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房門,對面的房門也剛好打開,楊修夷一襲墨袍,豐神俊朗,黑眸落在我身上,浮起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惹人討厭:“終于不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了?!?p> 我立即還嘴:“就你像人像鬼,像男像女?!?p> 湘竹掩唇笑出聲音。
楊修夷劍眉一擰:“你遲早死在這張嘴上?!?p> 我哼一聲:“要不是你本事高,你也會死在你那張嘴上!”
他一笑:“還知道我本事高,再說一句試試?”
“怎么,說不過要動手嗎?”
“能動手的我干嘛要廢話?”
我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朝樓梯走去。
“你去哪?”他跟來。
“要你管?!?p> 他尾隨而來,和我一起下樓。
步出客棧大門,一陣清風(fēng)迎面而來,夾帶著芳草泥土和食物的香息。
滿目人影車馬,喧囂吵鬧,對面的客棧,商鋪,還有車馬行附近擺滿了烤肉攤和糕點攤。
我在一個泥人師傅前停下腳步,楊修夷站在我一旁,看了會兒,他撿起一支白色小兔遞來。
小兔有股清甜泥香,通體白色,耳朵小巧可愛,垂在腦后,臉上點一雙紅睛,乖巧雪靈。
我接過來:“真可愛啊?!?p> “你若有它一半溫順就好了?!睏钚抟恼f道。
我提起小兔嗅了又嗅,這氣味好好聞。
隔壁的小哥沖我們叫道:“夫人,糖葫蘆要不?”
我本想去糾正他的稱呼,抬起頭看到那一顆顆鮮艷欲滴的冰糖葫蘆,頓時饞涎。
楊修夷含著笑意看了我一眼,挑了根糖衣飽滿的回來。
我伸手接過,輕咬了口,一笑:“好甜!”
他笑意盈眸,清俊容顏映著萬家燈火和星空夜幕,好看到極點:“還想吃什么?”
我看著他:“都給我買么?”
“多久沒吃梅花糕了?”
我笑起來,看向遠處的鐵爐子:“好啊,我要吃五個!”
吃了梅花糕,緊跟著是烤肉串,再是芝麻酥,豆腐花,糖人,玫瑰餅。
到最后我想吃什么,直接拉著他跑過去,他也不小氣,對我有求必應(yīng)。
買了很多東西,他走在我旁邊,我不時便會偷偷瞧他,用目光描繪他的眉眼,發(fā)覺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他手中拿著許多東西,都是我看上的小玩意兒,貴的我買不起,雖然現(xiàn)在在花他的錢,但花了多少我都記在心中,日后有機會一定還上。
這是師父教的,能少受人恩惠便少受,尤其是楊修夷的恩惠。
雖然吧,我現(xiàn)在欠他的可能真的還不清了。
許是被發(fā)現(xiàn)偷瞧了,他忽的側(cè)眸,我躲閃不及,被逮個正著。
“我臉上開花了?”他說道。
我看著他,忽的笑了,轉(zhuǎn)首看向一家露天茶肆:“請我喝茶吧?”
“走吧?!彼残Α?p> 要了一壺花茶,幾份糕點,我玩著手中小兔,一個賣花小姑娘走來:“公子,給夫人買些花吧。”
“我不是他夫人。”我抬頭說道。
她笑道:“夫人說笑呢,那位先生還說你們是私奔的苦命鴛鴦,還讓我低些價格賣于你們?!?p> 我有所感的抬起頭,一個熟悉身影忙閃到樹后,我汗顏,揚聲嚷道:“豐叔!”
楊修夷卻拋出一錠銀子,說道:“這些全買了,不必找。”
小姑娘一喜,忙道:“謝公子賞賜,謝公子賞賜。”
待她一走,我看向楊修夷:“你就不解釋嗎?”
話音剛落,又一個少年提著裝滿蔬菜的籃子走來了。
不多時,賣鈴鐺,野菜,小首飾的行腳商販盡數(shù)涌來,一口一聲夫人。
我解釋不清,哄勸不走,越來越惱羞成怒,氣道:“你們干什么呀,再這樣我報官了!都走開好不好?”
他們不為所動,還在那邊說個不停。
我忍無可忍,一拍桌子:“滾啊!”
大約見我真的動怒,眾人撇嘴,一哄而散。
我氣沖沖道:“什么樣的主人有什么樣的管家,都腦子有病?!?p> 楊修夷心情似乎很好,隨意點了頭,隨后才一頓,說道:“你說誰?”
我一下笑出聲,倒一杯花茶,舉杯飲了口。
這時隔壁傳來一個男音:“……那些傳說多半有假,這世上年少技高者不在少數(shù),但威懾群雄之說,實乃無稽之談?!?p> 一個女音輕笑:“我看也是,那日鴻儒石臺上多為柳州的俠者,武功蓋世,縵山城的幾位仙師和弟子也在,絕不可能如你所述這般不堪一擊。”
“你們愛信不信,”另一個略年輕的清脆女音哼道,“反正我就這么一說,你們當(dāng)個聊資也無妨,總之事實就是如此。我已經(jīng)寫信跟師父說了,讓他留個心眼,看看那個田初九是不是他要找的人?!?p> 我朝楊修夷看去,他神色淡淡,如若未聞。
我回過頭去,隔壁坐著兩女一男。
我開口問道:“你們在聊的什么,什么鴻儒石臺?”
模樣清秀的年輕女子回頭,做著男裝打扮,十分嬌俏,詫異道:“莫非姑娘沒聽過?”
我點點頭。
她道:“宣城血猴之事你必有所耳聞吧?”
“嗯?!?p> “那屠妖大會呢?”
我有些心虛:“沒……”
“你竟不知道,”她來了興致,“就因為那血猴慘案,漢東幾個有名氣的大幫派決定在宣城舉辦屠妖大會,本是決定捉三百只妖怪在鴻儒廣場上燒的,豈料宣城城郊別提妖怪,連只山雞都難尋,最后只捉了七只小妖,哈哈,我還準備看笑話呢?!?p> “流云。”另一個女子出聲道。
被喚流云的姑娘很無謂的看了她一眼,對我續(xù)道:“好在江湖上又傳出風(fēng)聲,說是血猴慘案源于一名妖婦,這妖婦在城內(nèi)豢養(yǎng)妖物,害死了成百上千的人。他們把她說的罪惡滔天,但那日我去看了,不過是個少女罷了,模樣不算好看,但一點都不丑,根本沒他們說的猙獰丑陋,看著還挺可憐,”說到此,她一笑,“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嘛,看著年輕,說不定本來面目都有七八十了,那日他們拿東西砸她時,我看著好玩,花了二十文錢跟一個大嬸要了五個臭雞蛋,也砸了一頓,嘿嘿,當(dāng)為民除害啦!”
“……”
楊修夷手中打出一物,速度太快,我沒看清,待流云額上破開血窟窿,我才看到是一個茶蓋。
她身邊的男人立時拔刀:“你找死!”
另一個女人按住他,朝我們看來。
“你干什么!”流云起來叫道,捂著鮮血不止的額頭。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另一個女人起身,去為這個流云包扎,朝我們又望來一眼,在流云耳邊低語。
我想她大概猜出我們是誰了。
楊修夷端起茶盞,冷冷道:“滾?!?p> 女人看著我們,垂下目光:“打攪了?!?p> 她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轉(zhuǎn)身離開時,楊修夷忽的說道:“我知道風(fēng)華道人是誰,今日鬧市,我不同你們計較,他日你們自己來賠罪?!?p> 我一頓,風(fēng)華道人。
待他們離開,我看著他們的背影:“他們是風(fēng)華老道的誰呀?”
“應(yīng)該是剛收的徒弟吧?!?p> 我好奇回頭:“你怎么知道,你見過?”
“可能么,風(fēng)華老道是你師父的老友,我會跟他有往來?”
“那你……”
“兩女一男,身上皆有竹筠藥香,其中一女叫流云,不難猜?!睏钚抟幕卮稹?p> 好吧。
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垂頭看向桌上的茶水,這么一鬧,沒了要喝的心思:“我們回去吧?!?p> “嗯?!?p> 楊修夷起身,這時一頓,他回眸朝遠處一間客棧望去。
“怎么了?”我問道。
他長眉輕斂,說道:“那邊有些不太尋常。”
“是什么?”
“是……”他沒有往下說,放下茶錢,“我先去看看,你早些回去休息,不要亂跑。”
“哦……”我應(yīng)道。
哪里敢亂跑,我現(xiàn)在可是被喊打喊殺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