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的事情,接下來我真的就沒再管過。直到三天后,嚴傳正的信到我手上。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寫信給我??戳艘谎蹅餍诺陌烁纾矣蟹N不好的預感。
展開信,果然……
嚴傳正真的派人去劫糧草,但是關(guān)鍵時刻卻被焦富立逮了個正著。
八哥看著我道:“嚴大人是不是想請你想個法子?”
我瞄了一眼八哥,“是你告訴他我在焦小姐身上做了手腳吧,現(xiàn)在,叫我動手了是不是?”
八哥一臉心虛的看著我,“那天你趁她不注意,在她后腦扎了一針,我便猜想這其中必有玄機,所以就告訴了嚴大人?!?p> 我嘆了口氣,“我也不想這樣。只是那焦富立生性多疑,詭譎多變。我怕到時候我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所以才留了這么一個后招。只是這樣畢竟不道德,我身為醫(yī)者卻做這樣的事,實在是不該?!?p> 這話可是我的真心話,畢竟從小接受師父教誨,為人醫(yī)者,首先要做的是救人,而不是用所學去害人。沒想到我這次卻是破了大忌。
八哥聽我這么一說,知道我是答應了,立即來了精神,假意安慰我道:“小九,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八哥我也不愿意傷她一個弱女子,可是只有她是焦富立的死穴啊,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卑烁缯f的很煽情,只可惜他眼中的興奮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也讓我感受到了那天焦小姐對他的精神傷害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我無奈的看他一眼,點點頭,“算算日子,那位焦小姐的頭痛也該發(fā)作了。明天我隨你們一起去,讓焦富立做個選擇吧?!?p> 八哥聽了,放下心來,高高興興的出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八哥便再次高高興興的拉著我出門。我不禁對他的態(tài)度有些頭痛,難不成就因為焦小姐看上了他,他就要趕盡殺絕?乖乖,看來我以后注定是沒有八嫂的了。
想歸想,自己終究還是被八哥拉出了門。剛要出大門,爹便走了過來。我一看自己身上的男裝,暗叫一聲不好,何況爹的身邊還站著連日來被我冷落一邊的芙兒和君君。
君君看到我趕緊走上前來攀住我的胳膊,叫了聲娘。這幾天我見他可以單獨待著了,便時常把他往大哥那兒送,他與嘟嘟倒也相處融洽,沒出什么事,也沒再膩我。
爹面色無波的看著我道:“歌兒,爹雖然不愿你卷入朝中的紛爭,但你既注定要嫁入皇家,就必定要經(jīng)受這些。好在你現(xiàn)在終于跟九皇子一條心了,爹倒也覺得欣慰?!?p> 我詫異的看著爹,不知道該不該反駁。爹見我不說話,還以為我不好意思了,便接著道:“你也別不承認,芙兒都告訴我了,你這幾日沒事便跟著你八哥往外面跑,回來還總是念叨著糧草什么的,不是為了九皇子是什么?”
我瞪了芙兒一眼,這丫頭說的什么話?芙兒瑟縮的看了我一眼,就低頭數(shù)螞蟻去了。
爹見我依舊不說話,也不再板著臉,反而笑道:“好了,我只是跟你說笑呢,你跟你八哥去幫九皇子吧,需要商家出力的時候,就盡管開口,我沒必要不幫我未來的女婿?!?p> 我吃驚的看著爹,八哥在一邊欣喜的叫道:“爹,你說真的?”
爹點點頭:“當然。”說完,他朝君君招招手,“君君,過來,跟外公去玩兒吧,讓你娘和你八舅去幫你爹爹吧。”
我聽了差點沒哭出來,爹你承認君君叫我娘也就好了,怎么我們一大家子連帶蕭祁都給攀上親了呢?更讓我想哭的是,君君聽到這話,居然還真屁顛屁顛的過去了。芙兒在一邊噗嗤一聲笑出來,我一眼瞪過去,她又低頭去數(shù)螞蟻了。
八哥也忍住笑,拉著我道:“好啦,小九,我們趕快動身吧,否則就來不及了?!?p> 我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跟著他出了門。
跟段治和嚴傳正在半道碰了面,四人同乘一輛馬車往藏糧草的地方趕去。
八哥問我:“小九,你還是不想知道藏糧草的地方是哪兒嗎?”
我揭開窗口的簾子看了看,回頭道:“這個方向應該是往龍景山吧?”
嚴傳正笑道:“九小姐好眼力,正是龍景山。”
我斜睨他一眼,“嚴大人怎么還在此地,也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秣陵城守私離秣陵?”
他笑笑,“就算被人發(fā)現(xiàn)又如何?我是為大梁萬千將士來到京城的,就算到時候圣上怪罪,治我個死罪,我也認了?!?p> 他這話說得大義凜然,倒讓我無話可說了,只好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段治在一邊笑道:“九歌,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今天脾氣這么大?”
我心情不好,不想回答。八哥卻在一邊一五一十把早上出門爹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告訴了段治。段治和嚴傳正聽了哈哈大笑,我心情越發(fā)的不好。
正苦惱著,卻又聽嚴傳正道:“原來九小姐還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叫君君是么?待屬下回到將軍身邊,定要告訴將軍喜得義子的好消息?!?p> 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嚷道:“他喜得義子?君君是我兒子,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嚴傳正先是一愣,接著不可抑制的笑道:“九小姐年紀不過十四,說起自己有兒子的時候居然不覺得絲毫不妥,真是女子中的豪杰?!?p> 我知道他故意說這話諷刺我,我偏偏不在意,還笑瞇瞇道:“女人遲早要有兒女,這有什么不妥的?難不成嚴大人覺得自己母親在說到您的時候也會不妥?”
嚴傳正沒想到我會這么胡攪蠻纏,頓時氣結(jié)的說不出話來。我心情頓時多云轉(zhuǎn)晴。
段治笑道:“博忠,你是說不過她的。看來我那個沉默寡言的侄子以后的日子會開心的很了?!?p> 我哼了一聲,心情再度轉(zhuǎn)多云。
終于到了龍景山,我也被他們?nèi)巳⌒α艘宦贰N衣氏忍埋R車,八哥隨后,段治和嚴傳正也跟著跳下車來。這次我們是來跟焦富立談判的,根本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因此除了段府趕車的老管家之外,一個下人也沒帶。
剛走進山中,便有一個中年人走上前來問:“可是北方來的客人?”
嚴傳正出列點頭道:“正是,家中遇災,顆粒無收,來此買些糧食回去充饑?!?p> 這是接頭暗號。
那中年人點點頭,回頭朝山中吹了一聲口哨,轉(zhuǎn)頭沖我們道:“跟我來吧?!蔽艺J出來,他正是那天我去焦府為焦小姐復診時,那個把焦富立叫出門去的下人。
此時正值春節(jié)過后不久,還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往山上行了一段路,我倒反而覺得暖和了些。誰知道行至山腰,那中年人卻不動了,他指指前面道:“我家老爺在前面等你們?!?p> 我們四人走到那當中,發(fā)現(xiàn)那是山腰中開闊的一處平地,焦富立正立當中。他身后是一個巨大的山洞,隱約可見堆的老高的袋子,應該正是糧草無疑。焦富立的身邊還跪著幾個被綁住的黑衣打扮的男子,看模樣裝束倒像是江湖人士。只是個個眼中露出對焦富立的痛恨之色,眉眼間又透出一絲剛毅,這樣看,倒又像是軍人了。這里怎么會有軍人?我看其中幾個似乎還有些熟悉,不禁又是一陣疑惑。
焦富立的目光最先掃過我,冷冷的道:“哼,好個葛九葛公子,原來正是商家的九小姐商九歌。是老夫眼拙,竟被你一個黃毛小丫頭給騙了。”
我無奈的嘆口氣,“焦大人,倘若你做些光明正大的事,又怎么會有我這種黃毛小丫頭來騙你呢?”
焦富立被我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粗著嗓子嚷道:“你以為你是誰?竟敢來教訓我?商家的人又如何?商家的人勢力再大也大不過皇家。難不成你們還想違抗皇命?”
段治聽了,搶先喝罵道:“住嘴!焦富立,枉我之前還認為你是個忠臣,現(xiàn)在你居然敢假傳圣旨,難不成在你眼中,皇子的命令就是圣上的命令了嗎?你眼中可還有君臣之分?”
焦富立被段治一喝,嚇了一跳,看來段治這個久經(jīng)沙場的大將軍身份很能糊弄人。但半晌他又恢復了常態(tài),硬著脖子叫道:“皇子也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的命令便是皇命?!?p> 我心中哀嘆一聲,焦富立啊,你自己已經(jīng)先亂了陣腳了,這會兒都口不擇言了。這么一說,不是明顯的承認了這次事件就是某位皇子主導的了么?要你這么說,皇子的命令就是皇命,那你怎么不聽九皇子的皇命?
八哥在一邊輕輕的笑笑,突然開口道:“焦大人,你也別覺得我商家勢力小。是,商家是大不過皇家,可是皇家卻大不過天。你只知道遵守皇命,可又知天命不可違?而這天命正是民意。如今萬千大梁將士等著這救命的糧草,你卻將它私扣在此,可知這件事的嚴重性?倘若他日叫大梁百姓們知道了,你又該當如何自處?”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八哥,他說這番話時,從容不迫,再也沒有平時的玩世不恭,好像他就已經(jīng)代表了天命一般。我心中禁不住疑惑:什么時候起,我這吊兒郎當?shù)陌烁缫渤闪苏勁袑<伊耍?p> 焦富立被八哥這一頓海侃嚇得失了方寸。我見時機剛好,便開口道:“不知……焦小姐現(xiàn)下頭痛病可好些了?”
果然,焦富立一聽這話,立即回過神來,尖叫著道:“原來是你,我說我女兒已經(jīng)兩年未犯的病怎么一見你之后就又開始出來作祟了,原來是你動了手腳?!?p> 我淡淡的看著他,壓下心里的愧疚道:“既然知道了,就應該明白怎么做,才能救你的女兒?!?p> 焦富立氣的渾身顫抖,狠狠瞪著我道:“沒想到神醫(yī)柳如風的弟子竟是草菅人命的劊子手,我真是替柳神醫(yī)汗顏。你為了九殿下居然可以做這種心狠手辣之事,實在是心如蛇蝎?!?p> 聽了這話,本就愧疚的我越發(fā)煩躁,看著他沒好氣的道:“你到底胡說什么呢?我有這么壞么?你到底救不救你女兒了?”
焦富立被我這么一問,才住了嘴,問道:“你要怎么樣才肯給解藥?”
我故作得意的笑了笑,指著跪在一邊被捆的像粽子似的幾個黑衣人道:“先把他們放了,再將糧草好好的裝車,送到山腳下去,其余的……暫時沒有了?!?p> 焦富立聽了,剛想發(fā)火,我慢條斯理的從腰間取出一顆藥丸,笑著看他,手上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拋接著,嚇得他臉色蒼白,生怕我一不小心把這救命的藥丸給拋丟了。
那領(lǐng)著我們來的中年人在這時候突然出現(xiàn),急沖沖的叫道:“不好了老爺,小姐在家里又頭痛了,剛才下人來報,說疼的把額頭都給撞破了。”
我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忍,只盼焦富立趕快下決心救他女兒。果然,焦富立看向我手中藥丸的眼神透著狂熱,眼神轉(zhuǎn)到我臉上時則又突的變得陰狠。
我心里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身后突然有人伸出手扶了我一把,穩(wěn)住了我的身子。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卻只感覺一個身影快速閃了過去,我甚至都沒看清是男是女。
八哥從身后湊近我道:“小九不必擔心,是我們安排的人?!蔽倚闹猩詫?,點點頭。
焦富立沉吟半晌,終于下決心道:“好,成交?!蔽倚闹锌囍囊桓医K于松了下來,覺得輕松了許多。
焦富立主意一定,他的手下動作倒也快,不消片刻,山洞中的糧草便全部被搬了出來,裝上了隱藏在山中的馬車上,足足有二十幾車。
這個山洞還真是大。
在裝糧草的過程中,那幾個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也被解救了出來。紛紛歸隊,站到了我們這邊。在這一系列過程中,我一直如自由女神一般舉著那顆藥丸,焦富立的眼神也一直追隨著我手中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