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父親樂得紅光滿面，母親又去興高采烈地炒了兩個菜。三人圍坐在桌旁歡天喜地地邊聊邊吃......從沒喝過白酒的我，不顧父母的勸阻，陪父親喝了一兩二鍋頭——爺爺去世后，父親就只喝酒不耍酒瘋了！
夜半時分，我躺在床上還沒睡著。腦袋暈暈乎乎的，應(yīng)該是喝了白酒的緣故。
估摸著父母差不多已經(jīng)睡著了，我從床上下來，摸索著墻壁，步履踉蹌地從屋里走到院子里。因為怕打擾父母，屋里和院內(nèi)的燈都沒有開。
我站在庭院中，被習(xí)習(xí)的夜風(fēng)一吹，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
整個村莊靜謐無聲，明月如水，星辰璀璨異常。絲瓜架下面，我坐進一把年代久遠的藤椅，把頭往后仰枕在搭腦上。透過絲瓜葉片之間的縫隙，遙望著夜空——期待著在這絕好的氛圍里，能有神奇的事情發(fā)生。
久等多時，我竟然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周圍照樣是一片寂靜，只有院落某處偶爾響起的幾聲蟲鳴。
我圍著院子走了一圈，每個犄角旮旯都仔細地尋視一番，心里呼喚著牛角人快快現(xiàn)身！
徒勞無功后，我泄氣地一屁股又坐進藤椅里——“難道只是一個夢嗎？”我呢喃自語道。
酒已經(jīng)完全醒了，頭腦異常興奮，不想進屋睡回籠覺，突發(fā)奇想要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
門樓上的雜草紋絲不動，但好像是長著眼睛，窺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并用腹語對著話......
“這孩子上一次半夜開門出去，還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吧？”
“是呀，那天下著暴雨，電閃雷鳴的，她可真有膽量呀！”
“哪里呀——她也怕得很，身體哆嗦得像篩糠，開院門時鑰匙都掉地上了......”
“是的是的，地上都是積雨，天也黑，她一邊哭一邊在泥水里亂摸......好不容易才找到鑰匙的。”
…………
我自然是聽不到他們的腹語，但我何嘗不記得那天晚上所發(fā)生的事情......
打開院門的一瞬間，往日的回憶就涌上心頭——已經(jīng)熟睡的母女二人被咣當當?shù)拈_門聲擾醒。我父親喝得醉醺醺，踉踉蹌蹌地從外面進到屋里——他搖搖晃晃地在八仙桌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一言不發(fā)......我把小小的身軀縮在被窩里，心也緊縮成一團——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我知道接下來父親要開始耍酒瘋了。
此時的默不作聲，只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寂靜。
隨著屋內(nèi)父母越來越激烈的爭吵聲，屋外開始雷電交加——狂風(fēng)吹得窗戶一開一合，驟雨趁機潛入，濕透炕上的床單。大人撕心裂肺的叫罵聲、孩子驚恐的哭聲、響徹天際的雷電、暴雨滂沱……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人間悲劇！
我穿著小背心小短褲沖進了瓢潑的大雨中……
我懼怕黑暗、懼怕村頭的亂葬崗......但此時已全然顧不了——看著平日里和藹可親的父母此刻變成兇神惡煞，我感覺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受了滅頂之災(zāi)——但在它灰飛煙滅之際，已經(jīng)被嚇得恍恍惚惚的我還是抓住最后一絲理智去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