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秋摸了摸抽疼的臉頰,苦笑一聲下了馬,這回臉都丟盡了。突然一大片陰影擋住他面前的陽光,卻見原月小心控制著馬停在他面前,認真道:“謝謝你,岑師兄。”
岑清秋很想有風度地笑笑,無奈臉上的傷破壞了整體美感,面部神經(jīng)還不正常地抽搐。
原月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一抖韁繩,想再騎馬溜一圈。突然身下的馬劇烈嘶叫一聲,前蹄猛地抬起,突然往前狂奔。她反射性的抱住馬脖子,然而這一動作更激起馬的反抗情緒,只見它瘋狂地左右搖擺身子,想把她從身上甩下去。
“危險!”
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紛紛沖上去想要救人,但都被馬蹄蕩起的塵土逼退。剛才孱弱無比的馬這一刻狠厲仿若兇獸,而死死抱住它的原月更像波濤之上的小舟,隨時面臨巨浪滅頂之災。
好難受、好惡心、好想吐……短短幾刻中她的力氣就消耗殆盡,只能憑著求生的本能死死抱住馬脖子。
“都給我讓開!”王洪大喝一聲,抓起一把木劍向馬投擲而去,正中馬腿。馬猛地向前跪下,原月跟著落下來,淹沒在滾滾煙塵之中。她艱難地坐起來,大聲咳嗽。
突然馬再次躍起,馬蹄直指她的腦袋!
包括王洪在內(nèi),沒有人來得及救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棕黑色的馬蹄夾雜萬鈞之勢蹬向她。而距離最近的原月甚至在馬眼中看到了不死不休的決絕。
不死不休?她的眼中剎那間發(fā)散出厲芒,迅速趴地迎著馬的方向一滾,抓起地上的木劍,毫不猶豫地插向它最脆弱的馬腹。馬的悲鳴拔地而起,直躥云霄,震得人耳膜發(fā)漲。
“啪!”木劍斷成兩截,細細的流沙從鏤空的木劍中緩緩流出,漸漸撫平了人們的驚魂未定。同時馬倒地的猛烈撞擊聲又將人們從舒緩的氣氛中拔出,回憶起剛才的驚心動魄。
王洪趕緊跑上前將原月抱出危險范圍,又轉(zhuǎn)身吩咐人去叫大夫。
“不用了?!痹屡ρ氏乱豢谕倌?,聲音還是很干啞。她慢慢推開王洪,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回馬旁邊。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馬,馬的眼中亦毫不掩飾警惕和敵意。突然,她冷笑一聲,“別以為你是畜生我就會同情你?!币荒_踹上馬腹,馬嘶叫一聲,拼命想站起來,然而力不從心。
“原月,回來?!蓖鹾榇舐暤馈?p> 原月不甘不愿地回來,突然問道:“王先生,我看這匹馬也養(yǎng)不活了,不如便宜一點賣給我吧?”
王洪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確定要買?雖然這匹馬半死不活,但是確確實實是從西域帶回的千里寶馬,如果你想買的話最少要出一百兩黃金。”
大家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匹奄奄一息的馬,明顯比其他馬矮了一個頭,而且那毛都臟得黏在一塊,一匹價值千金的寶馬會是這待遇?
王洪難得心平氣和地和大家解釋:“這是西域商人送給歐陽大人的禮物,但是這馬戾氣難收,差點傷了歐陽大人,而且一直不被馴服,后來被送到這里,已經(jīng)絕食多日了。”
“是匹烈馬啊。”岑清秋感嘆了一聲,其他人紛紛附和。原月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我騎它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說一聲?”
“王洪,歐陽大人有找!”
“我馬上來!”王洪將事情交給身邊的人,匆匆離開。
剩下的時間便是中規(guī)中矩的武技課,原月因為受驚被特別照顧,和昏過去的鐘文艷一起在屋中休息。
放學前鐘文艷才悠悠轉(zhuǎn)醒。
王洪并非被歐陽廣急招,但他確實有事向其匯報。
“意志堅韌,可堪自保?!蓖鹾榈陌藗€字是對原月的評價。
歐陽廣點點頭。旁邊有人道:“大人,那便按原計劃放出消息?”
這回鐘成文也沒有反對,安靜地立于一旁。
“只是她畢竟功名在身,還是女子之身,萬一有了什么三長兩短……”
“那我便讓遠兒娶她?!?p> 眾人面面相覷,看來歐陽郡守已經(jīng)習慣性下定決心了。
于是第二天,蘭亭書院學生原月目睹吉祥賭坊縱火殺人案的消息便傳遍大街小巷。
鐘文艷因為運動過度,受了“內(nèi)傷”,這幾日便請假在家休息。
“小姐,不好了,外面圍了許多人,說來找原小姐詢問吉祥賭坊的事。”
鐘文艷一聽莫名其妙,連忙去尋原月,卻發(fā)現(xiàn)她屋里空空如也?!八撌侨ド蠈W了,”鐘文艷道,“你叫管家跑一趟書院,把事情告訴原小姐,讓她今天先別回來,等我去找爹爹商量一下再說?!?p> 然而事實上,原月翹課了。原因是歐陽遠。
原來那日歐陽遠去追胡世,可是人家見他辦砸了事,死活不領情,還冷嘲熱諷說不敢和高高在上的郡守之子做朋友,直接甩門。
“然后呢?”原月夾了一口菜,懶懶道。
“你說我該怎做他才會原諒我?”歐陽遠急切道,“或者說如果你是他,你要怎么才肯原諒我?”
原月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死都不會原諒你。”
歐陽遠頓時面如死灰。
她覺得特別好笑,竟有人會把朋友看得這么重,特別是建立在這段友誼并不真誠的基礎上?!斑€有什么事快說,我要回去上課了?!?p> “連你也……”他頹然地嘆息:“你一點不知道友情的可貴?!?p> 她往外走了兩步,終是忍不住回來對他說了一句話:“不要侮辱‘友情’這個詞?!蹦愕乃枷牒托袨槌淦淞坎贿^是因寂寞而無病呻吟。
他一怔,立刻憤怒地拉住她,“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侮辱?沒有人比我對朋友更仗義,無論他們有什么難處我都會幫他們……”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幫胡世把錢給還了?”她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是人都看得出他的真正用意不是要你去銷毀什么鬼賬簿!”
“我……沒有那么多錢,而且父親管得很嚴……”他低頭囁嚅。
她的喉嚨深處發(fā)出輕微的笑聲,眼底亦浮出淡淡嘲諷,“你不是很仗義嗎?去偷了你家金庫的鑰匙,事后再一力承當,那一切就萬事大吉了?!?p> 他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難以置信,“父親會揍死我的。”說完他剎那間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臉深思地坐回椅子。
原月走過大堂的時候聽到有客人在議論,提到什么“吉祥賭坊”、“縱火”、“殺人”、“蘭亭書院”……
“幸好被人看到了,不然這么可怕的殺人犯抓不到我們哪還敢出門啊?!?p> 她心里一個咯噔。
“去,為了你的老相好,你連命都可以豁出去哈哈!”
她趕緊趕去書院,然而在半路上就被攔住,然后被請去喝茶。
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坐在她對面,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問道:“你就是原月?”
她眼眸微抬,同樣扯了扯嘴角,“是啊,您有何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