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再怎么趕,溫蘇蘇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在到達云舟院門口的時候,就只見名劍會二十幾名弟子將院門團團圍住,而在其中的,正是名劍會會主易青,和他身前已經同天葵動起手來的相靄。
當玉漱那句“住手”喊出口的同時,相靄正是勢如破竹地一劍向天葵直襲而去。他白衣雪劍,攻擊方式上可以說沒有任何的花哨,快、準、狠,溫蘇蘇剛好便看到了他這樣的一劍。凌云破空,她與玲瓏盟這一行人明明離正在武斗的兩人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每個人卻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一聲龍吟劍嘯。與當日白茗帶給她震撼的一棍不同的是,這一劍雖然有著不輸于白茗的威力,但相較于那逐浪排空的吞海之勢,相靄的劍更像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悍勇。
在溫蘇蘇看來,白茗這一劍盡是破綻,卻又毫無破綻。因為他的來勢太過凌厲,即使你看得到他的破綻,但也無法抓住,只能選擇避其鋒芒。
在外人看來都如此有魄力的一劍,在天葵這個當事人看來又會是怎樣一種迫人的壓力?溫蘇蘇甚至想象不出來。雖然玉漱的到來引起了易青及其余弟子的注意,但相靄和天葵在精神極其集中的這一刻卻都聽不到別的聲音了,溫蘇蘇只見天葵神色凝重地后退了半步,但也只這半步,而后他飛快地槍尖一點在身前畫圓開鏡,方圓鏡在前,穿云立于鏡后,看樣子竟是要硬接下這一劍。
“那人……難道是名劍會去年入會號稱千年不遇的劍中天才,名叫相靄的新進弟子?九師弟,你看這一劍……”溫蘇蘇在極其緊張的這一瞬間,卻聽見了身旁忽然傳來這樣一句話。這聲音很有特點,所以她不必特意去確認,也知道是當日湖邊一遇的那錦衣女子開的口。
“依我薄見……百藥谷這位仁兄,恐怕難以接下這一劍。”
妖孽男給出的答案很直接,且他也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所以溫蘇蘇和川芎都是聽了個清楚。溫蘇蘇就見立在她身前的川芎雖然面色不變,但是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在人前而言,川芎這已經是極其不淡定地表現了,溫蘇蘇知道,他現在心中也一定緊張到了破表。
不過就是這么兩句話的工夫,相靄這一劍已經直接刺在了天葵的方圓鏡之上,如此硬碰硬的一來,孰勝孰負,就是比拼二人修為高下的時候了。幾乎就在劍尖撞在鏡面上的那一瞬間,溫蘇蘇就聽見了清脆的一聲破裂之響,大概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天葵這防御的招式竟然如此不濟,在相靄的攻勢下連一秒都沒撐過??墒菧靥K蘇卻在這一剎那看到了川芎眼中一閃而過的輕松,憑這一點她就可以斷定,天葵他定有后招。
果不其然,鏡碎之后,天葵卻沒有繼續(xù)傻等在原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他的槍尖已然是換了個方向,溫蘇蘇立刻分辨了出來,他這一槍遞出去對準的就是相靄收招不及的一處致命破綻,原來他畫出的方圓鏡不過是個障眼法,是給他爭取時間調整,從而擊破敵人破綻的一點阻礙罷了。溫蘇蘇提著的心總算也放了下來,反正現在救兵已到,天葵只要沒事就好……就在她這個想法還沒有完全轉過腦子的時候,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的變故發(fā)生了。
穿云的槍尖已經貼在相靄劍下刺了過去,槍長劍短,這一回合的勝負似乎再沒什么懸念了,可就在槍尖快要刺中相靄時,眾人卻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的一聲輕笑。
一聲不掩輕蔑之色的輕笑。
穿云最終也沒有觸及到相靄,因為天葵這一槍遞過去的瞬間,只見相靄劍身周遭突然一陣銀色的光芒大盛,那顏色純粹的幾乎讓人無法直視。銀光只持續(xù)了一霎,但當眾人的視覺恢復正常后,天葵已經結結實實地中了相靄的一劍。
原本應該比相靄的攻擊先到的穿云槍還握在他手里,只是,這桿天葵一直鐘愛的從不離身的長槍,槍尖已經離開了槍桿,被留在了相靄腳下。
在場的除了易青和玉漱這種水平的大家,恐怕就只有相靄本人清楚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川芎已經在天葵倒下的那一刻就不顧身遭的人群沖了進去,而溫蘇蘇呆在了原地的同時,只聽到身旁妖孽輕輕地一嘆,“他只入名劍會一年便修成了這般可怕的劍氣,千年不遇的天才之名,也許的確不是浪得虛名吧?!?p> 可是此時溫蘇蘇已經顧不得什么天才不天才的了,在天葵飛出去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她頭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差點和川芎一起斷掉,這一刻她已經想不到什么盈香和其他支脈的恩怨了,她只是一個百藥谷人,天葵的安危和百藥谷的榮辱已經牽連在一起,至少在這一刻,溫蘇蘇對于名劍會的態(tài)度只剩下了敵視。
只是川芎已經沖了進去,那么剩下的她就必須要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她快步走到臉色也同樣沉了下來的玉漱面前,低頭鄭重道:“玉漱盟主,百藥谷上下并沒有做過任何有違正道俠義之事,名劍會今日所為是否有失身為四大名門的公允,還請盟主代為做主。”而后她退了一步再一禮,“我還要去看看師兄的情況,失禮了?!?p> 溫蘇蘇再轉身往院子里走的時候,只聽到玉漱難掩怒氣的聲音質問易青道:“易青會主,今日因何動用誅邪劍,還請會主給百藥谷諸位一個明確的說法,不然就不要怪小妹我不顧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也要請宮莊主夫婦與了空方丈一同前來為百藥谷做主,不然怕是旁人都要說我四大名門行事太過輕狂,全然失了身為正派之首的公正公允了?!?p> ……不管怎么樣,能讓四大名門自己咬上自己,就是現在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的情況了。易青他畢竟只是因朱雀之事心中氣憤難平,而他的私心是決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哪怕是提出對他們百藥谷藏匿妖孽的猜測也不行,因為名劍會終歸沒有證據。
想到這一點的溫蘇蘇在走過名劍會的眾人時總算是稍稍松了口氣,易青和玉漱會有怎樣的一番爭論她已經懶得去關心,只是在走到云舟院大門之前相靄的身邊時,她忽然停了下來。
以方才鎮(zhèn)住所有人的一招澎湃的劍氣獲勝的相靄正注意著易青同玉漱的交鋒,在溫蘇蘇突兀地停在他身邊之后,他眉心一皺便回望了過來,然后他便看到,溫蘇蘇以完全無視他的態(tài)度,將落在他腳邊的穿云槍頭撿了起來,然后就這么目不斜視地往院內去了。
“喂!”在溫蘇蘇走出去了幾步的時候,相靄才覺得有些不對的叫住了她,只是叫完了之后又發(fā)覺自己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說那槍頭是他的戰(zhàn)利品?這也未免太狂傲了些,雖然在他心中就是這么想的。但是會主現在還在和玲瓏盟的女人們糾結,他總不好因為這等小事橫生枝節(jié),但是就讓剛才那個女人這么把東西拿走,他又覺得心中分外不爽。
溫蘇蘇還疑惑這人將自己叫住卻又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呢,她現在對他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甚至連她自己猜測出來的四大美人一說都給拋到腦后去了,又怎么會想的到,相靄這個從入門開始就備受長輩同門關注的傲氣少年,是被她那明顯無視的態(tài)度給刺激到而無法忍受了呢?
見他只是皺眉看著自己也不言語,溫蘇蘇干脆也就沒搭理他,轉身進了門,被徹底無視了的相靄少年自然是火氣更盛,但是溫蘇蘇卻哪里關心這些,她一進院門就看到川芎和決明正在為橫躺在地上的天葵用木相靈氣治療,而遠遠看到這二人的神情,溫蘇蘇便就知道,天葵的情況,一定很不好。
決明乃毒經弟子暫且不提,但川芎師承千金一脈,于藥學一道接觸的本就比他們都要深,況且以他這種萬事都要做到最好的性格,溫蘇蘇恐怕他用藥的實力都要在靈之之上。而當溫蘇蘇跑近看到天葵胸前那道極深且長的傷口時,也就明白川芎的臉色為何會這般凝重了,她不敢怠慢,立刻從懷中掏出了幾個香瓶,站在川芎身側逐一將瓶塞拔了開來。
“止血?”川芎只問了這么兩個字。
“止血、凝脈、鎮(zhèn)痛。但是這香性烈不能多用,頂多為你緩和一刻的時間?!睖靥K蘇看著天葵的臉色就不覺提起整顆心,但是在醫(yī)藥一道上她確實沒什么研究,現在除了用香術幫幫小忙之外,也只能是祈禱川芎的手段足夠高明了。不然以天葵這樣重的傷來看,不僅這次試劍大會他參加不了,在傷口愈合之后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怕是都難說。
“溫師妹,這里有我們兩個,你還是快去尋靈之師叔回來吧,事情鬧到這一步,光憑我們幾個是做不了主的了?!睕Q明一邊給川芎打著下手,一邊對溫蘇蘇這樣說道。
可是還不等溫蘇蘇應聲,川芎已經沉聲道:“不必,師叔他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通知我去請玲瓏盟眾人的就是師叔,他大概在得知名劍會到達的消息就料到了事情會到這一地步?!贝ㄜ赫f著,手上的靈氣同時也一直未斷,“溫師妹,你去找吞海白茗請?zhí)忑埶路秸蛇^來,決明,你去請谷主出面?!?p> “天龍寺?”溫蘇蘇一驚,川芎這難道是要……?
“天龍寺眾人稍后便到,天葵交給我,決明去請師父,川芎你同蘇蘇去請門外三大派的人進來,暫且聽宮莊主宮夫人的安排就是,我先穩(wěn)住天葵的傷勢,隨后便到?!?p> 溫蘇蘇抬頭,只見眼前之人不是靈之是誰,他面上的笑意在看到天葵的傷時已然不見,在安排好眾人之后立刻替他施了幾針,然后運起飛行法器,將天葵平運去了廂房的方向。決明已經拔腿向東方時的房間跑了過去,留川芎和溫蘇蘇在原地,而溫蘇蘇此時才算反應過來靈之剛才話中之意,竟是說四大名門的首腦要在他們這里聚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