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話 柳如顏的賞賜

　　　　沉鳶悠閑輕佻地瞥了祺婕妤一眼，話不挑明娘娘還可以視而不見，你單單戳破了，豈不是讓娘娘難堪？

　　柳如顏撇了撇茶沫，淡淡道：“太陽只有一個(gè)，日光在哪都是一樣的。祺婕妤若是覺得騰龍閣日光更好，不妨求皇上恩準(zhǔn)，也讓咱們大伙兒沾沾光。”尾音微微一翹，有著輕笑的語氣，讓眾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旁人也就捂著嘴偷笑，偏偏夏蓮淑大大咧咧慣了，又不把她一個(gè)婕妤放在眼里，所以大笑著接話：“快，祺婕妤快去，可別讓咱們等急了！”這笑聲爽朗得讓人聽不出任何惡意，再看她雙眸清澈干凈，也好像沒有旁的意思。

　　祺婕妤羞得一臉緋紅，嘟囔著“娘娘說笑了”，心里卻把柳如顏恨到了骨子里。我好心幫你出口氣，你反過來羞辱我，等哪一日你用得上我了，看我怎么給你搗亂！

　　這樣喝茶賞花的日子又過了許多天，花池的濕泥也干成了干泥巴，梅花卻紛紛而落了。

　　日光從朝陽宮的屋角滑下來，一片琉璃紅色，在地上鋪成一汪金色海洋。柳如顏就端坐在海岸上，一身淡藍(lán)銀絲滾花寬袖裙，髻上簪著五朵大小一樣的臘梅花，并一根琥珀水滴簪子，帶著長長的金絲流蘇，行動(dòng)時(shí)流蘇一動(dòng)花香就散開了，和著那玉女剜心香的味道?！疤栆矔窳撕眯┨炝耍鲀壕筒粫窳??！绷珙亰A了塊如意酥，漫不經(jīng)心地看一地花瓣。是時(shí)候花落了。坐在她身側(cè)的夏蓮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日日從沐華宮趕來，真是累死人了。當(dāng)下卻一臉惋惜：“妹妹是嫌我們吃多了這里的點(diǎn)心不成？巴巴地趕我們呢?！蔽臉幼拥故呛苷妫珔s讓沉鳶不快地撂下了杯子。

　　“嘭”地一聲，聲音不大不小的聲音，剛好讓所有的宮妃聽得清清楚楚。眾人先是一愣，齊齊地望著沉鳶，沉鳶沒看見似的，自在地喝了口茶。反正臉色已經(jīng)甩了，掩飾也是徒勞，不如直接賴掉算了。這一套賴給別人可以，夏蓮淑可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氨緦m說笑呢，鳶才人還當(dāng)真了？回頭生了皇貴妃的氣，可不就是本宮挑唆的了？”

　　輕輕撥了這一句，好像這臉色就是給柳如顏看的，而不是她夏蓮淑的。

　　柳如顏本來不想說什么，看她非要扯上自己，便也不冷不熱地回了句：“都說什么笑話呢。錦碧，一會(huì)把這些糕點(diǎn)全包了讓各宮帶回去。誰要是覺得本宮小氣，就扔了吧。”

　　此話一出，就是給她們十個(gè)膽也沒人敢扔了，滿滿兩碟的糕點(diǎn)又不能久放，于是這一晚六宮的晚膳都成了朝陽宮送的糕點(diǎn)了。把后妃們撐得不行。秦璇因著沒去也不知道這回事，底下的宮女也不愛和她念叨這類瑣事，是以她看到綠玉捂著肚子一臉痛苦地吃糕點(diǎn)時(shí)，立刻失聲大笑。

　　“玉御女，你這是干什么呢？”秦璇哭笑不得地扶起要行禮的她，還不望捅一句：“快起來，瞧瞧，吃了多少身子沉成這樣？”綠玉整個(gè)臉都要扭曲了，一個(gè)沒忍住就趴在大宮女身上干嘔，看得秦璇一愣，突然一傻眼：“你不是有了吧？”

　　四下的宮女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嘴笑起來，綠玉不好意思地扯了扯秦璇的衣袖，羞赧地說：“婕妤快別取笑了。今兒皇貴妃賞的，要全部吃完的?！?p>　　秦璇撇了撇嘴，本來聽是賞的還想問怎么沒她的份，再聽要吃完，這哪是賞，不是變著法子罰她們嗎？暗自慶幸自己沒去，不然她可沒那么好的性子折磨自己。

　　“那你慢慢吃吧。”秦璇不客氣地在她對(duì)面坐下，捧著臉看她狼狽的樣子，心里盤算這柳如顏還挺仁慈，就罰人吃東西，若不是這份量太多，一盤盤精致的糕點(diǎn)還真是賞賜。

　　她正看得熱鬧，一個(gè)宮女走進(jìn)來施禮，道：“秦婕妤，玉御女，皇貴妃身邊的錦碧姑娘來了。”“她來做什么？”秦璇好奇地問，蘇娣險(xiǎn)些小產(chǎn)后，朝陽宮和玉御女再?zèng)]往來過，怎么今日又想著過來了？

　　宮女搖搖頭，她自然不會(huì)跟秦璇多說，畢竟秦婕妤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壞，一句話不小心，她的小命恐怕就沒了。

　　綠玉卻沒問什么，淡淡道：“讓她進(jìn)來吧。”

　　錦碧托著個(gè)原木漆的食盒，笑如春風(fēng)，對(duì)兩位見了禮，道：“娘娘說今日秦婕妤沒趕上賞花，特意讓奴婢送兩盤糕點(diǎn)來。誰知婕妤不在安翼閣，奴婢看是飯點(diǎn)便送來了?！边@一番溫柔體貼得讓秦璇覺得自己先該謝謝她才是。

　　“難為姑娘來一趟了?！鼻罔旖俏⒊椋熘浪墒且呀?jīng)吃了飯的，怎么可能吃得下去？正要拒絕，又想起南無崖的警告，一寒顫，只好收下了。

　　錦碧和綠玉客套了幾句就回宮復(fù)命了，千姿正給柳如顏鋪床，順著問了句：“娘娘為何還要把秦婕妤捎上，她的脾氣……”

　　故意停下來，此處他們都懂，也就不必戳破了。

　　柳如顏擱下書本，把頭上的釵子卸下來，邊說：“本宮要讓她知道誰是后宮的掌事之人，以免她日后花了眼，做了錯(cuò)事?！?p>　　可惜秦璇并沒有看懂她的用意，對(duì)著兩盤滿滿的糕點(diǎn)一張臉都扭曲了，氣呼呼地帶著宮女回宮鎖了門，逼著宮女們吃完。

　　“這可是賞賜，誰敢不吃，我就割了她的舌頭，讓她以后什么都吃不了了?！?p>　　可憐的宮女們本對(duì)糕點(diǎn)大有興趣，聽她這一句話后卻頓時(shí)沒胃口了。好不容易三個(gè)姑娘吃完了糕點(diǎn)，又聽秦璇幽幽問：“這糕點(diǎn)好吃嗎？”

　　誰敢說不好吃？都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好吃好吃！”

　　“掌嘴！”秦璇眼一橫，怒道：“東西是我吃下去的，你們?cè)趺粗篮贸?？?p>　　地上的三人有苦難言，一個(gè)勁地哭著求饒，“奴婢知錯(cuò)了，奴婢絕不會(huì)說出去半個(gè)字的！”

　　秦璇冷冷地看了一會(huì)，才罷休：“都退下吧。”

　　夜就在這樣的明爭暗斗里降臨了，把所有的陰暗一把攬進(jìn)懷里，讓人再也分不出好與壞。也是在這樣的夜里，柳如顏靜靜地謀劃了一步險(xiǎn)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