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壞脾氣
成安府百業(yè)興旺，官富商殷。換個更準(zhǔn)確點的詞來講，便是官商勾搭成奸，合作愉快。因此當(dāng)元壽帝的寶貝疙瘩翼王沈千嬌與其胞弟玉面閻羅沈天驕大駕光臨成安府時，鄉(xiāng)紳富商們踴躍提供自家豪宅，供兩位特殊的欽差居住。
目的地到，沈天驕與沈千嬌剛從轎子里邁出一條腿來，就被人“嗚啦”一下圍的水泄不通。倆人互看了一眼，環(huán)視周圍，只見美丑高矮胖瘦老幼品種齊全應(yīng)有盡有。聶盛海忙不迭介紹，這位是商會主席ＸＸＸ，那個是當(dāng)?shù)匚氖浚兀兀?。。。眾人涌上前對著倆小孩使勁連夸帶捧，猛灌迷魂湯，使得空中唾沫橫飛，沈千嬌抽空抹了把臉，眼見比他們早到一天的滄鳳與仇闌珊努力想擠過來說幾句話，然，很多時候，比如此刻，咫尺便是天涯。
眾星捧月般擁簇著進(jìn)了一座氣派的宅邸——程府。只見單單前庭院里便擺了上百桌酒席，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酒香菜香。要說這頓飯吃的真?zhèn)€有趣，有人明夸，有人暗諷，有人殷勤，有人冷淡，一張張或美或丑或老或少的臉比那京劇臉譜還生動有趣。且不管外部環(huán)境如何，沈千嬌就有本事從始至終笑的只見牙不見眼，沈天驕就有能耐冷著張臉面無表情到永遠(yuǎn)。
喧囂熱鬧的一天總算過去，月上枝頭，白銀瀉地，程府主臥室內(nèi)燭火通明，沈天驕仰坐太師椅，腿蹺在扶手上，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沈千嬌坐在另一邊，專心致志翻騰那個與她同樣神奇的布袋，想找到臨行前老五沈天意給的八千兩銀票。
忽聽到門窗響起輕快的三聲擊叩聲，緊接著一個瘦小的身影矯健翻窗而入，那人轉(zhuǎn)過身，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抑不住壞笑地打量屋內(nèi)另外兩人。。。結(jié)果，把自己嚇一跳。
屋內(nèi)死一般沉靜，只見沈天驕沈千嬌保持姿勢不變，面無表情死死盯著他。兩雙四只本就不小的眸子睜的更大了些，卻是空洞洞毫無情感。案上燭焰微微跳躍，橘紅的光搖晃著映照在兩張美到好像假的似的臉龐上，昏昏晃晃，怎么瞧怎么滲得慌。
那人“啪”一聲倒貼墻上。這兩人太可怕了！
下一秒，沈天驕繼續(xù)深沉地凝望著案上燭火想問題，沈千嬌繼續(xù)低頭翻騰她的包。
那人貼在墻角艱難喘息，氣的。
“叫什么？你們共來幾人？此刻屋外可有不知名人派來盯梢的？程府在成安府充當(dāng)著什么角色，與縣令聶盛海又是什么關(guān)系？至于知不知道自己有無被人跟蹤這種白癡我就不再費(fèi)口舌了?！鄙蛱祢溵D(zhuǎn)過眼，睨著他不緊不慢道。
那人見鬼似的瞪沈天驕：“你知道我是誰？”
沈天驕道：“夜半時分不請自來，有門不走專跳窗，通常只有兩類人這么做——偷兒與刺客?！?p> 那人口桀口桀笑：“那你說我屬于哪一類？”
沈天驕橫他一眼：“根據(jù)跳窗前還要敲上一敲，進(jìn)屋后別的不干先咧嘴傻笑，你屬于第三類，涂多多派來幫忙打下手的。”說著貌似頭疼地揉揉額角：“還是不怎么可靠的那種?！?p> 那人只覺胸口脹氣似要沖體而出，恨不能捶胸仰天長嘯舒緩解悶。
沈千嬌突然抬起頭，看了他半晌，嘿嘿笑道：“你長得挺可愛的。叫什么名？”
聞言，那人驀地漲紅了臉。沈天驕懶洋洋抬眼打量，瘦弱單薄的小身板縮在墻角更顯得細(xì)小，巴掌大的臉上有著尖尖的下巴，烏溜溜的大眼睛，此刻臉浮紅暈，燭影搖紅下是顯得很可愛。。。沈天驕又頭疼了。。。
那人假意咳嗽兩聲，道：“我叫妙白，娘娘與師父讓我給你們捎話，說是近日宮中不太平，需多留人手以備不時只需，因而只派了聰明伶俐，成熟穩(wěn)重的高徒妙白來助兩位成事。放心吧，我絕對沒有被人跟蹤！至于程家，那可是成安一只手?jǐn)?shù)得著，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蟾缓馈！?p> 沈千嬌眼唰唰放光：“哦哦，你叫妙白，好好聽的名字。”
妙白謙虛擺手：“是師父他老人家取得好，取得好?！?p> 沈千嬌接著眨巴大眼睛笑問：“我?guī)づ衲?？?p> 妙白笑容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不自然。眼前畫面“呼呼”前翻，月黑風(fēng)高夜，青燕山頂，妙白瀟灑自如盜來帳篷，本想嚇唬嚇唬行進(jìn)緩慢的沈天驕沈千嬌，逼他們連夜趕到成安。誰知兩小孩醒來后，接著倒頭接著睡，躲在樹后的某只憤恨地揪著手中帳篷，連撕帶咬，待翻過神來時，帳篷已成碎片。。。。。。當(dāng)然，妙白是不會傻到把真實情況說出來的。
沈千嬌保持笑容，眼睛眨啊眨啊，眉梢眼角金光閃閃望著妙白。
妙白呵呵，呵呵，呵呵。。。干笑。
一旁的沈天驕不光頭疼更兼之渾身乏力。
這時門外侍衛(wèi)通報，說是滄鳳、仇闌珊求見。
妙白扒窗戶就要再跳出去，沈天驕昵他一眼道：“留下吧，現(xiàn)如今人手不足，我需要你與他們倆合作辦差。”
滄、仇兩人進(jìn)屋，抬眼見到屋內(nèi)憑空多出一人俱是一怔，而后意味深長地互看一眼。妙白笑嘻嘻走上前，朝他們伸出手道：“在下妙白，方才九皇子發(fā)話了，說是以后咱們仨結(jié)成對子合力辦差，以后還請多多指教?！?p> “追查貪污舞弊案乃身為御史者最重要的職責(zé)，更關(guān)系到國之根本，分毫馬虎不得。滄某入御史臺為官數(shù)年，從未聽說過哪位大人姓妙。既然咱們?nèi)艘献鬓k差，能否多問一句，妙先生在何處高就？”滄鳳眼睛亮亮地看著他，眸光仿若頑鐵又若融雪，恰似冰涼又似溫潤，這清若水堅如磐的眼神簡直能看進(jìn)人心里面去。
妙白被這目光看的心神震顫，甚至生出了如坐針氈的感覺。妙白何人？孤苦無依流落京城街頭的無名小混混。被太監(jiān)收養(yǎng)傳授武藝，平日專司盯梢打探見不得人的活計。人生在世不稱意，隨波逐流易，這道理妙白自幼就懂。然，滅不了的血性隱藏在骨子里的是驕傲，若換成旁人說得這一通堂皇漂亮話，他少不得出言諷刺幾句?？烧f的人是滄鳳，來之前，妙白仔細(xì)查過滄鳳的資料，滄鳳是玉，那種即使你扔擲地上，砸的粉碎，再潑上墨汁，只需拿水沖刷一下立刻光潔如新的玉。
妙白料不到自己的自卑感竟如此輕易的被滄鳳勾起，驀地羞憤焦躁起來。抬眼正對上仇闌珊的眼睛，深邃暗潭下是令人無處遁形的凌厲清醒。讓他生出有種被寒刃剖開肌理、一覽無余的錯覺。
妙白冷笑：“仇大人何必用這種眼光看我，咱倆可是本家。”
仇闌珊眼波閃了閃，不緊不慢道：“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還有，控制下自己脾氣，別亂咬人。”
三人天生八字不合，話沒說兩句直接杠上了。
沈千嬌伸手從叮當(dāng)貓牌升級版四維口袋摸出張鍋貼，啃一口，抬眼看看沈天驕，再啃一口，抬眼看看那三人。
沈天驕忽然站起身，負(fù)手走上前道：“我這人脾氣不大好?！?p> 滄、仇、妙三人怔了一怔，轉(zhuǎn)眼看向他。
“知道什么叫遷怒么？”沈天驕勾起唇角，看起來在笑，神情卻漸漸猙獰：“差事辦不好，我保不準(zhǔn)自己會不會將三位剁碎了扔到運(yùn)河里喂王八。先別急著結(jié)仇，指不定到時候黃泉路上就是三位結(jié)伴而行?！?p> 室內(nèi)溫度立刻低了八度。
沈天驕負(fù)手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道：“我與翼王先想辦法解決稅務(wù)問題，不能再讓百姓生活受此事影響。其間你三人盡所能先行調(diào)查貪污舞弊案。”說完狠狠橫了三人一眼，開門離去。
三人面面相覷，看樣兒挺可憐。沈千嬌心軟了，她仔細(xì)想了想，安慰他們道：“其實王八湯挺好喝?！?p> 三人無語地凝望著翼王千歲。
沈千嬌眨眨眼，一臉無辜地聳肩、攤手。
門突然“碰”的一聲又開了，沈天驕跨進(jìn)門，冷颼颼道：“三位還不想走？等著翼王將你們收房呢？”
瞬間亦，奪門而出的奪門而出，鉆窗跑路的鉆窗跑路，眨眼工夫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了。
沈千嬌坐在床邊咯咯樂得前仰后合。
沈天驕瞪她一眼：“明天背不完我給你的那些通商談判方面的材料，別說出門，你連飯也不用吃了。”
沈千嬌瞪大雙眼看著沈天驕，極其認(rèn)真道：“那我可以吃書么？”
沈天驕：“……”轉(zhuǎn)身摔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