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跟丟了,文姝只得收回了心思,跟著兄長和六妮子等在了觀禮臺旁。
人群再次沸騰了起來,素清觀的觀主普濟道長手提拂塵,誦念著經(jīng)文,少不得要歌頌一番睿國國泰民安,國君英明圣賢,把一眾鎮(zhèn)民游客聽得云里霧里,個個掏起了耳蝸來。
約莫盞茶的時間,再聽得普濟道長高吟一聲,只見徽鎮(zhèn)鎮(zhèn)長高舉著盆皇粟,一步一叩拜,走上了觀禮臺。
“咋和往年一樣,可不是說有火龍點燈嘛?”觀禮的民眾不樂意了,每家都是拖家?guī)Э诘某鰜?,可不是來看舊俗,那些外鄉(xiāng)來的客人,更不客氣,有些人甚至直接起哄囂罵了起來。
鎮(zhèn)長不慌不忙,將皇粟安置在高臺上后,振振有聲說道:“父老鄉(xiāng)親們,稍安勿躁,今年的祭祀和往年的必然不同,普濟道長為了讓我鎮(zhèn)風(fēng)調(diào)雨順,再不受蝗災(zāi),特請了得道仙師來點燈滅蝗,”說罷,鎮(zhèn)長就恭順地低下了頭,口中誦念著經(jīng)文,等著仙師出來。
得道仙師?睿國是道教小國,民間自古就有凡人得道成仙的傳說,各類大小道觀更是林林而立,民眾遇了紅白喜事,添丁發(fā)財?shù)氖?,都要到特定的道觀祈福一通。
徽鎮(zhèn)鎮(zhèn)小,道觀也就只有素清觀一家,那普濟道長能解簽算卦,還能看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在鎮(zhèn)上很有些名望,現(xiàn)在說是道長請來的仙師,民眾們一聽,可就熱鬧開了。
年約五旬的普濟道長恭敬地走到了道觀門口,側(cè)身垂首,民眾們見了全都看向了道觀門口,文姝兄妹倆也踮起了腳,往道觀看去。
“道法無疆,普濟眾生,爾等小民,今日得見本仙師,也是三生有幸,”天際似有蕓蕓男音落下,民眾一片惶然,抬頭齊看向了高處。
一名唇紅齒白,穿著光鮮的小道士從十余米外的高空,步步走下。腳下只是一縷夏夜涼風(fēng),卻又猶如走在了臺階之上,行走之間,道袍廣袖飄動,燈光映襯下,衣帶飄動,姿態(tài)優(yōu)美。
邊陲小鎮(zhèn)的粗野民眾,何曾看過如此的仙人般的人物,一時之間,都默聲不語,有些老人更是丟下拐杖,跪在了地上磕起了頭來。
文姝三人所站之處,恰是小道士落腳背對之處,小道士落地之時,文姝只見他落地時,廣口衣袖里,掉出了一抹紙黃色,小道士目視前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上少了東西。
文翰和六妮子都被小道士的神乎其技的出場方式給震住了,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那番小動作。
“有請仙師為今晚的黎火節(jié)點燈,”鎮(zhèn)長將松油火把遞到了小道士的跟前,他可是親眼見識過了道長的高深法術(shù),還親自給了“高人”五十兩銀子,就是為了讓徽鎮(zhèn)今年的黎火節(jié)長個臉。
“俗-俗-俗。當(dāng)真是凡夫俗子,”小道士不悅道:“我乃北地落葉門門下的仙人,豈能遵循爾等粗陋的習(xí)俗,”小道士說罷,衣袖揮動,掛在了柳樹上的照明燈籠,噗噗熄滅了。瞬間,素清觀外的觀禮臺和街道都伸手不見五指。
“仙師此舉為何?”鎮(zhèn)長可沒想到,仙人會來了這么一手,一時也猜不透仙師的用意。
高臺旁邊更是亂成了一堆,大人護哄勸小孩,連普濟道長也是在黑燈瞎火里團團轉(zhuǎn)著。
文姝三人站得離高臺近一些,岳文翰摸索著,和身邊的兩人說著,“姝兒,六妮子你們不要慌亂,有我在?!敝宦犚娏葑哟饝?yīng)了一聲,文姝卻沒了聲音。
高臺之上,小道士藍飛滅了燈后,心里正得意著,這些凡人果然是愚昧,一張凡品的輕身符和滅火術(shù)就把他們糊弄住了。再接下來,只用再使喚出一道玄龍吐火符,就能艷驚四座。
小鎮(zhèn)上的人還不是要將他當(dāng)成了神佛供奉,到時候再提出他此次的師門要求,還不是水到渠成。
小道士遐想連連,手往衣袖里摸了一圈,他是個門派中的小角色,道行不深,才是區(qū)區(qū)的練氣五層而已,身上的符箓加在一起也就只有四五張,用了兩張,身上最寶貝的那張下品低階玄龍吐火符居然找不到了。
“哪去了?”小道士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周邊黑漆漆的,他將衣服抖了個遍,都沒摸到那張火符。
高出人群祭祀臺上,多出了只手,輕柔的女聲在一旁提醒著:“仙師,你落了東西?!?p> 黑暗中,小道士藍飛看清了高臺的角落處,多了張符紙,上面的暗色丹砂,在黑暗里還依稀可見。
有人影,在臺子旁晃過。
暗燈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好陣子,再拖拉可是要誤了點火的吉時了,藍飛不敢分心,將符紙往手上一拍,掐訣凝神。
火光突起,十米多高的高臺前,盤旋飛了條昂揚火龍,鹿角馬臉,身下五爪栩栩如生,龍口打開,一口火噴射而出。
火氣彌漫,浩瀚入云端,高臺之間,炸開了數(shù)十朵碎云,嚇得觀禮的民眾驚呼出聲,有膽小者是撒腿就往后退。
那數(shù)十朵小火云,竟是長了眼般,分了兩派火云隊伍,齊齊而出,只見先前撲滅的燈籠,逐一亮了起來,待到街道上又恢復(fù)了光明之后,那最大的一團火云才落到了高臺下的柴草上。
小道士所有的玄龍火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下品低階符,它只是門派中一位練氣高階的師兄,為了門派十年大典,制出了的一張欣賞用的瑕疵品。
火龍吐火,只是一個幻影,龍尾蛇身,焰光冉冉,也就只有花式華麗,沒有半點攻擊力,要是有人膽大去觸碰龍身,會發(fā)現(xiàn)龍身沒有半點灼人的溫度。
可在徽鎮(zhèn)凡人的眼里,那已經(jīng)是真正的火龍轉(zhuǎn)世,氣勢非凡了。
鎮(zhèn)長和普濟道士率著鎮(zhèn)民,大氣不敢吭上一口,匍倒在地,不敢窺視火龍神威。
小道士趁著眾人不留神時,往火堆里射入了一個小火球,火光熊熊燃起,皇粟亦被點燃,發(fā)出了甜如蜂蜜的糯米香味。
點完火后,小道士藍飛又一臉的高深莫測,站在了祭祀臺上,受著眾人的俯拜,低頭看去時。
道觀門口,群民叩拜,讓他不禁飄飄然了起來。
眾人都是如此,卻有一名少女和一名臉帶訝色的少年,并沒隨同眾人,而是避讓在角落里。
“姝兒,不拜真的沒事嘛?可別是得罪了仙人,”文翰剛也想跪拜龍神,只是看著妹子硬著膝蓋,嘴里說道:“上可拜天地,下可拜長輩,天地之間,再無他人值得我們兄妹倆參拜?!?p> 小道士是有幾分神通,卻不是真正的神仙,文姝看得千真萬切,她剛才繞道祭祀臺邊,將那張符紙送回去,就是為了看小道士如何使喚符紙。
他只是嘴里念念有詞,隨后火龍就出現(xiàn)了。
到底是那咒語的作用,還是那張不起眼的小黃紙的作用?文姝決心,明日有機會,就要到道觀去試探一番。
皇粟遇火受熱,香氣遠遠飄開。那一年的黎火節(jié)后,徽鎮(zhèn)還真出了件了不得的事,這些都是后話。
祭祀之后,觀禮的民眾紛紛散去,文姝也跟著兄長回去了,回到了客棧后,文翰還少不得要嘮叨上一番今晚的所見所聞,對那個來自落葉門的仙師更是推崇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