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冬陽見面這事,岑夜雪如實告訴了夏風,還調(diào)皮地補了一句,“我對他沒有什么感情了,你放心好嗎?”
他點了點頭,什么都沒有多問,臉上帶著如往常般溫暖的笑意,抬起寬厚的手摸了摸岑夜雪的頭。
她說過自己很想聽一場劉若英或梁靜茹的演唱會,她們都是自己喜歡的歌手,寫了很多首動聽的經(jīng)典老歌,這只是岑夜雪和夏風在閑聊的時候無意中提起的,沒想到,夏風把這事記下了。
某天,夏風把她從宿舍叫出來,將手里的一張票遞給她,“這是送給你的?!?p> “什么呀?”岑夜雪接過來將入場票從紅色的紙袋里抽出來,“劉若英演唱會的票?!”
“嗯嗯,喜歡嗎?”
“挺喜歡的?!边@個禮物太讓她驚喜了,就像以前他給自己買了一條藍白格子的毛圍巾,然后幫自己系在脖子上。
“這張票好貴啊?!贬寡┒⒅眱r880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你怎么花錢買這么貴的票?。俊?p> “沒事,沒有花我的生活費,這是我做幾天兼職賺來的。”夏風把這事說得格外輕松,渾不在意。
“不行,這個太貴重了,我不好意思收下,還是你去看吧。”岑夜雪知道夏風和自己一樣家境并不優(yōu)渥,不是公主王子,都只是普通的每個月僅有一千多生活費的大學生。
“我不去,這個本來就是為了你買的,反正我不會去,你不去的話這張票就浪費了?!?p> 她扭捏了半晌,只好收下了,心想自己該怎么回報他這份感情啊……
看演唱會的那天晚上,夏風陪她過去的,將她送到了演出地點的入場門口。
“是不是舍不得我?”站在廣場階梯上,夏風微微低頭瞧著抱在懷里的岑夜雪。
“嗯?!彼π叩鼗貞?,頭快低到他的胸口位置了。
他側過臉吻了吻岑夜雪的唇,很輕很柔,像個笨拙的小孩,“你進去吧,再不進去就晚了。”
“那你一個人待在外面真的可以嗎?”岑夜雪挺愧疚的,讓他一個人在外面等自己出來。
“沒事,我就找家奶茶店喝杯奶茶,玩玩手機,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彼恼Z氣很輕松,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我等你,不用擔心我啦?!?p> “嗯呢你在外面要小心啊?!?p> “會的會的,進去吧。”
岑夜雪依依不舍地進入演唱會場館,剛找到座位坐下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沒話費了,連不上網(wǎng),于是找坐在旁邊的女生求助,希望能借下手機打個電話,旁邊坐著的小姐姐非常善良,二話不說就借給了她。
“喂,我是丫頭,你現(xiàn)在在哪啊?”
“我在奶茶店啊,你怎么換了一個手機號?。俊?p> “我借了別人的手機,我的手機沒話費了,打不出電話。”
“噢噢,我待會兒幫你充一下話費。”
“嗯嗯,夏風……”
他聽出了她話語間難過的心情,心疼地問道:“丫頭,你怎么啦?有點不對勁,你是不是哭了?”
“嗯?!贬寡┮膊幻靼鬃约簽槭裁聪肟?,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想到大冬天他一個人在外面等著自己,就是突然覺得難受,心里憋著一股莫名的情緒,想要發(fā)泄,想要表達。
“丫頭你別哭啊,沒事的,我就在外面等你,一直陪著你?!彼穆曇粲兄銎匠M獾臏厝幔犉饋砀裢獾負嵛咳诵?。
演唱會現(xiàn)場很嗨,歌手在臺上一首接著一首不停地唱著,坐在臺下的觀眾賣力地吶喊尖叫,跟著一起唱,周遭的氣氛非常熱鬧,舞臺燈光時不時掠過觀眾激動的笑臉,五彩斑斕的色彩、高低起伏的拍手聲和歡聲笑語像海面的波浪,一浪接著一浪。
還沒完全聽完演唱會,岑夜雪收到了夏風發(fā)來的短信,“現(xiàn)在快十一點了,我們先回去吧,再不回去進校門的時候可能會被查了?!?p> 她真想把演唱會聽完,劉若英唱得太好聽了,可是,夏風還在外面苦苦等著自己,她懷著不舍的心情回道:“好,我馬上出來?!?p> 從場館出口走出來的那一刻,就看見夏風站在門口乖乖等著,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岑夜雪一認出他立即飛奔過去抱住了他,她很想告訴他,謝謝你給我?guī)砹诉@么大的快樂,所有無聲的話語和感情全藏在這個擁抱里面了。
夏風常常帶她去各個餐廳吃飯,他對吃美食格外感興趣,自己不知道哪家店好吃就找其它同學推薦,學校附近也有很多美食街,他們經(jīng)常去。
“你今天怎么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俊弊咴诿朗硰V場階梯下的夏風打量著她不太有氣色的臉。
“因為我來大姨媽了?!贬寡┯袣鉄o力地回應著,努力抬腿扶著欄桿爬了幾級階梯,隨后停下哀嘆道,“我爬不動了?!?p> 夏風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聲噗嗤的細微笑聲,想著真是可愛。
過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岑夜雪收到夏風發(fā)來的消息,“下樓來鐵門這邊?!?p> “鐵門是哪?”
“就是宿舍樓大門的對面,不是有兩扇特別大的一直關著的鐵門嗎,旁邊放著垃圾桶?!?p> “噢噢,我知道了,就下來?!?p> 等岑夜雪穿著睡衣跑下樓來到鐵門邊時,就見夏風站在鐵門外,旁邊停著一輛自行車,手里拎著一個袋子。
“來探監(jiān)啦?!毕娘L笑瞇瞇地玩笑道。
岑夜雪趴在欄桿上,滿臉暖融融的笑意,“你怎么來了?為什么不出宿舍樓見面???”
“這里近,我從宿舍趕來這邊方便。這個是給你的。”夏風把袋子從鐵門縫隙里塞進來。
“這是什么啊?”
“給你買的紅棗姜糖,喝這個可以治大姨媽肚子痛?!?p> “這個包裝看起來好好看?!贬寡┬睦锷鹨惠喬?。
“我也覺得挺好看的,所以才買這個?!?p> 夏風嘿嘿笑著,突然把雙臂鐵門外伸進來,“抱抱。”
她上前兩步讓自己離鐵門更近,伸手穿過鐵門縫隙環(huán)住他的腰,夏風也隨著她的動作將她摟緊。
“這樣隔著鐵門一點也不好抱。”岑夜雪小埋怨道。
“挺好的啊?!毕娘L嘻嘻笑著,一副已經(jīng)非常滿足的模樣。
夏風的體貼就像軟綿綿的棉花糖,又甜又舒心,這份體貼也讓岑夜雪對夏風的感情越來越濃。愛是相互付出的,是你給我一絲溫暖,我也回報你更多的溫暖。
岑夜雪很喜歡看演出,話劇、舞臺劇、舞劇等都愛看,最近有一出很好看的舞臺劇將要在劇院上映,她提早就買好了票,只是沒有想到原來夏風對這個劇也感興趣??上敝毁I了一張,現(xiàn)在再買的話,余票的票價太貴了,哪是學生能買得起的。
“對不起,我之前應該買兩張的,我應該問問你的,是我想得不周全?!?p> “沒事,你去吧,晚上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很晚???”
“有點,十點半以后才結束,那邊離學校又遠,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公交地鐵可坐了?!?p> “你到時候看完就聯(lián)系我,和我分享一下行程軌跡,女孩子一個人這么晚還在外面不安全?!毕娘L有點憂心。
“嗯吶?!?p> 他習以為常地將岑夜雪沾著細微汗?jié)n的手拉過來牽著,幾秒后,夏風低下頭看了看她的手,好似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塊黃色的小方巾,仔細將她的手心擦拭一遍,嘴里用家鄉(xiāng)話調(diào)侃道:“你這個手啊,嘖嘖嘖?!?p> 雖然他表現(xiàn)出一臉嫌棄的神情,但眼底充滿寵溺的意味。夏天的時候,他會耐心地給她擦著滿是濕汗的手,冬天的時候,他會將岑夜雪在洗手間用冷水洗過的雙手捧在手心里暖著,覆上她冰涼的雙手那一刻,嘴里猛地狠吸一口氣,表示被冰到了,然后撇著嘴角看著一臉笑嘻嘻模樣的她。
舞臺劇的舞美、燈光、音樂、服化道設計等都非常出彩,岑夜雪看得十分愉快。晚上回來的時候果然沒有地鐵公交可乘坐了,她想打個車,竟然發(fā)現(xiàn)在這個時間也打不到車。
這么晚了,岑夜雪還沒回去,夏風有些著急,他主動打了一個電話問岑夜雪情況,得知她打不到車后立即幫她打車,但是兩個人好半天都沒打到,夜已經(jīng)越來越深了。
“我打到啦?!边^了半個小時,岑夜雪終于打到車了,她太高興了。
“真的?那就好,我在校門口等你,記得給我發(fā)定位?!毕娘L在電話里囑咐她,聲音聽起來很歡快。
“嗯好。”
回到學校,剛進校門就能看到站在不遠處等著自己的夏風,他一點抱怨也沒有,等她似乎是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小事,他只想見到她安全無事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夏風等過她無數(shù)次,哪怕她不小心遲到了,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大度地說著“女生遲到?jīng)]關系,男生絕對不能遲到”。
“我剛剛幫你打車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流量都用光了,不小心花了好多套餐外流量,又充了五十塊錢,就為了聯(lián)系你?!?p> 她知道他說這個不是在乎花了多少錢,而是想表達他對她的關心程度,岑夜雪心里暖暖的,夏風把她的手塞進了自己的灰色外套口袋里,一雙溫暖有力的手依舊緊握著她。
每次被夏風這樣寵著,她都覺得自己像個公主一樣,被捧在手心里保護著,是從未得到過的來自親人之外的愛,岑夜雪想著,如果一輩子都可以被這樣細心地愛著,她愿意和夏風走到永遠,也愿意把自己所有能給的都給他。
時光攜著最難預測的未來奔流而來,每一個人都淹沒其中,不知道未來將會發(fā)生什么。最開始所抱有的美好期待,轉(zhuǎn)瞬也可能成為不愿再回首的過去,往事就像秋葉,風一吹,落地后就腐朽成泥,融入廣闊的大地中。
在他們二人的故事里,愛情起初是甜的,放在嘴里嚼了一會兒后,漸漸變成酸的,最后,不成想還有一粒核需要吐出來,像吃一顆話梅糖。
在大三暑假那段時間里,夏風和她提出了分手。以往他們也吵過架,但是都只是小打小鬧,從未認真計較,更多的是公主王子病犯了,想要被哄一哄。這一次,卻是夏風仔細思考很久后才終于說出來的。
“岑夜雪,我不愛你了?!?p> 電話里傳來夏風決絕、冰冷的聲音,不留一點情分,聽起來根本不似開玩笑。
起因是岑夜雪找留在學校沒回家的夏風幫忙在學校交一份申請材料給學院,夏風的態(tài)度很不情愿,這讓她很傷心,一氣之下把他的好友刪了,然后,夏風就順著這件事的發(fā)展態(tài)勢提分手,從未想過把她哄回來或者挽留她。
她哭得泣不成聲,情緒簡直是崩潰的,雖然每次吵架雙方都有點錯,但是都會選擇和好,不再計較以前的事,岑夜雪每次提分手都不過是想要得到他的關注,讓他注意到自己是很在乎這件事情的,從未真正想過和他分開。這一次,夏風是真的想離開了……
分手不能輕易提出來,很傷感情,這是真的。岑夜雪悔得腸子都青了,知道自己很多地方做得不對,她拼命地挽留他,和他不停地打電話,求他的原諒,告訴他她會改的。
凌晨一兩點坐在樓梯間一個人嚎啕大哭的岑夜雪真的很希望這件事能有回旋的余地,能有轉(zhuǎn)機,她第一次這么卑微地求別人,感覺比低到塵埃里還要低,這樣愛別人是對的嗎?
即便她無數(shù)次想要挽回他,真誠地懺悔著,他還是決定離開,岑夜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想要去挽回他,再怎么努力最后證明終究只是一場徒勞。仿佛她用一雙手緊緊扣著他的右手,但他冷漠的回過頭,伸出左手將她的兩只手一根一根手指頭掰開,然后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跟你在一起沒有未來,你的能力又不高,找工作也很難找……我們性格也不合適,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在想要分手的人眼里,你怎樣都是不合適的,一句性格不合適可以當做所有真實原因的借口。和剛在一起時聽到的那些狀似無比真誠的誓言對比起來,就像在聽一個笑話。這樣的“愛情”,喜歡你時覺得你怎樣都美好,不喜歡你時看你哪都不順眼,而喜不喜歡取決于一時的情緒和想法,簡直就是一場脆弱不堪的玩家家。
岑夜雪找不到任何辦法了,就這樣吧,她打算放手了。一個人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人,不是所有人都會陪自己走完人生所有路程,對于那些曾經(jīng)陪自己走過一程又漸漸走遠的人,離別的時候不應抱怨、憎恨,而是盡量學著大方地說“謝謝你給過的陪伴,有緣再見”。
自此,夏風給她照亮的那束光漸漸黯淡了下去,變成了一個不敢探頭去看的黑洞,一個需要時間去修補的裂口......
分手后一別就是兩三年,再見時夏風也沒有像在電話里說過的那樣會淚崩,只是淡淡的交談閑聊,他還是很喜歡聊過去,岑夜雪也懂任何人聚在一起最能拉近感情的話題就是關于共同的過去,可是,關于他們的過去,對她來說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是曾摔得遍體鱗傷的地方,她一點也想回憶,甚至有點討厭過去的夏風。她不明白,一個人愛你的時候為什么可以那么無私體貼,不愛你的時候可以那么自私絕情。
時間真的就是良藥,它會使傷口愈合,但也會留下一道終生去不掉的疤,她不會再和他計較過往,只是不能單純地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那些說出來的狠話、難以入耳的絕情話,在心底鑿過后不可能毫無痕跡。
火鍋店里,她和他相對而坐,保持著禮貌的距離,鴛鴦鍋里左右各沸騰著紅色、白色的湯泡,膨脹又炸開,宛如過去積攢在心底的情緒此刻擦去灰塵重新拾掇起來查看,然后又看著它碎成泡沫,一切都煙消云散般淡去,不再有多余的感情。
夏風看著她正在費力夾湯鍋里的一個蘑菇,好一會兒都沒成功夾起來,撇撇嘴,眼神里滿是玩笑意味的嫌棄,拿起筷子一下子就幫她夾了起來,放進她盛著半碗調(diào)料的碗里,用家鄉(xiāng)話嫌棄地笑著說道:“你看你啊?!?p> 岑夜雪笑而不語,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拿筷子的姿勢真的不正確。
“你這個拿筷子的姿勢,在我家是要被我媽罵的?!毕娘L繼續(xù)調(diào)侃道。
“怎么啦,這樣拿挺好的啊,我自己覺得舒適就行。”她臉上現(xiàn)出活潑的神色。
這樣互相逗趣的畫面感覺就像是兩個久違的朋友在聊天,讓人覺得都有些不真實了。
夏風沉默了一會兒,神色不似剛剛那樣活躍,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緩緩開口道:“其實和你分開幾個月后,我就想過要不要去聯(lián)系你?!?p> “現(xiàn)實是我們現(xiàn)在才重新聯(lián)系,不要再提那些舊事了,都過去了,我們不可能回到過去,時間一晃,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像當初一樣了,我們現(xiàn)在的關系不也挺好的嗎?”岑夜雪微微勾了勾嘴角。
“如果當初我勇敢一點該多好,我們是不是就會重新開始?”他的臉上漸漸露出勉強的笑意,帶著點苦澀的意味。
“沒有那么多如果……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改變不了了,那些痕跡也抹不去,過去好的壞的都忘不掉,就讓它們慢慢變淡吧。我們……都要重新開始生活,不是嗎?”
“好?!?p> 在愛情里,最豐盈的是情緒,最匱乏的是勇敢,勇敢多一點,拉扯撕裂的情緒少一點,或許,結局會不一樣吧。
勇敢是岑夜雪一直渴望的東西,她從小是一個膽小的姑娘,不敢大聲與人說話,更不敢當眾說話。如果她沒法給別人回應,別人就會慢慢離開。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可她真的做不到。她沒有想到,在她的人生中,會先后遇到兩個對她來說很特別的陽光男孩,一個是冬陽,另一個是夏風。但他們終究不一樣,冬陽的陽光氣質(zhì)是溫暖如春的,而夏風的陽光氣質(zhì)是熱烈的、滾燙的。
雖然她和他們都不再會發(fā)生任何故事,但多年以后,岑夜雪永遠會記得,那個夏天,她放下遮擋旭日的右手恰好迎面撞見的男孩,他時而正經(jīng)時而逗趣,自戀又可愛;也會永遠記得,那個秋天,有一個男孩彎折著上身從人群中探出腦袋沖她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好看。
袖中藏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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