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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謠

039 醉夢南柯

浮世謠 糖水菠蘿 2938 2014-01-04 20:03:40

  辟開主道大街,我們沿著僻靜小路回家,路上時有幽香,還有許多柳條從沿街住戶的矮墻內(nèi)伸出。

  快到家時,前方有株開的絢爛的海棠樹,花瓣如云霞染醉,一片嫣紅,夜風(fēng)輕輕搖曳著,偶爾零落下幾片,幽姿嫻靜,清韻出塵。

  我感慨道:“真漂亮,下輩子我也想做海棠樹?!?p>  “你是不是傻?!睏钚抟脑谂赃呎f道。

  我一笑,忽而玩心大起,提著繁瑣裙子跑過去蹲在地上用袖子將花瓣都掃到一處,再雙手捧起,猛的朝上拋去。

  花瓣如雨紛下,滿是沁香,照在如水月光下,粉白紅嫩,泛著銀光,美到極致。

  “你看,多美啊,”我說道,“我下輩子要能這樣,多好?!?p>  他走到我身邊,很自然的伸手替我撿走落在頭上的花瓣。

  我一下就愣了,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形有點(diǎn)狹長,睫毛不濃密,但很纖長,眼珠烏黑雪亮,清澈橫絕,越看越好看。

  他垂眸朝我望來。

  我躲閃不及,被他逮個正著,臉不由自主的發(fā)燙,我不知道說什么好,隨便找了個話題:“……那什么,你覺得,陳素顏和鐲雀,穆向才更喜歡誰呀?!?p>  他雙眉輕皺:“為何問這個?”

  “快回答!”

  “我又不是穆向才?!?p>  “如果你是呢?”

  他想了想,搖頭:“沒有這個如果,因?yàn)橐婚_始我就不會陷入這種局面,不是誰都可以替代自己喜歡的人,哪怕容貌身體一樣?!?p>  一縷清風(fēng)拂來,他的衣衫憑風(fēng),獵獵作響,光影打在他的臉上,鼻梁又挺又直,特別好看。

  這個回答讓我有些失神,我道:“我們不要想得那么復(fù)雜,就從現(xiàn)在穆向才的立場來說,你覺得,他會更喜歡誰?”

  “邊走邊說吧?!彼D(zhuǎn)過身去。

  我安靜跟在他旁邊,沉默少頃,他道:“你覺得呢,一個是你主動喜歡的人,另一個是因替身和虧欠而喜歡的人。”

  我若有所思道:“前者是純粹的,后者太復(fù)雜?!?p>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在鐲雀身邊的穆向才戾氣極重,但在曲婧兒面前……”

  我一合掌:“在曲婧兒面前,他才是傳說中溫潤如玉的穆曲公子?!?p>  楊修夷抬手輕敲了下我的腦門:“所以,你說他更喜歡誰?”

  我笑了笑,沒說話。

  走了一會兒,他說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嗯?”我抬頭,“什么?!?p>  “沒了?”

  “?”

  “那,”他臉色一變,翻書似的,“是不是該算一下我們的賬了?你為什么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自己跑出來野?”

  我眨巴了下眼睛。

  “要不是我及時趕來,你這條小命是不是又得沒了?”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我又想到那個清嬋。

  “你哪是一個人,”我朝前走去,“不是有個清嬋陪你嗎?”

  “有她什么事?”

  我沉了口氣,也覺得沒我什么事。

  其實(shí)很想回頭跟他說,他在外面愛怎么玩,怎么玩,但我不喜歡清嬋,別把她帶店里來就成。

  但轉(zhuǎn)眼又覺得,這句話很沒有必要。

  雖然不喜歡清嬋,但我一個人心里默默腹誹就好了,跑去別人跟前瞎議論,總覺得太卑劣。

  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我把想讓鄭倫做的“壞事”告訴了楊修夷。

  他聽后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只問我是不是想清楚了,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回家后,我打水洗臉,將陳素顏給我的那些首飾整理在一個盒子里,準(zhǔn)備明天讓湘竹送去。

  不過衣裙臟了大片,這些酒漬和血漬必然洗不掉了,只能過幾日再去街上看看有沒有一模一樣的。

  而后,我倒頭就睡。

  第二日一早,我進(jìn)了暗室,忙了整整一天。

  湘竹幾次喊我吃飯我都無暇出去,到了晚上,楊修夷直接闖進(jìn)來把我拎到飯桌旁。

  吃飯的人多了一個春曼,吃飯的氣氛仍未改變。

  我和楊修夷仍時不時斗上幾句,斗著斗著他忽然給我夾了一塊紅燒肉,飯桌上的人齊齊愣了。

  我把肉挑到一旁,完了還用手帕擦了擦筷子,干笑幾聲:“最近不愛吃肉?!?p>  雖說我的身體五毒不侵,但一些藥,比如癢藥,要是藥性強(qiáng)烈一點(diǎn),一盞茶的功夫絕對能把我癢瘋掉。

  他又不是沒下過,當(dāng)我傻呢。

  楊修夷冷哼,長臂伸來,把肉夾了回去,冷冷的扔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

  吃完飯,我把寫好的信連同一個青花小瓷交給湘竹,要她送到穆府后親手交給鄭倫。

  青花瓷瓶里裝的是我花了一天調(diào)制的醉夢南柯,如果不是材料難尋,它絕對會比沉眠水要來得暢銷。

  日落西山,晚霞輕薄,我在院子里坐著,心情出奇的平靜。

  傍晚的風(fēng)清清涼涼,桂樹跟著搖曳,晃的地上光影暈暈。

  不出多久,一輪彎月掛上了天邊,夜幕無星,顯得天上月牙清影寥落。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p>  我抬起頭,楊修夷站在我旁邊,靜靜的看著我。

  我搖頭,說道:“不會后悔的?!?p>  醉夢南柯,一醉百年,如果鄭倫得手,成功讓鐲雀服下,那么這對穆向才他們?nèi)齻€人而言,絕對是最好的結(jié)局。

  楊修夷在我對面坐下,沉吟半響,開口說道:“我不喜歡管閑事,但我怕有一日你會自責(zé),你可想明白了,這對花妖而言并不公平?!?p>  我說道:“你也知道她是花妖,那花妖的天性想必你也不會忘了?!?p>  他看著我的眼睛,眉心微微皺著。

  我最近越來越膽怯與他對視,托腮望向月亮,避開他的視線:“以花成精者,生性多疑,易妒敏感,平日里可恬淡素雅,氣質(zhì)怡人,但倘若遇上危機(jī),或如鱉頭驟縮,或如野??癖?,常見為避世獨(dú)居,概不見人,時常有傷人殺人之舉?!@是書上說的,你肯定記得吧?!?p>  “嗯?!?p>  我輕嘆:“以前穆向才和她恩愛,是因?yàn)楸舜硕夹⌒难谥孛埽墒侨缃?,鐲雀的身份明了了,還多了一個曲婧兒,我覺得現(xiàn)在的鐲雀已經(jīng)開始展露花妖本性了。她如今和穆向才處得并不愉快,怕只怕她今后會越來越喜怒無常和乖張暴戾,這樣的她遲早會讓穆向才生厭,倒不如給她一個安然去處,讓她在穆向才心底留個念想,且等她百年后醒來,相信她體內(nèi)的妖氣已將人氣完全驅(qū)散,屆時可以重變?yōu)檠?,剛好免了這百年之苦,對她還有何不公呢?!?p>  楊修夷沒有說話了。

  我忽然很難過,朝他看去:“楊修夷,一百年后,你記得替我向鐲雀說聲歉意吧?!?p>  他皺眉:“你為何不自己說?”

  “我又沒那命……”

  心情突然跌落了谷底,我抬起手摘下一片桂葉,看著它道:“我一定要多做善事,多積陰德,下輩子做不了海棠樹,保佑我做棵桂樹也不錯,也有一百多年可以活呢,而且桂花的香氣是我最喜歡的?!?p>  楊修夷抬頭朝蔥茂桂枝望去,綠葉重疊細(xì)密,月色與枝椏交錯后灑落在他俊美的臉上,似敷上一層霜白,光潔如玉。

  “陳素顏說你下個月要去漠北,可是真的?”

  我搖了搖頭:“不去了?!?p>  如今的盤纏連走出柳州都不夠,何來去漠北,司麟錢莊那邊還沒去問過,心里沒個底,萬一不能補(bǔ)給我可如何是好。

  “為何不去?還在等那人么?”他轉(zhuǎn)眸朝我看來。

  那人……

  我有瞬間的失神,他指的是我的“未婚夫”吧。

  我道:“你不提這個人,我都幾乎將他忘了?!?p>  “嗯?”

  “自那次哭過之后,我便再也沒有夢見過他,反而常常夢見一個小丫頭,那丫頭又愛哭又愛笑,快煩死我了?!?p>  “小丫頭?”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名字叫月牙兒,約莫就七八來歲,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烏黑烏黑的,不過脾氣比我還壞,對了,她有一個又高又俊美的爹爹,對她可好了?!?p>  “月牙兒,”他輕皺眉,“夢見多少次了?”

  我搖頭,記不大清,抬眸看向天上的月牙,心下悵然。

  也不知道我那個未婚夫還來不來,都這么久了。

  而我要是有錢了,是繼續(xù)等他呢,還是去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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