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名弦樓的禁地,就沒有多少人了,林纖瀾扭開身子,朝琴魂勾了個過來的手勢,離云無心退開,云無心也很自覺地放開她,沒有再作強求。一切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在這里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說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林纖瀾看著外面瓢潑盆傾的大雨,沒有急著上樓,“云無心學長,我們第一天見面,沒有立場表現(xiàn)如此吧?!?p> 云無心秀眉上挑,輕巧的唇性感地左右舔了舔,微閉了一下眼睛,優(yōu)美的輪廓中幻了一個惑人的笑容。
林纖瀾仍然靜靜盯著他,不再有一點反應。
美,仍然是美,美得讓人炫目,美得那樣驚世駭俗??墒?,對于林纖瀾來說,云無心的美,已經失去了那股應有的魅力,林纖瀾討厭這個太過強勢的男人,他的控制欲和專斷幾乎讓她難受得窒息。
難以相信,一個有著比初升艷陽還要溫柔的笑容的男人,心思怎么會陰沉至此?雙重人格就是這么可怕的一個概念嗎?
“瀾兒,獲得我的支持,對你預選賽的票數(shù)是有好處的,你不應該拒絕才對吧。”
“拒絕?太奢侈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學院里,似乎沒有人敢于去拒絕你。即使她們受到傷害,即使明白最終的結果,也沒有人敢拒絕你?!崩淅涞幕卦?,聽不出說話的人是什么感情,似交結著所有的憤怒、驚懼、無奈和擔憂,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反而分不清楚。
云無心一瞬間的迷茫失神。
“沒有人敢拒絕……這個說法有趣。難道,你敢?”
“說笑了,我當然沒那個膽量,我沒有必要用我自己本身,去挑戰(zhàn)你在堯皇的至高無上,所以你放心,我會選擇妥協(xié)?!?p> 用這種態(tài)度,說妥協(xié)?這是算是什么回答。云無心心下一笑。
“不過我希望你記住,”林纖瀾話鋒一轉,“有些人利用之后可以順手拋棄,但有些人,利用之后如果處理不當,可是會產生反效果的?!?p> 林纖瀾深深吸了一口氣,遍身斗氣凜冽地四散開,在那片盲目的黑暗之中,猛然截斷云無心所強加在她身上的耀眼光芒,她自己散發(fā)出的深邃明光,如同火紅的銅汁一樣從高高的冶煉爐中噴涌出來,針般鋒銳地磋磨著這個“讓我?guī)湍憷薄钡闹e言。
云無心愣了一下,他已經習慣了女孩對他驚人容貌的臣服,從來就沒有想過,有哪個女孩在他極盡的溫柔和鋪天蓋地的虛榮下,還能夠保持這樣的判斷力。
甚至,一眼看出自己是想要利用她。
“你這算是在威脅我嗎?你認為有人能威脅的了我?”云無心覺得好笑極了。是的,利用,那又如何?幫助你,就是個謊言,又如何?如果不是你完全無辜,如果不是我心有愧疚,我還不屑于說謊吧。
林纖瀾揚起眉毛,微笑著搖搖頭:“抱歉,學長,你會錯意了,這不是威脅,這只是我基于一些前車之鑒,對自己采取的保護。”
“保護的行為,前提是要有保護的能力?!?p> “是的,瀾兒自認為沒什么能力在學長的設局中全身而退,但是如果一定要做到兩敗俱傷,魚死網破,你要相信,我能辦到!”
“……”
“阿爾薩斯,走吧?!绷掷w瀾不等回話,揚長而去,她身后的琴魂幽幽地回望了一言被落在原地的云無心,眼里裝滿了雅致的淡笑。
一瞬之間,如同一個塔羅牌的逆十字,集合了從剛才到現(xiàn)在所有的旋律,紛紛雜雜地繞在空氣中,一直一直滲透下去……
云無心突然產生的一種感覺,似乎叫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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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珠濺玉的瀑布水墨畫,端端掛在冰藍色臥室的墻上,因著開門的響動,畫隨著門口進來的風抖動了一下,門被關上之后,黑白的水墨畫馬上恢復了平靜淡雅。
“我到底是誰……”云無心隨意甩開鑰匙,一頭栽在自己臥室的床上,“我為什么能夠看得到那個鬼?我為什么能夠聽到他的琴聲?我為什么能夠本能地報出他的名字?我為什么會覺得……討厭他?”
燈光如雪如銀,將墻上水墨畫上不絕的瀑布勁松,枝柯交錯地印入云無心的心底。
其實知道自己是誰,不是嗎?云無心抱緊了自己的身子,蜷在床的一角。他是一個女孩的哥哥,是那個渾身散發(fā)著古典美的女孩的哥哥,他向父母保證過會照顧妹妹,輔佑妹妹成為云岫傳媒的繼承人,在他從小到大的生命中,妹妹就是一切……
然而他為什么總會覺得還有另一個自己,潛藏在微妙的意識之中,在對從小到大的信仰產生抗拒?
云無心的眼睛不經意地掃過面前的水墨畫。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父母就堅持要求他把這幅水墨畫掛在他最親居的地方,一直如此。也是因著這幅淡雅的畫,每當他想到意識中的另一股力量時,就能夠平靜下來,這也許就是藝術相通的魅力吧。
這次也是一樣,心慢慢淡了下來,不愿再多想了。有妹妹,所以就不能害怕。就算知道對方是鬼,也必須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為了妹妹的前途,人擋殺人佛擋滅佛不惜一切代價,父母教導的是堅強,是守護,不是畏懼和退縮。
可是……
“頭好疼……”
像吃多了安眠藥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