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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來,邊令誠還是覺得一切恍如夢中,這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真實.只是在偶爾抬頭看見二王爺那張威嚴(yán)卻又不失和藹的面孔之時,邊令誠才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二王爺真的在他身邊,這本并沒有絲毫出奇之處,但奇就奇在,二王爺這是在隨他前去那片市井!
市井坊間,本就與他們所居王侯公府之地徑為兩世,且不說二王爺以往不可能去過那市井,便是邊令誠以往也是從未到過那種地方的.這是第二次去那里了,也是第二次去那少年家中了,而這次更是二王爺親往,邊令誠本就是個聰明伶俐之人,他當(dāng)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不僅昨日,當(dāng)前要去那市井,便連往后也須得常來!
邊令誠本是相王的人,只是被相王作予貨物送在公主府聽候差遣,公主與相王兄妹情深,所以依著相王的面子,他在公主府上過的倒也不錯.但邊令誠并不滿足,他讀過幾年書,他知道其實自己可以做的更大,走的更遠(yuǎn).而他所需要的便是一個貴人,一個時機(jī).
邊令誠認(rèn)為,這貴人來了,時機(jī)也到了.
看著二王爺凝著的眉頭,邊令誠忙獻(xiàn)笑,指著這一扇已然七零八落的籬笆門道：“便是這家,那少年此時或在屋內(nèi)睡覺.”揣了揣二王爺?shù)男囊?邊令誠又道：“奴婢這便去喊?”
薛崇簡輕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他也想明白了,為何母親會要自己親自前來迎這少年?想來母親是對他極為重視的,而由昨日那少年談吐儀表來看,母親是有心拉攏他的.可這還不能夠完全解釋為何非得自己親來.想了許多,薛崇簡也終于明白,母親,是希望這少年能成自己一助力的.想到這一點(diǎn),薛崇簡不禁有些欣喜母親似乎有意讓自己介意這朝廷之上了,更有心中那不為人知的苦澀.
“再等等吧.”薛崇簡這般說著,卻也暗自在猶豫著自己先前那般作為是不是該暫停了停,若是母親有意讓自己介意朝廷,那先前自己所行之事倒也確不能被母親知道.
二王爺?shù)脑?讓邊令誠更是驚訝.再等等?二王爺要親自在這門前再等這少年睡起?強(qiáng)行壓下心中那層層驚浪,邊令誠抑制不住的顫抖,連聲音也變的更為尖細(xì)：“王爺……此地怕是有辱您的身份.”
薛崇簡擺了擺手,剛要說些什么,卻看見門內(nèi)那屋子已經(jīng)被人推開,而走出之人卻不是昨日那麻衣少年又是何人?
……
與韋后經(jīng)營權(quán)勢不同,也跟太平公主的布局無關(guān).張宏這一夜無眠,卻是在謀劃著自己,以及阿娘以后的路.便是再不想在這種敏感時刻介入仕途,但已然無用,對著太平公主侃侃而言,道出這些天所發(fā)生之事,及將要發(fā)生之事時,張宏就已經(jīng)明白,他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通暢大路已經(jīng)被他遺棄,而他所將要面對的卻是獨(dú)木小橋,稍有不慎,萬劫不復(fù)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阿娘,甚至還有那孫郎中和他的師傅.
張宏覺得大為沉重,因為他畢竟只是布衣凡子,即便他有著兩世的人生,也即便他隱約能依據(jù)史書而知道歷史將會依循著怎樣的步伐前進(jìn),但張宏極為清楚,世事無常這四個字,對他這個從另個時空穿越而來之后,再不會有人會有他那樣深刻的感悟了.況且,自己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煽動了這歷史的規(guī)律,那接下來所將會發(fā)生的事,是否還都會依循著歷史的進(jìn)程?張宏不知道.
直至破曉時分,張宏依然沒有為自己以后的路規(guī)劃出一條清晰的脈絡(luò),但,身負(fù)了太多沉重的責(zé)任的張宏卻已然多了許多堅毅之心.
二王爺和邊令誠走到門口之時,其實張宏已經(jīng)聽到二人的腳步聲,后來邊令誠和二王爺對話一時也讓張宏驚訝十分,二王爺親自前來,這意味著什么?只是一時,隨即張宏也便想到了昨晚太平公主可能已經(jīng)入了宮,而依據(jù)那暫時還算是可信的史書記載,那二王爺?shù)挂泊_實有理由親自前來.
施施然推開了房門,待看到門口二王爺與邊令誠時,張宏忙迎上前去,分開籬笆門.
似是隨意撇了眼邊令誠,看到他神色間的那抹興奮,張宏也是心下了然,隨即,張宏恭身對二王爺?shù)溃骸安恢鯛斢H臨,未曾遠(yuǎn)迎,還望王爺恕罪,海涵.”邊請安,張宏也邊打量了眼二王爺?shù)纳裆?仍是那般的微笑,仍是那般的親和.
薛崇簡不是個簡單的人,依史書所記載,此人能夠在自己母親勢大之時,毅然投靠李隆基的陣營,這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勇氣,而在后來太平公主一黨盡數(shù)覆滅之后,他依然尊享圣眷,且經(jīng)久不衰,足見此人能力不凡.
二王爺微笑著,雙手虛扶張宏,道：“何罪之有?若說罪也是本王的罪,一大早擾人清夢,這罪著實不輕.”
張宏連聲稱笑口呼不敢.但在看著二王爺打量著自己,不時的嘖嘖出聲卻不語,而更有那眼中偶露之玩味時,張宏不免大為尷尬,回身看了眼自己身后那幾處房子,又苦笑看著二王爺,張宏卻也不語.
二王爺卻是知曉張宏這回身一望之意,張宏意指家中清貧,實不好妄請二王爺入內(nèi)稍歇.所以二王爺也不再戲弄這少年郎,開口一笑,道：“這便隨我前去公主府吧,公主殿下正在等候于你.”
張宏點(diǎn)頭,二王爺?shù)膩硪庠谒崎T走出來之時就已經(jīng)知曉,但他仍是恭身道：“還望二王爺稍等片刻.”說罷,竟是徑自轉(zhuǎn)身走向自己阿娘屋內(nèi).
邊令誠大駭,這少年怎得如此不知輕重?莫不說公主殿下尚在府中候著,便是如此將二王爺拋在門外也確然過分,說不得王爺一旦發(fā)怒,治他個不敬之罪,他也是百死不得姑息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邊令誠等了好一會兒,這才隱隱發(fā)覺奇怪,在他看極為勇敢的抬頭看向二王爺之時,那戰(zhàn)戰(zhàn)兢兢之色已然變?yōu)榱舜笙仓?
王爺非旦不怪,那眼中之意除了更多的玩味,邊令誠也察覺到王爺眼中的那些欣賞.
張宏悄悄推開阿娘房門,不敢上前,只是在門口遠(yuǎn)遠(yuǎn)看著熟睡中的阿娘,不經(jīng)意間瞥見阿娘那雙鬢的班白,張宏只覺鼻頭一酸,暗暗攥緊了的拳頭.
阿爹沒能給阿娘的榮耀,我會十倍百倍奉予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