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從銀柳閣出來,并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朝林大郎的聽松苑走去。
因為林大郎早已經(jīng)到翰林院去了,所以院子里只有劉姨娘在逗弄那只小貓。
劉姨娘見了林大娘,立刻放開了抱在手里的小貓,跪地磕頭,恭敬地說道:“賤妾劉氏請夫人安!”
林大娘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我倒是小瞧了你,還真有幾分本事,不過我勸你少把心思用在這些彎彎道道上,好生服侍大郎才是正事。明日里我便給大郎議親,以后你自有你的當家奶奶調教,我也就省了這份心了?!绷执竽镎f完,直盯著劉氏,看她臉上的表情。
劉氏聽了林大娘的話,臉色刷地一下就變得慘白,議親,議親,要議親了,不知道大少爺要娶一個什么樣的少奶奶,可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靜。
林大娘見劉氏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發(fā)抖,又瞪了她一眼,嚴厲地說道:“你若是乖覺些,自然有你的活路,你若是不自量力,暗地里搞些手段,休怪我家法無情。”
劉氏聽了這話,已經(jīng)全身冷汗,忙磕了幾個響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賤妾定當恪守本分,侍候好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不讓夫人操心?!?p> 林大娘聽了劉氏的話,點了點頭,道:“好好記住你今日說的話。”,說完,帶了小翠扭頭便走。
甜兒并不知道林大娘一大早的就處置了這么多的事,因為昨晚上一夜未眠,現(xiàn)在正在床上補覺呢,任小櫻怎么喊也不起床吃飯。
林大娘卻沒工夫管甜兒的事,回到弄梅齋,就開始翻箱倒柜,給欣然挑選起嫁妝來。雖然剛才對她嚴厲苛責,不過那畢竟是自己嫡親的侄女,曾家唯一的血脈,對她嚴厲也是愛之所至啊。
因為林府的經(jīng)濟狀況也是到了京里方才稍稍好轉的,比不得以前,自己的這些首飾布料皮貨什么的也是新近置辦的,成色一般,樣式種類也不多,不過欣然既是嫁到鐵匠的家里,就用不著這么多細軟,還是多給些實惠可用的,多添些壓箱銀更好。
林大娘如此一想,就把那些綢緞皮貨什么的都收了回去,只留了兩套銀制的頭面,一套金三事,一個玉鐲子,又從柜子里取出了三百兩銀子,準備拿一百兩給欣然添置些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剩下的兩百兩拿來壓箱底。
少是少了點,不過家里還有兩個兒子要準備聘禮,一個女兒要準備嫁妝,都要花錢啊,真是委屈欣然了。林大娘這么一想,又打自己的首飾盒,從里面拿了一根玉簪子,放在了給欣然的嫁妝里。
曾廣泉去了北城區(qū)王家,一直到下午酉時才回到林府。一回到林府,曾廣泉便直奔林大娘所住的弄梅齋。
見到林大娘,曾廣泉猛地喝了一口小翠端上來的茶,喘著粗氣說道:“欣然,欣然的婚事已經(jīng)跟王家談妥了,日子就定在下個月的十五,緊是緊了點,不過我和王家的意思都是一切從簡,倒也來得及?!?p> 林大娘一聽婚事定在下月十五,便皺了皺眉頭,說道:“確實緊了些,欣然的嫁衣,鋪蓋背面什么的都還沒有準備,這樣吧,我明日給大郎二郎議了親,便帶著甜兒幫大哥一起操持?!?p> 曾廣泉聽妹妹說要幫著一起操持,一顆有些緊張不安的心又松分了下來,不管怎么說欣然也是自己唯一的骨肉,雖說是從簡,自己這個當?shù)囊蚕肱畠河邢駱有┑募迠y,體面點的婚禮,有小妹幫襯自然是最好的。
翌日上午,一個身穿黃背子的官媒帶了幾張庚帖坐著馬車到了林府。
林大娘特意吩咐小翠,沏了上好的蒙頂峰,端了桂花糕,在大廳里接待這位官媒。
來的官媒自稱夫家姓趙,人稱趙大娘,年約四十歲,身體微微有些發(fā)福,笑起來兩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很是憨態(tài)可掬。
“請問林夫人是為府上哪位公子議親?可有他的生辰八字?”趙大娘剛坐定喝了一口茶,便開門見山地說道。
“有勞趙大娘跑這一趟了,老身想為敝府的大兒和二兒兩個兒子議親,這里是他們二人的庚帖,請大娘過目?!绷执竽镎f完,便把桌子上準備好的庚帖遞到了趙大娘的手上。
“哦,府上兩位公子同時議親?”趙大娘接過帖子認真看了起來。
“老身嫡出的大兒乃前科二甲進士,如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庶出的二兒在西城區(qū)經(jīng)商?!绷执竽锇迅唤o趙大娘后,又把兩個兒子的基本情況說了一遍。
趙大娘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從她帶來的庚帖中拿出了兩張,遞到林大娘的手里,道:“這倒是真真巧了,我這里有一個吳姓人家,家主是巡城御史,正七品,家中有兩個女兒要議親,長姐乃嫡出,小妹乃庶出,吳家想把兩個女兒嫁到同一戶人家,說是姐妹倆做妯娌好相互照應,不知林夫人意下如何?”
林大娘接過趙大娘的庚帖,細細地看了起來。吳氏長女,芳齡十六,嫡出;吳氏幼女,芳齡十五,庶出。
“不知這姐妹倆感情如何?”林大娘合上了帖子,問趙大娘道。
“這姐妹倆感情甚好,平日里是形影不離,因為不想分開,這才想著要嫁到同一戶人家做妯娌呢?!壁w大娘笑瞇瞇的說道。
林大娘想了一想,兩兄弟娶兩姐妹,嫡出的娶嫡出的,庶出的娶庶出的,倒也般配,而且這姐妹倆感情好,將來家宅也能安寧些,倒是不錯。只是不知道這吳氏姐妹的性情如何。
“趙大娘可否安排老身與這兩姐妹見個面呢?”林大娘微笑著問趙大娘。
趙大娘一聽,林夫人這是對這吳氏姐妹有了興趣,忙說道:“自是應當,我回去就幫夫人安排,待安排妥當,我自會前來通知夫人。那二位公子的庚帖,我就收下了,也好去回復吳家。”
林大娘口稱:“有勞大娘了。”
趙大娘忙道:“不敢?!?p> 兩人又坐著喝了會兒茶,林大娘突然想起甜兒年歲也不小了,今年虛歲都十三了,女兒家不比兒子,得早些留意好人家,若不然年齡大了,怕是要留成仇。于是又跟趙大娘說道:“老身還有一事勞煩大娘。”
“林夫人請講。”
“老身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兒,今年虛歲十三,還望趙大娘幫忙留意一下,找一戶好人家,最好是書香門第,耕讀傳家?!?p> 林大娘頓了一頓,想了一下,又補充道:“若是家里人員簡單,又都知書識禮,溫文爾雅那是最好不過了?!?p> 趙大娘一聽這條件,就知道林夫人是愛女心切,一心給女兒找個將來生活起來舒適愜意的人家。便含笑點了點頭,口中稱諾。
看看天色,已是不早,趙大娘不便久留,起身向林大娘告辭。林大娘從袖子里拿出一個五兩的銀錠子,塞到趙大娘手中,道:“辛苦大娘了,我家兒女的親事,仰仗大娘費心了?!?p> 趙大娘見林夫人出手就是五兩銀子,這還是第一次上門,立刻眉開眼笑,那雙小眼睛瞇地都找不到眼珠子了。
“林夫人客氣了?!壁w大娘假裝推脫了一番,這才收了銀子放進袖子里,拍著胸脯給林大娘保證定要把林家兄妹三人的親事辦的妥妥當當。
趙大娘出了林府,坐著馬車徑直就奔吳府而去。
吳大人雖然是巡城御史,卻并不住在東城區(qū),而是住在西城區(qū)他的老丈人新近送的五進大宅子里。
這吳大人名叫吳久福,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無品城門官,因為在雙龍奪嫡中站對了位置,立了一個小小的功勞,被破格提拔成了巡城御史,連帶著原本一直看不上他的岳父也對他殷勤巴結起來,又是送宅子,又是送鋪子,又是送田地的,把吳家的生活水平從溫飽線一下子拉扯到了小康。
趙大娘進了吳府,跟吳夫人在偏廳笑意盈盈地攀談了起來。
偏廳的側門內站著偷偷望外瞧的姐妹倆。待聽到趙大娘說有這么一戶林府有兩兄弟想同時議親時,姐姐的臉馬上變得緋紅,輕聲地在妹妹耳邊耳語道:“這回可好了,咱們姐妹倆能嫁到同一戶人家,不用分開了?!?p> 反觀妹妹,面色如常,并無什么喜樂,只順著姐姐的心思點了點頭。
姐姐見妹妹沒有什么反應,便嘟了嘟嘴,撒嬌似的說道:“妹妹可是討厭姐姐了,不愿與姐姐同嫁一家人?”
妹妹無法,只地微微笑了笑,低聲說道:“姐姐多心了,妹妹能和姐姐嫁到一處,開心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不愿意呢。”
姐姐放下心來,兩姐妹繼續(xù)偷聽外面兩人的談話。
待見到趙大娘起身告辭的時候,兩姐妹這才輕手輕腳地溜開了。
“妹妹,一會兒幫我把那幅刺繡繡了吧,那個花樣好難啊,你看,我的十個手指頭都扎破了?!眱山忝玫搅俗呃?,姐姐見四下無人,忙拉著妹妹的手撒嬌般地說道。
妹妹嘆了一口氣,又來了。自打自己懂事開始,這個姐姐成日里就讓自己幫著做這樣,幫著做那樣,到了最后,姐姐怕將來嫁到夫家,被夫家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會,連嫁人都要帶著妹妹。真是造的什么孽啊,偏偏姐姐是嫡出,自己不過是庶出,生母早逝,養(yǎng)在嫡母名下,得看嫡母眼色過活,凡事都得仰仗這個姐姐,沒有辦法,只得幫著作弊。幸而這個姐姐雖然嬌癡,待自己卻算親厚,沾了姐姐的光,嫡母和府里的下人都高看了自己一眼,算是因禍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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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姐姐要考試了,緊張地一塌糊涂,在妹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道:“妹妹,姐姐這次全靠你了,英語四級不過就沒法從淑女班畢業(yè),沒法從淑女班畢業(yè)就沒法嫁戶好人家,嗚嗚……”
妹妹嘆了一口氣,拍拍姐姐的肩膀,安慰她道:“你放心吧,姐姐,我都安排好了,一會兒你考試的時候注意看我的眼神行事,我眨巴一下左眼就是選A,眨巴兩下左眼就是選B,眨巴一下右眼選C,眨巴兩下右眼就選D,記住了嗎?”
姐姐破涕為笑,開心地點了點頭。
正式考試開始,姐姐目不轉睛盯著妹妹的眼睛。
突然一陣的陰風吹來,沙塵暴天氣提前降臨,妹妹的眼睛被吹進了沙子,變得生痛,不停地擠眉弄眼想把沙子擠出來。
姐姐見妹妹兩眼不停地眨巴,頓時一陣頭暈目眩,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