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我應(yīng)該第一時間聯(lián)系八哥想些對策。一方面八哥與我自幼親近,另一方面八哥也了解九皇子的喜好,到時候我只要反其道行之就可以了。
我之所以這么做,除了因為討厭他一副經(jīng)不起打擊的病雞模樣之外,主要還是因為我想要自由自在行醫(yī)救人的理想。不是我矯情,做皇妃是威風(fēng),但是身為商家女兒同樣也能做到有錢有勢。我也差不到哪兒去,況且還有足夠的自由,多好!
然而就在我四處搜尋八哥的時候,卻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八哥的蹤跡。說起來也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以前一直在眼前晃悠的大活人乍一下消失不見了,還真讓人有點不習(xí)慣了。
正當(dāng)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zhuǎn)的時候,突然又冷靜了下來。不是還有一年嘛,我急什么?那個九皇子不是已經(jīng)請旨去西域打仗了嘛,能不能完好無損的回來還有待考證呢。想到這里,我輕松了許多。
腳步輕快的從八哥住的院落往自己住的院落走,突然看見前方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一襲白衣,長身玉立,背對著我,手中執(zhí)著一把劍。
不得不說,我們商家人普遍喜歡穿白衣。就說我的衣服,除了幾件淡綠色之外,也就全是白的了。當(dāng)然我是出于大夫的潔凈癖好。其他幾個個哥哥我私下認(rèn)為那是受了我爹的影響,故作飄逸。特別是八哥!
但是來人卻不是八哥。我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欣喜的叫了一聲:“七哥!”
七哥商頎德,年僅十九的少年俠客,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帶著一絲淡笑看著我,“九妹?!?p> 除了八哥,我其他七個哥哥都是叫我“九妹”的。因為我曾經(jīng)用感冒時的破鑼嗓子教八哥唱那首《九妹》,把他給嚇怕了,從此他只敢叫我“小九”了。在此我不得不聲明,我的確是遺傳了我娘的好歌喉,那天唱得不好純粹是因為感冒而已。反正我自己是這么認(rèn)為的。
我上前幾步挽住七哥的胳膊,“七哥,你怎么來了?”
七哥淡淡的笑著,年輕的臉上滿是不合年齡的沉穩(wěn)和淡定。他寵溺的看著我道:“我聽八弟說你想要一支好簫?”
我一愣,“八哥告訴你了?”
七哥點點頭,“他現(xiàn)在還在外面尋找呢?前些日子一個故人送了我一支玉簫,既然你想要一支好簫,我就拿來給你?!闭f著從懷中摸出一支白玉簫來。
我立即興趣盎然的接過來把玩,玉質(zhì)均勻,色澤通透,真是絕世好玉制成的好簫。與爹的那支碧玉簫絕對不相上下。
“七哥,這么好的簫是誰送給你的?”
因為爹擅長吹xiao,商家兒女都學(xué)過一些,其中學(xué)的好的也就是七哥跟我了。這支簫做工精良,又投其所好的送給七哥,我不禁疑惑這簫的主人該是什么樣的顯赫身份。
七哥笑笑,“是一個江湖上的朋友,你應(yīng)該也聽說過,就是人稱‘南風(fēng)一劍’的越龍成?!?p> 我愣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啊,是那個與七哥你齊名江湖的南方少俠越龍成?”
七哥在江湖上也混出了些名堂,那位越龍成是江南圭城的一個望族少爺,卻喜歡游蕩江湖,他成名比七哥晚,卻與七哥齊名,被江湖中人合稱為“南龍北德”。既然是望族之后,身懷這支絕世好簫也就不奇怪了。
果然,聽到我問,七哥點點頭默認(rèn)。
我猶豫了一下,雖不舍,還是遞出了簫,“七哥,這簫是越公子送給你的東西,我不能要。”七哥的簫吹的要比我好得多,他肯定也很喜歡這支簫。
七哥笑著摸摸我的頭,“九妹,你我是親兄妹,還跟我客氣什么?”
我感動的點點頭,不再推辭。說到底,我還是想要。
想到八哥還在外面,我有些焦急的問道:“七哥知道八哥在哪兒嗎?他何時能回來?”
七哥有些無奈的搖頭道:“我叫他不要去,他偏不聽,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晉城了。我過幾日會去晉城,到時候叫他回來就是。”這個八哥,還真的是說風(fēng)就是雨。
我想了想,反正在家也是閑著,不如……
“七哥,我跟你一起去晉城吧?!毙碾S意動,自己的心思脫口而出。既然想以后出去行醫(yī)天下,那我就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去這個國家的各個地方實地考察一番才是。師父和師兄不帶我去危險的西域,那我就在安全的晉城的提前實習(xí)好了。
七哥猶豫了一會兒,剛想回答,眼神卻越過我看向我身后。我轉(zhuǎn)身一看,好嘛,花癡芙兒又出現(xiàn)了。
七哥趕緊想走,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又看看還有幾步就要奔到這里的芙兒,哀求道:“七哥,你就帶上我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七哥無奈的嘆口氣,在聽到芙兒驚喜的呼聲時,急忙說了一聲“好”,就提起輕功飛身而去。我滿意的回身沖一臉失望的芙兒笑笑。
回到自己的院子,我摸出玉簫試了試音,果然是好簫。結(jié)果一時興起,我一連吹了好幾首曲子才依依不舍的收了起來去睡覺。臨睡前,我又摸出來看了一眼,這一看居然發(fā)現(xiàn)簫上還有字:
拒之亦然,允之亦然。
什么意思?我撓了撓頭,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最后我得出一個結(jié)論: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愛附庸風(fēng)雅。
吹完了簫,我終于心滿意足的睡覺去了。在夢里還想著跟七哥去晉城的時候該帶些什么必要的東西。
結(jié)果這一晚之后過了一個月七哥才來找我。我等的心焦,七哥卻只是淡淡的拋下兩個字:“走吧?!?p> 我也顧不上怪他來遲了,趕緊就將早就準(zhǔn)備好的包裹背起來,準(zhǔn)備跑路。七哥好像是為了防止芙兒發(fā)現(xiàn)自己,故意挑了深夜來找我,幸好我之前就有準(zhǔn)備,不至于太匆忙。
等我跟七哥走出院落,七拐八拐就要走到商府后門的時候,七哥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問我:“九妹,你跟爹娘說過了?”
我想起臨走前留在房間桌上的信,含糊的“嗯”了一聲,只希望七哥快走,別再問我了。
誰知道七哥“哦”了一聲,繼續(xù)道:“難怪爹娘會來送我們?!?p> 我差點一個趔趄栽死。抬頭往前一看,后門口站著兩個人影,可不就是我那不怒自威的爹和溫婉動人的娘嘛。
我訕訕的笑了兩聲,“爹、娘,你們還沒睡?。俊?p> 娘輕輕嘆了口氣,我的心一縮,只聽她道:“歌兒,你出去了可還會回來?”
我松了口氣,原來他們以為我要離家出走啊。我趕緊擺擺手,笑道:“娘說什么呢?這兒是我的家,我不回來能去哪兒???我這次跟七哥去晉城是為了磨練磨練我的能力,以后才能更好的救死扶傷嘛。你們上次不讓我跟師父師兄去西域,這次我跟在七哥身邊,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娘的臉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但明顯像是松了口氣,轉(zhuǎn)頭對站在她身邊的爹說:“子瞻,我就說歌兒不會那么不懂事的?!?p> 很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七哥帶著我朝后門走去,邊走邊道:“爹娘放心,我會照顧好九妹,等見到八弟,就讓她跟八弟一起回來?!?p> 娘點點頭,爹依舊沒說話。我跟在七哥身后小心翼翼的越過他們,七哥拉開了門,再有一步就可以出門了,爹這時候終于說話了。
爹說:“九歌,你要是明年及笄之前不回來,爹會親自去接你回來的?!?p> 爹把這個“接”字咬的很重,我嚇了一跳。慌忙點頭稱是,下一刻逃也似的奔出門了,甚至比七哥的速度還要快。搞得七哥一臉郁悶。
其實我也很郁悶,我又不是為了逃婚而離家出走,有必要搞得那么心虛嘛?
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七哥忍不住問我道:“九妹,爹娘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沒告訴我?”
我愣了一愣,垂頭喪氣的猶如一個喪家之犬,半晌才氣若游絲的說道:“我訂親了?!?p> 七哥腳步一頓,我回頭的時候就正好看見我那俊逸非凡的七哥嘴大張著毫無形象的看著我。我哀嘆一聲,不再說話。
好半晌,七哥追上我,一把拉住我道:“是哪一戶人家?”
我撇撇嘴,“京城西北最大的那戶人家?!?p> 七哥一愣,“那不就是皇親國戚?還是最大的一戶?那是……”突然七哥睜大了眼睛,一貫平淡的聲音里有了一絲波瀾,眼神卻有些痛楚,“九妹,爹娘不會要把你送進(jìn)……宮里吧?”
我呆了一下,頓時忍不住笑起來,邊笑邊安撫的拍拍他拉住我胳膊的手,“七哥,沒那么糟,我可不是要做皇帝的小老婆,是要做他的兒媳婦。”
七哥舒出一口氣,神色終于恢復(fù)了正常,拉著我胳膊的手也松開了,“那還好,如果是讓你去做皇上的妃子,七哥我第一個不同意。”
“嗯?七哥你為什么這么說?”
七哥恢復(fù)了清淡的神色,“我們商家從爹開始就一直是一男只娶一個妻子,你看上面幾個哥哥就知道了。你是我們最疼愛的妹妹,我們豈會愿意你去做人家的妾氏?就算那個人是皇上也不行?!逼吒珉y得說了這么長的一句話。
不過七哥說的的確是事實,我們商家的幾個哥哥可能是受了爹的影響,都是只娶了一個妻子。就連之前風(fēng)liu成性的五哥霧華,在遇到一介平民的五嫂之后也收斂心性,成了專一的好男人。遠(yuǎn)的不知道,但起碼目前商家兒郎個個都是這樣。也因此,外面都傳商家出癡心漢,讓還未成親的七哥、八哥的身價水漲船高,提親的人幾乎快把商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聽了七哥的話,我知道他是真的關(guān)心我的幸福??墒蔷退慵薜牟皇腔实?,嫁給皇子也許也差不多一樣糟。這個世界畢竟商家這樣的不是主流,只是極少數(shù)而已。以后我要是遇到跟幾個女人共侍一夫這種事,我能怎么辦呢?唉……
雖然心中落寞,但我還是揚起笑臉,拍拍七哥比我頭還高一點的肩膀道:“七哥不用為我擔(dān)心,我自有分寸?!?p> 的確,我現(xiàn)在就在好好計劃著呢。起碼我的靈魂還是自由自在的現(xiàn)代靈魂?;橐?,豈能束縛住我自由的心!
七哥聽我這么說了,也就不再多說了,只是淡淡笑了,拉著我往前走去。他一襲白衣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飄逸似仙,左手拉著我的右手,右手握著自己視若珍寶的云淵劍。我看這樣的七哥,心里突然就覺得很溫暖。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我的爹娘,還有八個哥哥永遠(yuǎn)都在我身邊攙扶著我、保護(hù)著我,我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這個深秋寂靜的夜晚因為我和七哥之間淡淡的溫暖而變得鮮活起來。
身邊有幾匹快馬經(jīng)過,突兀的馬蹄聲敲擊在石板路上,分外強烈。我瞥了一眼馬上的士兵,應(yīng)該是去往西域的傳令士兵吧。想起某人現(xiàn)在可能也在西域,我在心里笑了幾聲,蕭祁,你就等好吧!我可不能把我的理想埋葬在和你的婚姻上。
只是……我忘了世上有烏鴉嘴這一說,這會兒剛念叨著蕭祁,沒想到?jīng)]過幾天,居然就跟他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