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突發(fā)事件(一)
春雨綿綿,如夢如詩,和著清風淅淅瀝瀝跳著踏步舞,滴在膠州特有的青桑瓦上,好似敲響的編鐘,悅耳洪亮,叮叮咚咚,清脆地敲響人的心弦。
林玉煊夫婦的祭禮辦得并不怎么順心。
一是膠州府才遭了災,這辦家祭的百姓多去了,這祭禮要的些物件,不好買,尤其是上好的,更是難以買全。陳氏托了兩日,才拖膠州附件的宣州府親戚送了來。
二是薛家兩媳婦都傷了身子骨,家中大小事情都壓在陳氏身上,這辦祭禮她又是第一次,雖有老仆幫著也不免手忙腳亂,加上還有個是不是添亂的婆婆,更是頭痛腳痛。
定了日子,萬事具備,就等來客。哪料到連日里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偏偏今日大清早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最后的春雨,纏纏綿綿的,不大不小,但看樣子是要下一整天的。
薛府的丫鬟婆子都私下里議論紛紛,道是林大人知道薛夫人欺凌他的孤女,心生不滿,才下起雨。
陳氏對此是又好氣又好笑,更多得是無奈,敲打訓誡一番家中下仆,便命他們各就其事了。
薛夫人管家不得力,好在薛夫人婆婆留下了一群忠心耿耿、善于理家的老仆,這些家生子有些貪財攬權(quán),本事還是不錯的,薛府二十多年,管得面面俱到,也不曾出過大亂子。
陳氏不擔心她們,倒是擔心自己自持慎重,敏感多疑的婆婆,聽了丫鬟婆子的閑言碎語,又在這天里出什么亂子。
陳氏想想不放心,便換了大丫鬟秋思請了林熙菡二人。
林熙菡與周瑞蘿二人正在守孝期,也是不能出去玩耍,隨意見人的,再加上寄人籬下,二人過得難過,夜里也無法深睡。
每日卯時一刻,便起身做早課,寫經(jīng)文,為先人祈福。
此時,陳氏請她二人過來,林熙菡已經(jīng)寫完了幾張往生經(jīng)了,性子穩(wěn)重的周瑞蘿更是比她多寫兩張。
林熙菡細細打量了周瑞蘿的字,不是閨閣流行的梅花小篆,而是氣勢磅礴的顏體字,這種字體練起來容易,但是寫得好,寫得有風骨卻是很難。
而周瑞蘿字已有其風骨了,可見她是個內(nèi)秀的,只因年小,收筆無力。由字觀人,可見阿蘿是個內(nèi)秀,心中有物的。
林熙菡細看自己的字,俊秀有余,而氣勢不足,匠氣稍重,過于謹慎修飾,可見自己做事太過小心,失了靈氣。
林熙菡知己不如,摸著周瑞蘿的字帖,“阿蘿有風骨?!?p> 周瑞蘿為人也不虛,細看林熙菡的字,嘆道,“九娘,字美,下手心中有度,但過于刻板,反而沒什么靈氣。九娘,你該如此這般。”
周瑞蘿邊說邊指點林熙菡,還拿出自己的字帖筆畫了一番。
林熙菡見周瑞蘿說話實在,未曾敷衍,真心指點,心中一喜,仔細琢磨起來。
二人又寫了會兒字,林熙菡對周瑞蘿又多了幾分喜愛。
想到今日若是安若素在此,必是只提好,不言壞。薛嬌好的時候,卻是只批判,不指點,問多了,便道,學問一詞只可意會,不可言表。
果然,人與人的緣分是修來的。
二人相視一笑,便手拉手跟著陳氏的大丫鬟秋思往林氏所住的傾棠園走去。傾棠園乃是薛太夫人在世所建,取自薛太夫人的那句“艷艷傾國色,無香也銷魂”,可見薛太夫人對海棠花的喜歡。
不過薛太夫人喜歡海棠到底是喜歡海棠花品,還是喜歡海棠果的意,林熙菡就不得而之。
可這都不妨礙林熙菡二人對傾棠園的欣賞。
傾棠園建得極大,是除了廢棄的薛老夫人的故居,便是薛府最大的園子,那個時候薛羽剛出生,薛老夫人纏綿病床,命不久矣,最后的愿望就是給唯一的孫子修個園子,據(jù)說當時便耗費了薛府大半的家產(chǎn),光是移植海棠五大名品,就耗費幾十萬白銀,可見有多奢華。
傾堂園的海棠供有四百九十五株,五品海棠,每品各九十九株,有五福臨門,長長久久之意。每五種五株海棠為一簇,將傾棠園的亭樓水榭統(tǒng)統(tǒng)圍了進去,遠遠望去,好似一片花海,不見半片瓦,如夢如幻,恍若仙境。
林熙菡覺得住在這片林子里的人,天天對著美景,人大概都會沾上仙氣,心胸開闊了。
林熙菡漫步在花樹下,舍不得離開,可惜路太短,很快便到了陳氏居所。
此時辰時剛至,正是朝食的時候,陳氏正在用膳,見林熙菡二人至,便道,“九娘、阿蘿,還沒用膳吧,一起用些朝食?!?p> 林熙菡二人當未曾用膳,薛府一切皆有定制的,朝食乃是辰時三刻,大廚房統(tǒng)一發(fā)送,可各院的主子都有小廚房,薛府主子很少在大廚房食用,往常吃大廚房的一般都是府上得意地管事和丫鬟,等林熙菡二人來,薛夫人看她們都梗咽,自是未安排小廚房。
林熙菡二人便吃了幾天薛府大廚房的冷菜冷飯。
這些陳氏也是知道,可她做媳婦的,也不敢違逆婆婆,只能暗自添補,常常送些點心吃食給小姑娘。
林熙菡見陳氏誠意相邀,也不矯情,與周瑞蘿到了謝,吃起了難得的熱粥熱菜。
薛府注意養(yǎng)生,晚春易積熱,小廚房燉著大棗玉米粥,里面沒放糖,放的是蜂蜜,有點甜,又不甜的發(fā)膩。配菜是清爽的酸筍之類,就著些小點心,林熙菡難得好胃口,多吃了兩塊綠豆糕,七分飽便放下了。
陳氏見林熙菡二人喜歡,便讓丫鬟裝了些點心給林熙菡二人回去品食,又道,“若是我這兒的菜還合口,便沒事和阿蘿常來我這兒坐坐。我呀,閨中時沒個親姐們,等出了嫁,又只生了兩個皮小子,沒個貼心的女兒。那兩小子生了,不如沒生,成日跟著他爹爹習武,又要進學堂讀書。成日里比他老子還忙,難得休息也是住在外院,除了請安,平日里是難得見到的。你們來了,我這兒也好熱鬧熱鬧。”
林熙菡自然知道陳氏只是說客氣話,自己到底是戴孝的晦氣,陳氏便是不嫌棄,做人也該知趣些,惹人嫌棄。不過想到,今日過后,明日便搬回林府,也就客氣道,“嫂子若是不嫌棄,九娘和阿蘿倒是巴不得常來,好學著嫂子體面做派。但是嫂子是薛家掌事,萬事離不開,哪能閑下來。”
陳氏笑笑,拍拍林熙菡的手,“家中萬事有婆婆,嫂子不過是率由舊章而已?!?p> “能尊著老規(guī)矩,就得用一生了。當今還不是尊著先帝的規(guī)矩,才將大胤朝治理得國泰民安。”林熙菡也知道陳氏客氣話,薛夫人對管家這等俗事,避之不及,哪是會管家的,看來陳氏怕是很是折騰了一番薛府的規(guī)矩。
陳氏見林熙菡說話做事很是知趣,心里歡喜,便道,“妹妹,今日里,林大人林夫人祭禮,前來祭拜的膠州人士頗多。妹妹,雖說,子跪父母是應該的,但是你年紀小,這般子跪上一天要傷了身子的,林大人林夫人知道怕是要傷心的。你在我這兒換上這貼褲子,省得待會到了林府人多口雜?!?p> 林熙菡見陳氏遞過來一條襯褲,膝蓋那塊兒加后了一層,一看就是經(jīng)常用來跪拜的,這東西實用,林熙菡接過道謝道,“謝謝,嫂子,還是嫂嫂疼我?!?p> 陳氏見林熙菡也不是食古不化的,還只變通,又多了三分喜愛,便催著她去換上,見自家表妹發(fā)呆,又道,“雖不是姨夫家事,然周家與林家也是交好的,你又與九娘交好。你也去換上一件貼褲子,幫著九娘跪祭。”
陳氏見周瑞蘿一臉不解,又恨鐵不成鋼道,“表姐,自不會害的,快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