子?!?p>韓氏的一雙兄弟,老大依靠著蘇家鋪子而活,最小的弟弟則成天指望著靠蘇文成捐官出仕。她就鬧不明白了,難道他們竟不知道這一切都與韓氏脫不開關(guān)系嗎?即便沒有關(guān)系,作為同胞兄弟姊妹,也不至于如此絕情吧?
“你外祖母她確實是哭壞了身子,這不,好幾天,一直昏睡著呢。方才你二舅舅才帶著她去看大夫去了。你舅舅和我忙著照看她,這些日子倒也沒得空去看望外甥女去?!贝剿麄?nèi)氲皆簝?nèi),文氏再次迎上前來,搶著說道。
既是昏睡著,卻還不找大夫上門來診治,反倒要將人送去醫(yī)館里?
蘇雪雙眼急速地掃視了一眼外祖母的屋子,看著門縫處露出來的模糊人影,心中冷笑。
她不知道外祖母鐘氏到底是當(dāng)真與兒子兒媳一樣無情,還是因著膽小怕死不敢忤逆了供養(yǎng)自己的兒子兒媳,這個時候還要避著,顯然也不是什么好貨。
好在她并不是原主,這個時候也不會想著投靠韓家人,她們無情,她倒也省了許多牽掛。今日來,自然也不是要聽他們的胡言亂語的。
“哦,是嗎?”蘇雪受寵若驚地瞪大眼睛,旋即卻是黯然神傷,“雪兒倒是安然無恙,不勞舅舅舅母掛念。只是我那母親,著實死得不明不白?!?p>此言一出,不止韓康文夫婦,便連蘇文超也愣了愣。萬沒想到蘇雪小小年紀(jì),竟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話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懷疑韓氏是誰害死的?
韓康文和文氏瞬間大驚,卻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是驚恐地擺手搖頭,仿佛害人的是他們似的:“你娘沒有死得不明不白,她是自個兒上吊自盡而亡的。你一個小孩子,可不興胡言亂語的。”
呵,韓氏果然有著好一對極品兄嫂。她只這樣說,他們便已嚇成這樣,如若她說出真相,他們豈不是要嚇尿?往日的兄妹情份,原來不過是任著她們巴結(jié)蘇府的云梯。
蘇雪心中憤怒達(dá)到極點,面上卻裝出幾分孩子氣:“我娘那是因為突然被休棄才會上吊自盡,我都不知道她為何被休棄,難道算不得是不明不白嗎?娘那么善良好心,卻被休棄,你們作為她的娘家人,難道不應(yīng)該到蘇家去替她討回公道嗎?就這樣看著她白白死去而無所作為,這就是你們身為娘的哥哥嫂嫂應(yīng)該做的事情嗎?這樣的舅舅舅母,我才不要?!?p>說著,她捂著臉蹲在地上再次嚶嚶哭泣了起來,一面哭著,還不忘一面叫嚷著:“唔唔,我要我娘,我要你們替我娘討回公道。她那么疼雪兒,祖母和爹爹為什么要把她趕出蘇府,害她傷心地上吊自盡?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
如此模樣,宛然一副小孩無理取鬧之像,先前的話,應(yīng)該也只是胡言亂語。韓康文夫婦松了一口氣,卻因著她讓他們上蘇府去鬧的話,而有些驚慌地看著蘇文超:“雪兒乖,你娘那是因為做了錯事,你祖母和爹爹才不得不如此做的,你小孩子不懂這些。”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娘就這么死了,我要你們替娘去蘇家討回公道?!碧K雪心里的冷意逐漸蔓延全身,卻裝作無理取鬧地繼續(xù)哭喊著,院門口便漸漸地聚集了幾個看熱鬧的人。
頓時又把韓康文夫婦嚇了個夠嗆,最后竟是勸著蘇文超將人帶走。略一猶豫,韓康文緊跟著抬腳出了門,順著馬車的方向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