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梁都睢陽城。
睢陽中大夫韓安國正在城墻之上巡邏,并檢視各級軍官的值勤工作。忽然從函谷關(guān)的那邊,一條拖曳著的紅線,由遠(yuǎn)至近,如同潮水般,蔓延過來,如同波浪般,擴(kuò)展開來。
韓安國站到城墻的最高處,遠(yuǎn)遠(yuǎn)的眺望著那邊,沒過多久,漫山遍野的紅色海洋,便出現(xiàn)在了韓安國的視線之中。
毋庸置疑,他們是大漢國的軍隊。
韓安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對左右軍官道:“立刻派出偵騎,前去詢問大軍的來意!本官這就去稟報大王!”
“諾!”左右軍官,也不敢怠慢,近三年來,如此龐大的軍隊,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睢陽城城外,誰也不知他們是來干什么的。
而且可怕的是,在睢陽之前,梁國還有數(shù)個封城,并在那些城市駐扎了幾千名士兵,可是,毫無疑問,那些士兵,都沒有發(fā)揮給睢陽預(yù)警的作用,這支大軍,如入無人之地,閃電般的插到了睢陽城外。
就是用屁股去想,大家也知道,此事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支軍隊持著天子節(jié)與虎符,所以,那些城池的官員與士兵,才會在第一時間,就選擇投降,或者說歸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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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安國騎著戰(zhàn)馬,跑到梁王宮時,迎面,便撞上了同樣行色匆匆的睢陽中尉張羽,兩人對望一眼,相互行了個禮。
“韓大人,外面到底怎么回事,竟如此喧嘩,大王特令我來詢問!”張羽問道。
“張大人。。。”韓安國閉著眼睛道:“天子的大軍來了!”
“來干什么?”張羽急問道,看樣子,張羽也不知道這梁王劉武做過的事情。
韓安國搖頭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樣子,他們是沖著大王來的!”
“什么?”張羽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天子怎會對付大王?”
“還是先進(jìn)去請示一下大王吧!”韓安國搖著頭道,天子這次忽然發(fā)作,使整個梁國在根本沒有作好準(zhǔn)備的情況下,就不得不面臨朝廷大軍兵臨城下的危局。
在天子的大軍面前,韓安國清楚,即使是做好的充分的準(zhǔn)備,梁國上下,也沒有幾個人敢真正拿起武器,對抗朝廷,更何況是還是這種完全沒有預(yù)兆的忽然行動。
張羽對韓安國一拜,道:“韓大人,某家先去詢問一下天使的來意!大王,這邊就交給您了!”
“恩!”韓安國點(diǎn)點(diǎn)頭,跳下戰(zhàn)馬,快步走上梁王宮的臺階。
急急的進(jìn)了王宮,到了梁王的寢宮之外,韓安國朝著地上一跪,拜道“臣安國求見大王!”
未幾,梁王便面帶笑容出來接見他了。
“韓卿,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竟如此喧嘩?”劉武一見韓安國,便立刻拋出了這個問題。
“大王,可能是天使來了!”韓安國小聲的道,他說完,便仔細(xì)的觀察起了劉武的反應(yīng)。
劉武聽到這話,身體差點(diǎn)控制不住,他的臉色刷的白了下去,他清楚,天子的使節(jié),搞出如此大的動靜,是來干什么的。
他焦急的來回跺著步,韓安國的眼睛,可以清楚的看到,劉武的雙手在不住的顫抖著。
“大王,究竟是何事,竟惹動天子派出大軍前來問罪,請大王告知!”韓安國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說:“如今之計,亦唯有大王如實(shí)相告于臣,臣才可為大王出謀劃策,避開今日的危局!”
韓安國清楚,自己的主君,定然是干了些什么糊涂的事情,才惹的天子暴怒,完全不顧兄弟手足之情,調(diào)集了大軍前來興師問罪。
而這個危機(jī),解鈴還須系鈴人,只有劉武說出了事實(shí)的真相,他韓安國,才可以根據(jù)事情的性質(zhì)與程度,為梁王找出解決之道。
梁王猶豫了很久,才長嘆了一口氣,將自己派公孫詭,羊勝去長安刺殺袁盎的事情,一一說出了出來,又將公孫詭等人自作主張,挾持長公主謀刺太子的事情也說出了來。
韓安國一聽,徹底蒙了,刺殺袁盎這還好說,憑著太后的關(guān)系,還可力保梁王王位不失,可挾持長公主,謀刺太子,這就是公然的謀反了!而且,由于長公主的問題,太后肯定也已經(jīng)怒發(fā)沖冠了。
這事情。。。還有解決的辦法嗎?韓安國已經(jīng)絕望了!
這時候,城門處,傳來了整齊的‘萬歲’之聲,劉武渾身的精神,在這剎那被抽的干干凈凈,他清楚,城門與城外的駐軍,已經(jīng)在天子節(jié)面前,全部放棄了抵抗,遵從了天子的命令,現(xiàn)在,整個睢陽已經(jīng)徹底的喪失了防御能力。
他失去了還手的能力,他唯一的選擇,便唯有自殺,才能平息天子的怒火,這樣才可以最終保全他的兒子與女兒們。
劉武長嘆一聲,傳令宦官,把自己的五個兒子與三個女兒全部叫了過來。并令人立刻去命令公孫詭和羊勝自殺。
沒過多久,他的兒子們與女兒都過來了。劉武抱起年紀(jì)才不過十一歲的長子劉買,走到韓安國面前,長嘆一聲道:“韓卿,寡人今日便將吾兒,托付于卿,將寡人的身后事,托付于卿,買,生性好動,非有為之君,寡人甚憂之,望卿不負(fù)寡人之望,好生將買兒輔佐成人,使其知禮儀而識道德,勿再重蹈寡人之失!”
他摸了摸自己的兒子們的腦袋,在長字劉買的額頭上親了親,在他耳邊道:“買兒,父王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遵從韓安國大人的教導(dǎo),專心做人,勿要再輕信小人之言,勿要再生些不應(yīng)該有的心!”
然后,他在韓安國不停的跪拜與磕頭中,慢慢的走進(jìn)了自己的寢宮,在那里,他寫下了懺悔的遺書,然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劍,結(jié)束了他的生命。
當(dāng)郅都的大軍,來到梁王宮之前時,他看到的唯有,一片哀號的哭聲,與兩具罪犯的尸體。
郅都沉默了,他長嘆一聲,下了戰(zhàn)馬,進(jìn)入梁王宮,看了看劉武的遺體,他明白,一切都結(jié)束了!
四日后,郅都帶著公孫詭與羊勝的尸體與梁王劉武的死訊,回到長安,天子也只能長嘆一聲,便下令,厚葬梁王,賜謚為‘懷’,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謚號。
同時為了安撫竇太后連續(xù)失去親人的痛苦,也為了徹底的剪除掉龐大的梁國,天子隨后立刻采用了劉榮所獻(xiàn)的‘推恩策’,一舉將龐大的梁國一分為五,分封給梁王的五個兒子,并趁機(jī),加強(qiáng)了對諸侯的控制能力,收回了賜予某些諸侯任命其封國兩千石官員權(quán)利的特權(quán),只保留了他們對兩百石官員的任命權(quán)利。
同年正月十五,在這個最高天帝泰一神的圣誕之日與平諸呂成功三十周年紀(jì)念日,天子下詔,策立栗姬為皇后,并以隴西李氏女為太子儲妃,在太子加冠后,即行大婚。
在這之前,田家,王家已經(jīng)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被以大逆不道的罪名,族誅,王美人姐妹受不了這個打擊,在冷宮中相繼自殺。
在踏著自己與別人的鮮血鋪就的道路上,太子劉榮在他到這個世界的四個月后,終于拿穩(wěn)了手中的權(quán)柄。
歷史,在這一年,走向了一個新的起點(diǎn)。
第一卷《血染的權(quán)柄》完
注:西漢武將穿紅,文官穿黑,所以軍隊出征時,是一片紅色的著裝。
懷,謚號中說慈仁短折曰懷,短未六十,折未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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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開始下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