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目的
安伯見林熙松沒打聽些產(chǎn)業(yè)，便一臉失落闌珊的樣子，感嘆到底見過什么世面，沒什么城府，不夠淡定穩(wěn)重。算計打聽人家的，哪有一次變成的，林家小輩是不成的。
安伯有些慶幸又有些擔(dān)憂，慶幸林氏宗族雖貪婪林玉煊夫婦的私產(chǎn)，但不知深淺多少，故老一輩沒怎么放在心上，自己小小姐好歹能留下些子?xùn)|西。有擔(dān)憂林氏小輩無英才，往后小小姐出嫁哪里有什么依靠，難不成崔氏？
安伯是崔詩韻陪嫁，出自崔家，可不似媳婦是崔氏家生子，原是莊戶子，八王亂時受了災(zāi)，和著家人入了崔府，對崔府沒那般忠心和敬服。自然也就更看得清崔氏如今的情況。
崔老爺子是個英才，多智多謀的老狐貍，但是崔家大爺們卻是守城有余，開拓不足，崔家小爺們也是生于富貴，不知世事，養(yǎng)于榮華，不知榮辱，泡在蜜罐子里的小爺，撐不起家業(yè)，享不了風(fēng)云。崔老爺子一過，崔家也就在撐個二三十年。
崔老爺子已然年過半百，哪里有幾年活頭，小小姐出嫁了，崔氏也是靠不住的。
少不得和趙家?guī)讉€兄弟商量商量，給小小姐打量一番。
安伯愛憐地看了看林熙菡，自己小小姐看著長大，和親孫女沒兩樣，自己幾個奴才便是為她打算也不過是錢財身家，這世道還是權(quán)勢才能護得住日子。
林熙楊見林熙松意興闌珊，心情郁碎，便嘿嘿樂得直笑，氣得林熙楊進了內(nèi)倉休息，他才樂滋滋地轉(zhuǎn)身和林熙菡說笑起來。
林熙楊自來是個口舌毒辣，最愛與人作對的性子，有個他深厭的林熙松，才能惹了他興致刻薄一番林熙松。留個林熙菡，小不點大的娃娃，不能罵不能諷，他實在難受。
林熙楊將加冠的少年，林熙菡是個奶娃娃，二人又沒什么共同話語。
故林熙楊給林熙菡一些玩意兒，又許諾諸多好處，就找了給理由，開溜了進內(nèi)倉，繼續(xù)去刺激林熙松了。
林熙菡見林熙楊進了火燒繚繞的進了內(nèi)倉，摸著玉質(zhì)玩物，抿嘴一笑，林熙楊倒是個有意思的。
“小小姐，我看著楊少爺?shù)故莻€真性情的。”安伯摸著胡子道。
“那倒是?！绷治踺障氲搅治鯒钊堑昧治跛煽扌Σ坏?，直躲著他就想發(fā)笑，便讓妙兒給安伯挪了繡墩。
安伯拒不受，林熙菡故作傷心之態(tài)，安伯才欣慰坐下。
“楊少爺怎的盡挑著松少爺?！被輧禾嶂u冠冰壺給林熙菡倒上一盞冰鎮(zhèn)蜜桃水兒，站在林熙菡身后眨著眼睛道。
“就是啊，好歹都是一家子堂兄弟，倒和仇人一般?！币慌缘那蓛阂姲膊亮松砗笮P遞上的濕巾，機靈地給安伯上了盞屯溪珍眉，笑著問道。
此時大胤講究婦德，女子忌諱多嘴多舌，尤其是打聽外男家事。
而惠兒、巧兒是林熙菡貼身丫鬟，林熙菡未曾呵斥，安伯便知道林熙菡是打聽一下林二老太爺家兩兄弟情況，來猜林家老宅的主意。
安伯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林二老太爺和老太爺是嫡親兄弟，老太爺當(dāng)年棄筆從戎得了爵位便尊從大胤祖制，合家搬到了皇城底下，可到底放不下老家的產(chǎn)業(yè)和族人了?！?p> 安伯喝了兩口青茶，瞇了瞇眼，世人皆愛龍井、碧螺春，他獨愛這口屯溪珍眉，香氣清高、滋味醇和。
“林二老太爺便自請留在老家搭理家業(yè)?！卑膊娏治踺占毬牐纸又?，“林二老太爺有三子，長子林玉煜嫡長子，次子林玉炘良妾牛氏子，嫡幼子林玉煒?！?p> “二房大老爺是嫡長子，向來得二老太爺重視，又是剛正青白的，未曾納妾，膝下僅二子，亦是二老太爺自小教著的，六爺便是大老爺?shù)挠鬃印！卑膊捯宦?，林熙菡心道，林二老太爺是個圓滑愛專研的，怨不得林熙松年紀不比林熙楊大，圓滑世故得很。
“林氏重嫡庶尊卑，族規(guī)森嚴，自來沒有亂家的，二房二老爺母親雖是良妾，但是二房老太爺任上納得上官家的遠房侄女，又繼不承家業(yè)，性子懦弱沉悶，是個不得寵的，膝下又僅一嫡子?！?p> 大胤律法雖然對庶子身份沒有前朝那么嚴，但一般守規(guī)矩的人家庶出子都沒什么地位的。
林熙菡知道前朝庶子庶女都是上不得族譜的，也就是大胤朝庶子才有了身份，有了繼承家業(yè)的機會，可是也是種種限制，庶子繼承不了族田祖產(chǎn)，繼承的私產(chǎn)也能超過三分。
便是絕嗣的人家過繼也是先過繼同房兄弟嫡子，五代沒個過繼的，才有庶子繼承家業(yè)，就是那樣對生母是否良妾都有諸多差別的。
林熙菡就知道膠州有一戶官宦人家，匪禍來了，一家兄弟都死在了戰(zhàn)場，滿門徒留個庶子，族里又沒個五代嫡子過繼。因那家庶子是個賤妾生的，沒納妾文書，又沒記在嫡母良妾名下，最后滿門八成產(chǎn)業(yè)收歸族有，二房上交國庫作為絕嗣登基。那家唯一血脈被發(fā)了八十兩安身銀子，便打發(fā)走了。
庶子還好，好歹還有個名字上了族譜，庶女更是難過的。
一般賤妾生的庶女，因母家是奴籍賤籍，良賤不通婚，上戶籍都是要記在良妾名下的，否則便是沒戶籍的。且庶女不管是良妾生的，還是賤妾生的都是上不得族譜，也沒有族中排序，唯有良妾女出嫁前，會在族譜上記一行字，某某女出嫁于某族某房某子，連個名字都沒有，賤妾女更是連姓氏都不能隨意冠上。
世情如此，二老太爺家的二老爺再怎么努力，也是難以比及兄弟的，何況二老太爺是個規(guī)矩的，林氏宗族又是厲害的。
“林三老爺出生晚，日子又好，極得林二老太太歡喜，膝下三個嫡子，長子便是七爺。七爺生得好，嘴又巧，林二老太爺家的女眷沒有不喜歡的?！?p> 林熙楊嘴巧討喜，林熙菡倒是難得一愣，這般氣死不償命的巧。
安伯大概知道林熙菡幾個的意思，也不曾解釋，笑了兩聲，又道，“六爺，七爺一般大小，又都是得寵的，自小就是不合的，尤其七爺?shù)美咸珰g喜卻不得二老太爺喜歡。六爺長得憨實，二老爺家大太太和二老太太又有間隙，六爺便是不得二老太太喜歡，得二老太爺護著。”
林熙菡聽了，很是覺得林二老太爺家有意思，二老太爺和二老太太還各有主意。
“六哥和七哥都是嫡子，又得家中歡喜，怎么遣了來接我這隔房的堂妹?！绷治踺赵堑惯@兩個哥哥是家中不得寵的或是庶出的，不想倒是又是嫡出又是得寵的，更是疑惑了幾分。
“林氏祖產(chǎn)多，但架不住子息多得力少，家中產(chǎn)業(yè)這么多年增收些，但不多。何況如今族人都搬至了京都，老家產(chǎn)業(yè)越發(fā)不行了，可是咱們國公爺這房卻是越過越好的。二老太爺也是疼孫子的，便是打著些主意?！?p> 林熙菡聽明白安伯的意思，“林二老太爺打算將六哥和七哥過繼給我們七房，京都怕是不愿的。”
“這過繼，一是族中，二是國公爺，最后就是小小姐和崔家同意就行了的?！卑膊⌒囊硪砜戳搜哿治踺盏?，“老夫人不愿意，國公爺愿意，便是能成了的?！?p> 林熙菡嘆了口氣，“二老太爺這般打定主意，怕是三家都說和了的，就等著我這邊?！?p> “小小姐年紀太小輩分大，族中又沒什么更小的嫡子，誰讓姑爺同輩最小，也是沒辦法的事兒?！?p> 安伯見林熙菡神色黯淡，又道，“反正族中產(chǎn)業(yè)，小姐也是繼承不了的，不如給姑爺小姐找個接香火的?！?p> “與其糟蹋了爹娘名聲，我倒是愿意承宗的?！绷治踺湛粗{天道。
“小小姐，你可要想清楚啊?！卑膊状温犃治踺招乃迹行@訝，“這要是承宗，哪里找得到好人家入贅，少不得寒門敗類。若是這樣，那才傷了姑爺小姐的心，他們就圖你順順當(dāng)當(dāng)嫁給好人家，過好日子。這錢財香火的事兒，小姐姑爺定是覺得沒有小姐你重的。”
安伯話說完，林熙菡眼淚忍不住流下了。
“小小姐，這林家族人打著過繼主意，不全是錢財，更多是老爺?shù)木粑?。”安伯猶豫了一下，又道，“這爵位怕是沒多久就是收回去的，姑爺功勞當(dāng)不得這爵位，不過是官家試探國公爺?shù)摹Ｈ羰菦]了爵位，這族人那是愿意過繼的?！?p> 林熙菡知特旨的，不過當(dāng)時不曾在意，現(xiàn)下想來，倒是理解了林氏族人心思，更多放心了兩分。
林熙菡暗想，自己等人都看出來林玉煊爵位不妥，林氏族人怎的沒看清了的。
林熙菡又想到，怕不是沒看出來，只是存著僥幸心理，不然不會只是個二老太爺家的嫡子幼孫或是幼子嫡孫了了。
大概二老太爺?shù)牡臻L孫，京都大伯家的嫡子都是愿意的，一個郡公除了國公府的嫡長孫將來比得了，旁人比不了的。何況嫡長孫也是到等上幾十年，今日過繼自家，三年出孝便是郡公爺了。
林熙菡和安伯細聊沒多久，便聽得后面船艙大哭大鬧的聲音，林熙菡聽得聲音，里面有安伯家的媳婦呵斥聲，便領(lǐng)著丫鬟走到船尾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