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神算子換了一身干干凈凈的青灰色長衫，將張曉師徒請入室中安坐在桌旁，一個(gè)三十多歲的婦人不停地將裝滿菜肴的盤碗端上來。張曉一一看去，卻都是素食。
“最近宜吃素，呵呵?！鄙袼阕右姀垥悦鎺г尞?，略有些尷尬的解釋說。
張曉想到昨天那小孩在山上也說過類似的話，不由莞爾，說道：“吃素很好，對(duì)身體好。”
“對(duì)對(duì)對(duì)，對(duì)身體好?！鄙袼阕佑樣樀匦Φ馈＿@時(shí)那小孩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說道：“都是爹爹不讓我去打獵，不然怎么會(huì)吃素？”
這話卻不好當(dāng)著張曉這樣的外人說了，張曉也覺得有些尷尬，只得說道：“你爹爹自然是擔(dān)心你再落入陷阱了?！?p> “你昨兒不是還說我爹爹迷信嗎？怎么今日又自己找上門來？”小孩聽張曉說起昨日的丟人事，又不樂意了。
張曉只覺得頭上發(fā)熱，已是又汗流出，暗道現(xiàn)在的小孩真不好糊弄。
“卜卓，這里沒你說話的份。”神算子板著臉對(duì)兒子說。
卜卓翻了翻白眼，嘟囔道：“不說就不說！”
待到飯菜上齊，已是擺了慢慢一桌，那婦人也在桌旁坐了下來。神算子介紹說：“這是內(nèi)人。”
張曉這才知道原來這并不如何起眼的婦人竟然是神算子的妻子，看二人年紀(jì)也不小，卜卓卻只有六七歲，想來也算是老來得子。難怪那孩子和父親說話竟然沒大沒小的。想著，不由忍俊不禁。
四人這才動(dòng)起筷來，雖都是素菜，卻美味非常，直把張曉吃的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飯罷，神算子帶著張曉又來到海桐樹下的石桌旁坐定，說道：“白日里并不是我有心得罪，實(shí)是有些話不能直接告知。”
“反正知道與不知道，也沒多大差別?！睆垥渣c(diǎn)點(diǎn)頭，反正她白日里就已經(jīng)想通了，只是不知神算子又?jǐn)[出一副想與她長談的樣子，不知意欲為何。
神算子似是看出張曉的迷惑，又?jǐn)[弄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說道：“你想問的，多是不能說，倒是有個(gè)你并不是很想問的問題，我可以告知與你?！?p> “并不是很想問的問題？”張曉不解地道，她此來一是為了問詢關(guān)于沈玉指的夢，二是打探一下有沒有林夕的消息，三來不過是順便問問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回到前世去。有什么問題是并不是很想問的？
神算子又?jǐn)[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那同門是否到了鬼谷嗎？”
“你是說李思忠？”張曉恍然大悟，這個(gè)雖然也算是個(gè)問題，但她還真的沒想過要問這個(gè)。反正見了李思忠自然就知道了，再說憑青云閣與鬼谷的交情，不過尋一把武器而已，難道還會(huì)有什么波折嗎？
“想來你也知道，我與鬼谷有些淵源?！鄙袼阕诱f道。
張曉早在朱洪照的信中得知神算子是被鬼谷逐出家門的，鬼谷弟子不是都姓王的嗎？神算子的兒子卻叫做卜卓，難道神算子竟是姓卜的嗎？正想著，就聽神算子說道：“我本來也姓王，因?yàn)橐患虑槎x開了鬼谷。因?yàn)樽隽诉@一行，所以改姓卜了?！?p> “哦?！睆垥粤私獾狞c(diǎn)點(diǎn)頭，由職業(yè)來做姓的并不少見，司空司馬什么的不都是這么來的么，只是不知神算子和她說這個(gè)做什么。
神算子卻話鋒一轉(zhuǎn)：“你那同門，此行并未成功?！?p> “并未成功？”張曉膛目結(jié)舌：“怎么會(huì)未成功？”
神算子笑道：“我問你，你到這禹州城，統(tǒng)共走了幾天？路上速度如何？”
“走了也有十五六天了，每天先飛四百里，其余時(shí)間有時(shí)候走走，有時(shí)候休息游玩。路上還去了幾個(gè)林姓的村子?！睆垥曰卮鸬馈?p> “那我再問你，你那同門的任務(wù)可是需要十五天之內(nèi)完成？”
“的確如此?！睆垥渣c(diǎn)點(diǎn)頭，照理來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思忠應(yīng)該早就取了武器回青云閣了呀？不知道其中又發(fā)生了什么波折？只得耐著性子聽神算子說下去。
只聽神算子笑瞇瞇地說道：“你那同門聽說你走了，也急匆匆就跑下了山……”還特意把跑字咬的很重。
“那又怎么了？”張曉不解地問，李思忠聽說她走了就急匆匆跑下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追上她？想著，心里似乎有什么微微一動(dòng)，張曉卻全不明白，只念念叨叨重復(fù)神算子的話：“跑下了山……跑下了山……”心里一激靈，難道他是真的跑著下山的嗎？難道沒去借云招師姐的飛鶴？那要跑多少天？
神算子捏著胡子說道：“想來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就能到這禹州城了?！?p> 張曉聽了神算子的話也息了盡快離開的心，把客棧退了死皮賴臉搬到了神算子家中。派周醉山到城門口守著。果然第二日周醉山就帶了李思忠來。
李思忠見了張曉并不如何驚異，畢竟已經(jīng)聽周醉山講過了，只錯(cuò)過了任務(wù)的日期十分沮喪。
“你可真是有腦子??！”張曉恨鐵不成鋼地道。
李思忠垂頭喪氣地說：“當(dāng)時(shí)急著下山，也沒想到鬼谷居然這么遠(yuǎn)。我又不認(rèn)識(shí)路，只知道鬼谷在禹州城附近，一路走一路問人，這才找到禹州來?！?p> “這么說你還沒去鬼谷呢？”張曉問道。
“是??！”李思忠低著頭答道：“這不是一到禹州就被你的狗給叫到這來了么！”
張曉無語，超過十五天，李思忠的簽肯定就消失了，又要等一年。也不由替他著急起來：“再等一年你就十五了！”
“是??！”見張曉為他著急，李思忠反倒歡喜起來，“那也只能等到明年了！”
張曉跺腳：“就知道等，那你下山的時(shí)候那么著急干嘛？你師傅不是有飛鶴么，不借白不借！我下山還帶了地圖，你呢？連路都不認(rèn)識(shí)，瞎跑什么跑！”頓了頓又說道：“你也別歇了，待會(huì)直接去鬼谷吧！無論怎樣也要弄到武器，雖然失敗了，回去也不至于太難看！”
“那你呢？”李思忠不由問道?！澳悴缓臀乙黄鹑ス砉?？”
“我怎么去鬼谷？”張曉瞪眼，“到那等著人捉妖嗎？”
李思忠想想也是，只得自行去了鬼谷。
張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半月未見，李思忠怎么變得呆呆的？然想到十五天之期已然到了，雖然師傅說即使完不成考校的任務(wù)也不要回青云閣了，她卻總想著回去交代一聲。然傳書給朱洪照，朱洪照只回了不用二字。
張曉也明白，不管是為了修煉還是為了解答做夢的事，恐怕都得找到林夕才再做打算。也未刻意去等李思忠那邊的消息，只在禹州城四下閑逛，打算逛夠之后再去找林夕。神算子對(duì)張曉住在自己家中的決定也未置可否，只每日依舊養(yǎng)魚種花，那身葛衫也不知是否從未洗過，張曉只覺那幾個(gè)泥點(diǎn)似乎從未變化過，只顏色越來越淡了。
這天李思忠兩手空空又來到神算子家。
張曉見到他先是問他：“你的武器呢？難道沒找到嗎？”
“別提了！”李思忠氣憤地道，“鬼谷谷主倒是很客氣，叫我到他們的倉庫里隨意找，但他們家有個(gè)瘋婆子，整日討厭的很，我被她纏的煩了，就跑出來了?！?p> “瘋婆子？”張曉訝然，“什么瘋婆子?”
李思忠對(duì)著地上呸了一口，說道：“還能有誰，就是谷主的女兒，叫做王啟璐的?！?p> “谷主的女兒？”張曉更驚訝了，“她怎么你了？”
李思忠略微有些紅了臉，訥訥說道：“也沒怎么，就是整日里跟我說一些廢話，還說我長得好看……”
“撲哧！”張曉忍不住樂出聲來，“人家那是在夸你呀！”說完側(cè)目看看李思忠，二人相見多是在那黑漆漆的朝露洞里，雖點(diǎn)了蠟燭，總是看的不大清楚?，F(xiàn)下白日里看去，李思忠果然還是長得挺好看的。大概是趕路趕的辛苦了，臉上略有些黑了，但一雙眸子閃閃發(fā)亮，猶如星子一般。鼻梁也是又直又挺，嘴唇雖略嫌薄了些，唇上已是一層茸毛冒了出來，只說話還是一副公鴨嗓。果然是長大了！
李思忠被張曉看的有些不自在，但想到王啟璐那瘋婆子整日說自己好看，此刻張曉盯著自己瞧，莫不是也覺得他好看嗎？想到這，李思忠忍不住又“呸”了一聲，道：“什么好看？說男人好看，那是在夸人嗎？也不知谷主是怎么教女兒的！”
“好了好了，人家夸你你還不高興了，你若不好看，人家又怎么會(huì)說呢？只是措辭你不喜歡罷了，這也不是人家的錯(cuò)?！睆垥孕σ饕鞯?。
同樣好看二字，從張曉嘴里說出來，李思忠的感覺就截然不同了，不由問道：“難道你也覺得我長得好看？”
“是不錯(cuò)呀！”張曉點(diǎn)點(diǎn)頭，人家也不過實(shí)話實(shí)說而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知竟然也有李思忠這種人，聽人夸他好看還不樂意。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思忠撓頭嘿嘿笑了起來。雖然他覺得誰也比不上張曉好看，但能被張曉夸一句不錯(cuò)，想是也入得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