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在身后急急呼喚：“我的好小姐，你這是要上哪？這時(shí)辰可是遲了?！?p> “今天不去學(xué)堂！”
敏華賭氣似地喊了一句，乘了馬車在城里瞎轉(zhuǎn)悠。玲瓏一個(gè)勁地勸道：“好小姐，去學(xué)院好不好？老爺知道了非打斷玲瓏的腿。”
“再煩，自己回去領(lǐng)罰?！泵羧A回了一句，見玲瓏終于安靜下來，她把目光再次轉(zhuǎn)向街市，思考一個(gè)很嚴(yán)肅的問題：做啥生意才能保住自己的銀子不被那頭老狐貍搜刮？
冬日清晨的街上，少有行人。馬車滾過無人的街道，木輪軋過凍得硬生生的石板，顯得街景愈發(fā)冷清。敏華掃過一道有些眼熟的影子時(shí)，忙叫玲瓏來認(rèn)認(rèn)。
玲瓏笑答：“敏華小姐不記得了，這是寄住四老爺府上的表少爺。”
這么一提，敏華想起來：“哦，就是那個(gè)有三間大鋪?zhàn)拥拇蟊砀?。?p> 她口中的大表哥，名舍，字人美，自號閑云，年紀(jì)不大卻是個(gè)有頭腦的半閑人。白手起家掙了份家業(yè)，但自古商人地位低下，又是分支一脈，在上官府并不得勢。是以，而立之年高不成，低不就，至今仍未成家。
平素他侍奉寡居的母親至孝，是上官敏華唯一記上心的品德。母親是上官誠的長姐，在上官家人稱大姑姑，夫家喪了后，母子倆回了娘家一直到今日。
玲瓏吃吃笑而不語，敏華挑挑眉，計(jì)上心頭。她讓車夫停馬車，自己跳下車，找上官舍談生意去。
室內(nèi)，上官舍很吃驚，回道：“敏華表妹，今兒個(gè)初十，你怎么不在學(xué)堂？”
這人相貌普通，目光清明，舉止文雅，著裝素潔大方，少見市儈氣，給人一種極舒服的感覺。
敏華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敏華想買本書院里沒有的書?！?p> 上官舍責(zé)備地看了一眼玲瓏，牽過敏華，將她帶進(jìn)自己的鋪?zhàn)忧嘣品唬Φ溃骸懊羧A表妹，在大表哥這兒挑幾本吧?！?p> 敏華應(yīng)了聲，松開上官舍的手在書架處尋起來，半個(gè)時(shí)辰后，敏華很肯定這兒沒有她要的書。她輕輕笑起來，找到上官舍，噘嘴埋怨道：“大表哥，你騙人。還說青云坊的書全大周最全，根本沒有敏華要的書?！?p> 上官舍奇怪地反問：“敏華表妹要尋什么孤本善本，表哥吩咐下面的人給表妹找來。”
敏華道：“敏華要皇帝哥哥的批折合集！”
上官舍笑起來，道：“圣上的批折合集，敏華表妹在空然院書舍里借閱便是，坊間不會(huì)有的。”
敏華拉著他的袖子，使勁地拽，撒嬌道：“敏華要那種整理好的批折合集啦，大表哥，你幫敏華做一本嘛?！?p> 上官舍輕輕掙脫敏華的小手，問道：“敏華表妹為何一定要呢？”
“因?yàn)榛实鄹绺缱盥斆髯顓柡Π?，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好有學(xué)問，敏華想學(xué)起來?！?p> 上官舍忽地怔住，眼睛一亮，彎腰抱起敏華，頗有有興致地回道：“來，表哥帶敏華表妹去做集子?！?p> 大步邁進(jìn)書坊后院，侍女扶著上官舍的母親迎上來：“舍兒，出了何事？”
上官舍放下敏華，笑道：“娘，兒子有一個(gè)想法。”說著，把他的打算和他母親大致提了一下，“兒子想要做就做大的，請五大學(xué)院的名宿來點(diǎn)評圣上親政以來辦的幾件大事，像燕霞山之戰(zhàn)、明王冤獄等，無一不是陛下圣明之證。合成集子在士子間傳閱，這樣做遠(yuǎn)勝那些溜須拍馬之輩，也可使圣上相信上官家忠君之誠。”
他母親喜色與疑惑交雜，看了眼敏華，道：“這么大的事該和你九叔商量一番才是。”
上官舍湊近他母親，低低道：“娘，放心，這絕不是那邊的計(jì)?！?p> 敏華踩著八仙椅，趴在桌子上，伸長手去夠那果脯盤，啃零嘴兒不亦樂乎。見她如此，上官舍母親這才放下心來，犀利戒備的神色稍淡，讓兒子安心去做他的事，她會(huì)照顧好敏華。
“大姑姑，你教敏華寫字可好？夫子總說敏華字見不得人。”
“好。”
待上官舍將她送回府，籌劃正德帝批折語錄集子的事已一躍成為上官家族新年頭份大事件。據(jù)說幾房大頭聚在祖宅幾天幾宿，熱切的勢頭絲毫不亞于當(dāng)日文武百官裁定取消舊善堂制一事。
最后，由上官誠和章師爺親自拍板決定，那些連皇帝本人也欣賞的名宿做評議代表名單，具體到用哪一件案子、順序怎么排、措詞如何要求，都有講究。
凡有國師、大將軍字眼的，統(tǒng)統(tǒng)剔除。
排定方案后，章師爺看著稿子，道：“大人，潮生以為光在士子中傳閱還不夠?！?p> 上官誠問道：“潮生還有何計(jì)？”
章師爺眼睛瞄瞄敏華和上官錦華兄妹，道：“可以借鑒正德十二年的風(fēng)言。”
上官誠摸著山羊胡，想了想，道：“潮生，此計(jì)甚好，指派幾個(gè)說書人下去。不要搞得太大，免得圣上反感?！?p> “潮生省得。”
待他退立一旁，上官誠招手讓他三個(gè)子女看文稿，再提些建議。上官錦華兩兄妹黯然不語，敏華翻了翻，集子內(nèi)容豐富，分門別類，有個(gè)類似目錄的序，那么多金榜狀元整出來的東西自然是不差的。
上官誠招人請來上官舍，道：“舍兒，這事兒要好好做，一定要上心。鴻圖大展盡在此，你母親這輩子就養(yǎng)了你這么個(gè)好兒子?！?p> “侄兒謝過九叔?！鄙瞎偕峤舆^書稿和提點(diǎn)，不無喜色，鞠躬后匆匆離去。
上官誠對上官錦華等人道：“你們也退下吧，為父和師爺還要談些事?！?p> 敏華無事一身輕松離開，上官錦華兩兄妹跟在她后面許久都沒有說話，待到庭中，上官錦華遣他妹妹先走，攔下敏華道：“敏華妹妹，你的胳膊肘兒怎么是向外拐的？”
“大公子，這不過是個(gè)小小的警告罷?！泵羧A輕巧地回過頭，冷冷地說道，“早就提醒過無雙公子要小心看牢那宗主之位。”
上官錦華羞怒交加，聲音壓抑，吼道：“子悠若丟了宗主之位，你又有什么益處？”
“敏華是無甚好處，可是呢，沒道理敏華倒霉大公子還能站著笑！”
上官錦華氣得說不出話來，敏華勾起一抹笑，冷瞟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回她所屬的小院子。院內(nèi)，美人娘親正在等她，也是為了她借助上官舍一事。
“敏兒，再怎么說大公子也是自家人，往后啊，別和你四伯父那邊說這么重要的事，這宗主之位萬不能落入那些人手里?！?p> 敏華顧左右而言它，問道：“娘，你給上官哥哥選了哪家的女子做嫂嫂？”
美人娘親微攏眉頭，道：“娘總想大公子這般人兒，唯有公主才好匹配。你爹、師爺也是一個(gè)意思，待明年開春皇子們選完親，就讓你爹給大公子求一門?！?p> 敏華咯咯笑起來，這美人娘親倒也不笨，這上官家的門檻絕不許那晉山王謀反派邁進(jìn)來！
票票,繼續(xù)要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