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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

【048】、梳頭

容城 暗水微瀾 4279 2010-04-26 19:00:20

    容少白隨隨意意的一句話似乎在本來就微瀾的湖里投進(jìn)了一顆小石子,

  韓澈握著茶碗,眉心動了動,似乎手指被熱水灼燒了一下,他垂下睫,望住青花白瓷里鮮紅錦鯉上的那一卷葉尖,似是出了神。

  方靜好也不知該說什么,若是承認(rèn),她一開始的確不知道那是求子觀音,若是否認(rèn),她也的確是拜了,只怕會越描越黑。她只好低著頭,默不作聲。

  奶媽的臉上倒是浮現(xiàn)出了一絲喜色,笑著對柳氏道:“四少爺和四少奶奶如此虔誠,想來菩薩是必定會保佑的?!?p>  葛氏白了奶媽一眼,容少弘已沾沾自喜的笑道:“四弟可是急了?不過這種事是急也急不來的。那些菩薩也不一定靈驗(yàn),像我,不去廟里,老天不是照樣把孩子送來了?所以說,這些都要看命?!闭f完似是越想越開心,又自笑了一番。

  葛氏和宋氏本來一臉不安,聽容少弘一說,也放下心來,心想道,無論再這么折騰,自己三房肚子里的總是容家的長子這點(diǎn)是變不了了。想到這里,不免也露出一絲竊笑。

  柳氏臉上倒是波瀾不驚,微微點(diǎn)頭道:“只要誠心,倒也不急在一時?!?p>  方靜好這才順?biāo)浦郯愕狞c(diǎn)點(diǎn)頭,只是有些奇怪,剛進(jìn)門那幾天,柳氏分明是很在意這件事的,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倒是提也不提了。不過她只是這么一想,便也松了口氣,柳氏不提對她來說也是再好不過了。

  這時,菊萍從廚房給宋氏端來了一小碗黃芪燉雞,盛在青花瓷碗里,還微微冒著熱氣,宋氏斜睨著眼,只呷了一口,便放下了調(diào)羹,微微皺眉。

  容少弘連忙問道:“怎么了?可是又犯惡心了?”

  宋氏作勢靠在容少弘懷里道:“燙著了?!?p>  容少弘揚(yáng)起眉,提高聲音道:“菊萍,你是怎么做事的?這么燙的湯拿來給少奶奶喝!”

  菊萍似乎愕住了,下意識的咬了咬唇,半響,才慌忙把湯碗拿到手里,用嘴吹著了一會才又放到宋氏跟前:“三少奶奶,現(xiàn)在不燙了,您快喝吧?!?p>  宋氏卻已一把推開,慵懶的道:“算了,我不想喝了?!?p>  菊萍端著碗的手頓住,杵在那里不知所措,葛氏已道:“好了好了,還不下去,木頭一樣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給你家奶奶點(diǎn)上寧心香。一點(diǎn)小事都做不好,萬一你家奶奶出了狀況,我為你是問!”

  菊萍這才匆忙走了出去。

  方靜好正好抬起頭,看見菊萍的背影,不覺一怔,忽然便想起了下午在慧濟(jì)寺中見到的那位女香客,當(dāng)時她便覺得背影有些熟悉,現(xiàn)在更覺得疑惑,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菊萍去慧濟(jì)寺做什么呢?一般的姑娘家去拜拜菩薩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但那是求子觀音,菊萍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為什么要拜求子觀音?或者,跟自己一樣,是弄錯了?

  轉(zhuǎn)念一想,她便又釋然了,一定是這樣的。宋氏有了身孕,自己動身不方便,于是叫菊萍代為去廟里求神拜佛,求子平安。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念之下,她便也不再多想了。

  方靜好收回眼神,卻正好看見胡氏看著那碗雞湯,厭惡的別過頭,微微的捂了捂鼻,又飛快的放下,她又是怎么了?說起來,今天胡氏看起來有些疲倦的模樣,一頓飯也沒說過一句話。像是垂著頭吃著飯,一碗飯卻紋絲不動,似乎滿腹心事的樣子。胡氏在這家里,向來是有些隨性的,今天的樣子倒是少見。

  方靜好忽然便想起了方春來,心里又有了個疙瘩,只覺得頭痛起來。她用手揉了揉眉心,正好被葛氏看見,葛氏笑道:“四媳婦可是累了?不就是下午去了廟里么,怎么就累成這樣了,小蝶有了身子,也沒見這樣的。”邊說邊看著容少白道,“少白,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可就有的忙了,說不定還要反過來伺候媳婦呢,我們小蝶和少弘夫妻和睦,倒也沒什么,可有些女人沒這么好相處,說不定會記著以前的事,心里有疙瘩呢。”

  是說她么?方靜好淡淡一笑:“二姨娘多費(fèi)心了,只是三嫂現(xiàn)在有了身子,才應(yīng)該多注意些?!?p>  葛氏陰晴不定的看著方靜好,自從方靜好上次跟她說了那番話之后,她本來是有些擔(dān)心的,怕她去柳氏那邊告密,說起蒸房那件事,可是等了許多天也不見柳氏發(fā)難,便又放下心來,心里盤算著,方靜好不過是個不得丈夫?qū)櫺业呐硕?,別說是沒有十足的證據(jù),就算是有,現(xiàn)在自己媳婦已有了身孕,還有什么好怕的?

  而方靜好呢?她只是想保護(hù)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都不想去理會,至于一些口舌之爭,她剛進(jìn)門的時候還是在意的,只是那么久也習(xí)慣了,就當(dāng)它是瘋狗叫好了。

  此刻,容少弘?yún)s從一堆菜肴中抬頭道:“唉,娘,你擔(dān)心什么?四弟整日混在外頭,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那些歡場女子的心都是海底針,哪個是好伺候的?要我說,女人就不應(yīng)該對她太好,否則就蹬鼻子上臉了……”轉(zhuǎn)眼一看宋氏正瞪著他,連忙又接了句,“不過有了身子的女人就不一樣了,那是家里的功臣,功臣,呵呵?!?p>  顯然容少弘還記著宋氏大鬧的事,可眼下宋氏母憑子貴,當(dāng)然不能再說什么,再大的事也只能忍著,方靜好心底不覺諷刺的一笑,夫妻和睦?怕是廚房里的丫頭都看到那日發(fā)生的事了。若宋氏現(xiàn)在沒有身孕,容少弘會是這般低聲下氣?宋氏是母老虎、容少弘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媽的都說夠了沒有!”忽然間,腳下的椅子被容少白猛的踹開。

  眾人一時怔住,還未反應(yīng)過來,容少白已風(fēng)一樣的走了出去。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葛熙冉似乎想站起來,但看了看方靜好又坐了下去,就連葛氏也錯愕萬分。

  一瞬間,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盯著方靜好,方靜好只覺得莫名其妙,容少白這樣的態(tài)度是她沒有見過的,就算是被柳氏打了耳光,也還是懶散的笑著,今天是怎么了?

  此刻,齊叔正從廳外走進(jìn)來,一見屋里的氣氛不覺頓了頓腳步,柳氏已喚道:“齊叔,什么事?”

  齊叔這才恭敬的走進(jìn)來,欠身道:“太太,有些鋪?zhàn)拥氖乱n少說,去了竹苑,知道他來了廳里吃飯,老奴便過來了?!?p>  韓澈的眉輕輕一揚(yáng),溫和的笑道:“齊叔有什么事就說吧?!?p>  葛氏一聽是鋪?zhàn)拥氖?,便來也來了勁,早就把剛才的突發(fā)qing況丟到腦后了,連忙催促道:“是啊,齊叔,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話就說呀,吞吞吐吐做什么!”

  齊叔道:“是這樣的,各房的月錢我已叫丫鬟去領(lǐng)了,還有一件事……我們最近常去進(jìn)貨的那家染料鋪?zhàn)拥某乒袂靶┤兆优e家搬去了嵊州,鋪?zhàn)右碴P(guān)了門,這……”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叫人去尋尋其他可靠的鋪?zhàn)樱瑒e斷了貨源就好?!绷系牡?。

  葛氏一聽只是這樣的事,便也沒了興趣。胡氏握著調(diào)羹,來回攪動著碗里的湯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會,宋氏已被人扶著揉著頭說要早些休息,她現(xiàn)在身子矜貴,容少弘連忙扶著她回了房。他們走了之后,其他人也陸續(xù)散了。

  菊苑里,宋氏正坐在黃花梨的軟椅上小歇,菊萍在一邊為她揉肩。宋氏一手摸著肚子,懶洋洋的回過頭道:“你下午怎么人影子都不見,去了哪了?菊奴做事又不伶俐,叫那只狐貍幫我捶捶腿,她倒好哭喪著一張臉,看著就晦氣?!?p>  “都是婢子不好,婢子是去了慧濟(jì)寺……”

  “什么?”宋氏怔了怔,“你也去了慧濟(jì)寺?你去做什么?”

  菊萍小聲道:“婢子看三少奶奶近日來總是不舒服,便擅作主張去求菩薩保佑三少奶奶和小少爺平平安安。”

  宋氏的眉宇間柔和下來:“你倒有心。”她看著肚子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總是心神不寧的。”

  菊萍笑了笑:“徐大夫說了,三少奶奶是頭一胎難免心神緊張,只要好好調(diào)理便好,三少奶奶真是的,那天徐大夫不是親自來府里看過了么?”

  宋氏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她為了想給容少弘一個驚喜,聽了菊萍的話去找藥材鋪的徐老板診治,徐大夫說了一句:三少奶奶這是喜脈,她便激動的要暈了過去,之后的那些交代還是菊萍跟著去結(jié)賬時,去屋子里頭細(xì)細(xì)打聽的。她本來覺得好事來的太快,有些不真實(shí),之后因?yàn)殄X大夫出診去了,情急之下便請了徐大夫來府里,也確定了胎兒一切正常,只是她總覺得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怎么了。

  “菊萍,你說我這肚子怎么什么時候才能大起來?”

  “三少奶奶,大夫說了,頭三個月是看不大出來的?!本掌嫉?。

  宋氏又喝了口燉品,覺得有些氣悶,便道:“去把窗子打開,透透氣?!?p>  菊萍打開窗子,桃蓮與水生正好路過,水生扶著桃蓮小心翼翼的走著。宋氏瞄了一眼:“哼,我剛才聽那些下人說,桃蓮那丫頭也有喜了?!?p>  菊萍開窗的手忽然怔住了,望著桃蓮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半響才道:“三少奶奶,桃蓮怎么好跟您比,您肚子里的,可是容家的少爺?!?p>  宋氏一聽這話立刻喜上眉梢,只覺得心神也舒暢了許多,笑道:“那倒也是,那些個賤丫頭懷的不過是個賤種罷了,我肚子里的可是容家的長子嫡孫!”

  菊萍垂下眼道,不知是不是屋子里光線太暗,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方靜好回到桃苑的時候,很意外的,桃蓮和水生居然回來了。好久沒見桃蓮,見她回了一趟鄉(xiāng)下居然胖了些,問了緣由,桃蓮羞的不敢抬頭,倒是水生難以掩飾的喜悅,告訴方靜好,桃蓮有了身孕,本來想早些回來的,可身子一直不是很爽,便耽擱了。

  “什么時候的事?”方靜好也替她高興。

  “大夫說是才一個多月而已。”桃蓮低眉道,那張臉飽滿了,透著紅光,看上去是幸福的。

  方靜好笑道:“那就跟三嫂差不多?!彼犇切┫氯苏f宋氏也是才一個多月而已。

  桃蓮惶恐的笑一笑,“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么好跟三少奶奶比?!?p>  “一樣是做娘的,有什么不好比?”方靜好道。此刻,桃心走到來道:“四少奶奶,我剛?cè)ベ~房領(lǐng)了月錢,呶……對了,我剛從賬房出來的時候看見四少爺了,好像是往老夫人房里去了。”

  容少白去看老夫人了?這倒叫方靜好有些意外。

  桃蓮便問道:“老夫人身子好了么?”

  桃心搖搖頭:“聽柏苑的人說,為了讓她老人家身子硬朗些,連平日里那些藥的計量也加重了些。”

  方靜好怔了怔,心里不免嘆息一聲,應(yīng)該是為了壽宴的事吧?這次的壽宴非比尋常。貞節(jié)為大,守到一座貞節(jié)牌坊更是無上的光榮和顯耀,所以,那樣的大日子里,是無論如何也要老夫人神清氣爽的,只是,老夫人像個老小孩似的,根本就不知情,這樣的榮耀,對她來說又有什么用呢?

  桃心、桃玉和桃蓮姐妹也是一個多月未見了,自是親熱,聊著些家常瑣事。桃心還不忘取笑她,讓她生了孩子叫她做干娘,桃蓮自是應(yīng)了。水生的一雙眼睛始終沒離開過自己老婆,不時噓寒問暖。

  方靜好沉吟片刻,告訴桃心也要去一趟老夫人那里。依容少白的脾氣,不知道晚上還會不會回來,既然是約定好了的,這一個月,他雖然沒什么長進(jìn),但至少門面功夫也是做了些,她便也遵照約定,把他的那份月錢還給他。何況桃蓮、桃心、桃玉三個丫頭好久不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說,她在總歸拘謹(jǐn)些。

  只是,她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場面。

  空曠的院落里,容少白與老夫人并肩坐在石階上,容少白側(cè)過臉,手里抓著木梳,似乎在……替老夫人梳理頭發(fā)。一絲又一絲,老夫人微閉著眼,似是十分滿足。

  方靜好覺得這個場面真的算是詭異了,她從來沒見過容少白那么安靜的時候,這么望過去,倒真的像個小孩子繞在祖母膝下的模樣。有那么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要么,那個根本不是容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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