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的時候我躺下睡了一會兒,過了不知多久,我覺得鼻子上一陣癢癢,就悠悠轉(zhuǎn)醒過來。一個爬蟲從我的鼻尖掠過,我一巴掌拍死了它。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秋日里并不溫暖的陽光已經(jīng)照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外衣上。
再向旁邊一看,那個女孩子縮在大樹底下發(fā)抖,眼睛緊閉,似乎我隔得遠遠都能感覺得到她呼出來的灼熱氣息。這情景和那個女人死掉的時候越來越像了。
于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覺得她是一個好人。如果我很冷很冷的時候,我肯定不會把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蓋給別人。因為師父告訴我,我唯一的弱點就是心痛,可是師父還告訴我,如果我永遠不對特定的一個人好,我就永遠不會心痛。
可是這時候我忽然覺得胸腔里有一種熱熱酸酸的東西來回涌動,這感覺又舒服又難過。于是我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她面前對她說:“走啊,我們?nèi)コ抢镎掖蠓??!?p> 她緊閉著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睜開來,在晨光里瞇著眼說:“我不要去,我們進不去,我沒有錢的?!?p> 我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個銀角子得意地拋了拋,說:“看,我是有錢的---”
可是她又虛弱地笑笑,閉上眼睛說:“找大夫拿藥也是要花錢的……我們不過相識了一個晚上,你給我吃,已經(jīng)很好了,至少你不像城門口的那些人一樣……”
我不耐煩再聽她說話,而且我聽到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像是快要死掉的樣子,就走過去俯身將胳膊抄到她細細的腿彎下,將她抱了起來,向那個土城門走去。
于是她就不說話了,只是把頭倚在我的胸口。不一會的功夫,我胸口的衣服就濕了,被風(fēng)一吹又變涼,黏黏的很不舒服。我想她生病病得都難過到哭出來了,生病果然不是好事情。幸好我從不生病。
城門口的那些像野狗一樣的人竟然也起得很早。他們打著哈欠看我抱著那個女孩子走過來,并且用嘲弄的口吻大叫著:“哈哈,果然在外面嚇怕了吧,快快把錢交出來我們好放你進城----咦?這不是昨天兄弟們玩的那個小娘皮么?今天再讓爺爺們樂呵樂呵,說不定就真放你進去了!”
于是我想起來她腿上的那些淤青和傷痕,并且感到她在我懷里越縮越緊。于是我放棄了伸手到懷里掏銀子的打算,低頭問那個女孩子:“他們是不是打了你又不讓你進城?”
對面的人聽到我的話忽然哄笑起來。我不能理解為什么他們總是莫名其妙地笑,而且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她要進城,他們要收錢,這就很奇怪了,可是更奇怪的是她沒有錢,他們還要打她,而且還是不讓她進城。
但是我現(xiàn)在覺得很不舒服。于是我走到旁邊將那個女孩子輕輕放在草地上,然后抽出腰間的木劍對他們說:“我決定不給你們錢了。你們讓我們兩個人都不舒服,我就要殺掉你們兩個。”
那個女孩子忽然想從地上爬起來抓住我的腳,可是她是在太虛弱啦,只晃了一下就又跌回去,只是嘴里說:“不要啊,你會死的……”
于是那幾個人又笑了起來,只是臉上浮現(xiàn)出兇狠的神色,并且拿起原本靠在土墻上的幾把生銹的短刀,向我走過來。
這時候我的身后忽然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一個人背著朝陽向著城門疾奔,并且大叫:“讓開,讓開!”
我轉(zhuǎn)頭,只看得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覺得有些熟悉,卻不知道到底是誰??僧斘以倏吹侥侨耸掷锏哪潜L桿大戟的時候,才想起來,他應(yīng)該就是我前天夜里見到的那少年。
原本帶著陰冷的神氣笑著向我走過來的幾個人見到他,都紛紛呼喝道:“放下武器來,交錢進城!否則別怪大爺們不客氣!”
那少年可不理他們,腳步半點兒也不曾慢下來,只是在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咦”了一聲,然后沖到那些人近前,大戟一突一挑,刺穿了一個人,挑飛了一個人;復(fù)又一橫一甩,拍飛了一個人,又切開了一個人----就好像他們是紙糊的一般。
我從未見過這種殺人方法,只覺得做夢一般。再看他時,他已經(jīng)將雪亮的大戟刃身一甩,甩干凈了上面的血滴,扭頭對我咧嘴一笑:“快進城!”
說著,他又開始疾跑起來,不一會已經(jīng)消失在土墻之內(nèi)。
其實土墻后面還是一道墻,我不曉得里面是否還會有守門要錢的人。
我走過去抱起嚇得發(fā)呆的那個女孩子,忽然記起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問:“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子呆了好一會,才將頭倚在我的胸口,微弱地說:“我叫杜無雙……”我覺得這名字很好聽,于是對她說:“啊,我叫呂無香。你可以叫我無香,我就叫你無雙?!?p> 這時候身后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是一群拿著大戟的人,大概有幾十個。他們慌慌張張地跑著,看見了城門口的四具尸體,就更慌張,急急吼道:“少主人一定在里面,追!”
他們跑得那樣慌,以至于我沒有機會問一問他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我抱著無雙,隨著他們也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