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年:漢高帝二年,公元前205年
楚漢相爭的第二年,劉邦其實已經(jīng)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掌握了關(guān)中的他已經(jīng)在爭奪天下的斗爭中取得了很大的優(yōu)勢。
縱觀中國歷史,凡是南北對抗的,大部分都是北方取勝,原因大概是北方馬匹戰(zhàn)力更強,在以騎兵為主要戰(zhàn)場的平原戰(zhàn)爭中優(yōu)勢明顯;而東西對抗的,一般都是西方取勝,原因大概是西方地勢較高,東進時以高打低具有優(yōu)勢,退防時險要較多便于防守。(這是說實力差不多的情況下,像起義軍滅秦這樣的屬于大勢所趨,孟子說“地利不如人和”,失了人心再好的地利也沒有用。)
所以劉邦以西打東非常有利,贏了一馬平川前進,輸了卻可以一步步退。
可這些優(yōu)勢尚不敢讓劉邦直接和項王開打,他還需要時間發(fā)展和壯大。
這時候張良“身在楚營心在漢”,又幫了劉邦大忙,他對項王說,當(dāng)初楚懷王約定先入關(guān)中的可以王關(guān)中,現(xiàn)在漢王只是拿回本來屬于他的東西罷了,沒有更多的非分之想。
項王正在齊國與田榮田橫兄弟鏖戰(zhàn),雖然恨劉邦入骨,但也一時抽不出手,聽張良這樣說也就作罷。如果當(dāng)時項王要是不惜一切代價打回關(guān)中的話,此時的劉邦估計還是很夠嗆能守住,畢竟根基不穩(wěn)。忍過這一陣,隨著時間的推移,關(guān)中只會越來越堅固,越來越難打,錯過了這次機會,項王這輩子就再也打不回關(guān)中了。
劉邦趁項王不管他,以最快的速度擴張,沒過多久就打出了函谷關(guān),染指中原。
出關(guān)之后的劉邦連續(xù)兼并了好幾個中原的小諸侯:河南王申陽,殷王司馬卬,魏王豹,韓王昌。
這里面前三個都是項王封的十八路諸侯,只有韓王昌不是。
原來,之前項王封的正牌韓王韓成不受項王的喜歡,一直被扣在項王身邊不放,后來干脆被殺了。韓成死后,韓昌才冒出來占領(lǐng)了韓國領(lǐng)地自立為韓王,不過沒有逍遙多久,馬上又被劉邦所滅。劉邦找來了戰(zhàn)國時韓國韓襄王的孫子韓信做韓王,統(tǒng)領(lǐng)韓國的地盤。
這個韓信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大將軍韓信,那個有名的韓信是楚國人,而這個是正宗的韓國王室之后。劉邦統(tǒng)一天下之后的“八大異姓王”(就是八個不姓劉的王)里有兩個韓信,這個韓信雖然沒有大將軍韓信貢獻那么大,但也是很厲害的人,給劉邦幫了不少忙,為了做區(qū)分我們后文中就叫他韓王信。
張良的主子韓成被項王殺了以后,他也就再也沒有什么理由還留在項王身邊了。張良是韓國貴族之后,立志復(fù)國,所以項王大封十八路諸侯的時候跟著韓王,可如今韓王已經(jīng)被項王所殺,他是死也不會留在項王身邊的,最終成功從韓地的小道逃回了劉邦身邊。
神一樣的張良又回來了,他少年時游歷江湖染了很多病,身體不允許他自己單獨帶兵,故而一直待在劉邦身邊出謀劃策。
除了張良以外,前文提過原來趙國的頂梁柱張耳也因為被陳馀打敗,來投靠了劉邦。此時的張耳已經(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除了了解趙國以外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價值,同一時期來的另一個人卻價值不可估量,給劉邦開啟了新的時代,那就是陳平。
我一直覺得楚漢時期的謀臣里頭,張良絕世無雙,他之后的一流謀臣就要數(shù)范增、陳平和蒯徹了,至于酈食其、隨和什么的都還要往后排排。(這里說的謀臣,所以沒把蕭何算在里頭。)
范增是項王帳下第一謀臣大家都知道了,蒯徹后面才會出現(xiàn),這里先好好介紹陳平。
陳平是個非常有名的美男子,他從小家境貧寒,和劉邦一樣不喜歡種地,所以寄宿在哥哥家的時候,經(jīng)常被嫂子嫌棄吃白飯,后來哥哥為了維護自己的弟弟直接休了妻子。(當(dāng)然,這個故事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就是陳平和嫂嫂有染,所以哥哥才休妻的。)
陳平長大之后,有錢人不想把女兒嫁給他,可長的那么帥的他也不想隨便娶一個老婆。后來終于有個富人張負的孫女,出嫁五次都克死了丈夫,沒有人敢娶,陳平就主動去接近張家,引起了張負的注意。
有一次張負偷偷跟陳平回家看,發(fā)現(xiàn)陳平家一貧如洗,但門口卻停了很多大人物的車,頓時覺得陳平會比較有前途,就想把孫女嫁給他。張負的兒子覺得不理解:“陳平窮的叮當(dāng)響還不干農(nóng)活,天天無所事事,全縣的人都笑他,我為什么要把女兒嫁給他?”張負卻說:“你見過長的像陳平這么帥還會一直貧窮的人嗎?”(原文“固有美如陳平長貧者乎?”)于是就把孫女嫁給了陳平,還給了陳平很多錢做嫁妝。
陳平的相貌在他的前半生真的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娶了張家小姐之后,他逐漸在鄉(xiāng)里有了些地位,過年祭祀土地神的時候,經(jīng)常做給大家分肉的人。古時候祭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能夠主持祭祀陳平地位絕對不低。鄉(xiāng)親們感嘆說:“好啊,陳家的小子分肉非常均勻!”陳平卻說:“如果有一天我能夠主持天下,也能像分肉一樣分的公平合理?!?p> 后來反秦大浪起,陳平一開始投靠了魏國的魏王咎和周市,見到魏王不怎么聽他的勸諫就果斷離開,逃過了魏國被章邯所滅的一劫。從魏國逃出來后,陳平又去投靠了項王,和項王一起入咸陽,然后又一起回彭城。
殷王司馬卬反叛項王,項王讓陳平帶兵去平定,平定了殷國之后陳平回到項王身邊,誰知項王剛剛賞賜完陳平,劉邦就打出關(guān)中了,殷王司馬卬又被劉邦所滅。項王大怒,有意遷怒于那些之前剛剛平定殷國的人。
陳平怕被項王殺,就把項王賞賜的錢和印信都留了下來,和三國時期的關(guān)云長一樣封金掛印只身逃走。陳平渡河的時候,船家看他長得如此英俊,估計他是貴族中逃亡的人,身上應(yīng)該有財寶,就動了殺念,一直反復(fù)的看他。陳平是個精明透頂?shù)娜耍碌搅舜矣写跻?,就直接把衣服全都脫光放在船上,船家一看沒有財寶,也就最終沒動手。
陳平到了漢軍之后,找到原來在魏國的故交魏無知,魏無知把陳平推薦給了劉邦。
陳平自己帶兵打仗的能力一般,和張良一樣只在劉邦身邊出謀劃策,可他的名聲沒有張良那么好,甚至是很差,所以很多人不喜歡他,尤其是周勃、灌英這些將軍。
陳平個人品質(zhì)確實有一些問題,在鄉(xiāng)里的時候和嫂子傳過緋聞,在楚軍的時候利用職權(quán)貪污受賄被揭發(fā)過,到了漢軍以后,他的手也一直不是很干凈,收了很多錢,估計和他從小家貧有關(guān),太喜歡錢了。
陳平的毛病劉邦都知道,可他還是一直很重用他。理由很簡單:現(xiàn)在是亂世大爭之年代,能發(fā)揮作用讓漢軍更強才是最主要的,有人道德和尾生一樣高尚可是沒什么用也是白搭;陳平雖然毛病多,但如果善加利用,反而能成為劉邦霸業(yè)很重要的一塊基石。
陳平后來果然成為了漢軍中的“詭計專家”,一生給劉邦出過六大奇計,都是在危急關(guān)頭,用了一些上不了臺面但很有效的辦法讓劉邦度過難關(guān),后面我們會屢有提及。
同樣的人,項王只看到了他的缺點而不重用他,可是劉邦卻能容忍他各種毛病,發(fā)揮他關(guān)鍵的作用。劉邦的這種實用主義成就了天下,也成全了陳平。
當(dāng)然其實對于陳平來說,他最大的功勞還不在楚漢時期,更多是在劉邦死后對于呂后的限制和對劉氏江山的保護,這些是后話。
陳平也被稱為是漢初政壇的不倒翁,非常圓滑,善于打太極保護自己,一共經(jīng)歷了項王、劉邦、呂后、文帝四個主子,總是能夠讓自己保有一席之地,也總是知道在關(guān)鍵時刻轉(zhuǎn)變立場。所以,他在歷史上褒貶不一,有人稱贊他識時務(wù),也有人批評他墻頭草。
劉邦打的風(fēng)生水起的時候,項王又犯了一個大錯。
項王之前把楚懷王奉為義帝,當(dāng)傀儡供著,可供了一年還是覺得太麻煩,就干脆密令九江王英布把他殺了,一了百了。
義帝就算再傀儡,畢竟也是名義上的天下之主,本來項王封諸侯的時候就因為不公平引的天下人都對他的蠻橫不滿,如今又膽大妄為的殺了義帝,更加是犯了眾怒。
劉邦一看機會來了,馬上大張旗鼓的替義帝發(fā)喪,同時也算是正式向項王宣戰(zhàn),他覺得自己的實力已經(jīng)比較強大,可以聯(lián)合各路諸侯一起對抗項王了。
劉邦覺得陳馀是最早跳出來對抗項王的,應(yīng)該比較好發(fā)動,就先去請陳馀出兵。誰料陳馀雖然恨項王,但他更恨張耳,聽說張耳已經(jīng)投靠劉邦,就要挾劉邦說:“見到張耳的人頭我就出兵。”
劉邦雖然反復(fù)無常,但絕對不會目光短淺的為了陳馀的那一點幫助就殺了張耳。張耳雖然沒有太大價值,但畢竟聲名很盛,危難時刻來投,如果把他殺了,會被天下人所看不起,讓劉邦失去人心。
善于玩花子的劉邦耍了個花招,在死囚里找了個很像張耳的,將人頭送給了陳馀。
張耳和陳馀生死之交一輩子,還父子相稱,不知道為什么陳馀居然沒有認出來這是假的,真的派兵助漢。
另外,田榮的盟友、一直和項王對抗的彭越也帶著三萬多人來投奔了劉邦,劉邦封彭越為魏國的國相,讓他輔佐魏王豹。
隨著陳馀和彭越的加入,其他的各路小諸侯多少也都派了一些兵,最后給劉邦湊齊了一支六十萬人的雜牌大軍,聲勢浩蕩的開往項王的老巢彭城。
此時還在齊國的項王已經(jīng)擊敗齊軍,殺了田榮,還在齊國大肆屠城??墒蔷拖窨谷諔?zhàn)爭時日本人被我們中國拖入持久戰(zhàn)的泥潭無法脫身一樣,田家兄弟也很頑強,田橫繼續(xù)了兩個哥哥田儋和田榮的事業(yè),收復(fù)散兵和項王打游擊,使得齊國滅而不亡,搞的楚軍主力被拖長戰(zhàn)線無法速戰(zhàn)速決,更無法從齊國脫身。
劉邦聲勢浩大的發(fā)起了平生第一次向項王的攻勢,直搗彭城,而項王還無法從齊國脫身,到底結(jié)果會是如何,接下來就讓我們看楚漢時期最大的一次會戰(zhàn):彭城大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