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升到了正中央,森林里越發(fā)熱鬧了起來。
迢迢坐在高高的樹杈上,看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生靈路過。
長著角白馬,披著鱗片的牛,生著翅膀的老虎,有蝎子尾巴的獅子,還有呼嘯而過的黑鴉,蝙蝠軍團,甚至還有一群翅膀上長著血紅雙眼的翠蛾就在樹下活生生地啃掉了一只可愛的小鹿,小鹿臨死掙扎時噴出的氣息弄倒了好幾棵碗口粗的樹。
一條金蛇如疾風(fēng)般從樹下掠過,后面緊跟著一個火紅色的四蹄獸型生物,眼見蛇去得遠(yuǎn)了,那火紅色生物突地散架變成一只只拇指般大的螞蟻如赤潮般的退去。
最神奇的是兩只象琵琶那么大的藍(lán)色蝎子路過被一只兩米高的暗綠色螳螂剪了徑,只見它輕靈地飛翔在空中,長著倒刺的鐮刀狀前肢不停揮舞,樹上只聽到一聲聲沉悶的“咔哧”聲,就像匕首猛地插入到西瓜里的聲音。眨眼間底下就是遍地藍(lán)血兼死尸了。
迢迢眼尖,看見那螳螂的前肢的尖端從形態(tài)上就是與她從黑蛇尸體中掏出的匕首一摸一樣,只是沒有那么大也沒有那么強的金屬質(zhì)感。敢情那條巨蛇就是死于這種巨型螳螂的開膛破腹,而那只螳螂也沒有討到好,將自己捕食的家伙也斷送在了蛇腹中,如果它能活下來恐怕也只能練獨臂螳螂刀了。
勝利者將失敗者穿刺在前足尖上,飛到一旁的樹枝上開口大嚼,吃相豪爽,咔嚓聲不絕于耳,吃完一只搬一只有條不紊。迢迢伏在樹上大氣都不敢出,深怕這煞星螳螂的復(fù)眼有遠(yuǎn)紅外熱成像系統(tǒng),頭上的觸須有聲納雷達(dá)。
越是怕什么越是來什么,迢迢眼看螳螂吃完最后一只蝎子快要離開,心情一放松那久未進(jìn)食的腸胃居然咕嚕了一下。這一下咕嚕聲,應(yīng)該是傳到了那只螳螂的聽覺系統(tǒng)中,它三角形的頭一下轉(zhuǎn)向了這邊,兩只殷紅的復(fù)眼,冷森森地看過來,觸須不停的擺啊擺,似在確定方位,暗綠色的振翅沙沙作響,明顯開始警惕。
這種情況下祈禱什么的都沒什么意義了。迢迢奇異地冷靜了下來,握緊了懸在身畔的那把匕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把我弄死就開吃的話我至少會自戕而亡。
傳說絕望的人身上會散發(fā)出一種氣味讓嗜血的生物尋味而來,而勇猛的人卻恰恰相反,他們散發(fā)的氣味讓生物本能地畏懼,所以狹路相逢勇者勝。也許是迢迢的勇氣與決心起了作用,最可能的是螳螂已經(jīng)吃飽不愿節(jié)外生枝,它隔著樹與迢迢對視了一陣,撲拉著翅膀悄無聲息地飛走了。
夜風(fēng)微涼,徐徐吹來,迢迢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
夜還很長。
地上的藍(lán)蝎留下的藍(lán)血開始散發(fā)出濃郁的腥味,旁邊小溪里有東西待不住了,一些長巴掌大著雙足的魚爬上岸來。它們聚到灑上血液的草叢中,來回溜達(dá)了幾趟,那些綠草立刻恢復(fù)了本色。其中幾只順著藍(lán)血的痕跡一扭一扭地往螳螂呆過的樹杈上爬。所過之處如神奇橡皮擦,污漬去無蹤,仿佛它們一個個魚型真空強力吸血器。
一群羽毛艷麗的長喙小鳥悄無聲息地從樹叢里飛出,一鳥一只魚,剎那間將叢林清道夫叼了個一干二凈。有一只體型較大的魚掙扎得比較劇烈的,小鳥用上喙洞穿它,叼著往后拉,迢迢看見那魚肚子就是一個黑色吸盤,里面牽出無數(shù)細(xì)絲牢牢附著在樹干的藍(lán)色血跡上,小鳥使出吃奶的勁,飛速扇動的翅膀幾乎將自己拗成了蜂鳥的造型,那些細(xì)絲繃得筆直,就是不斷,真是頑強。
伴隨著一聲尖厲的嘯聲,疾風(fēng)突起,一只眼睛如同貓頭鷹般碩大,羽毛墨綠翼展足有一米的巨型怪鳥從上空俯沖下來,一爪抓住相持不下的魚和鳥騰空而起,旋即,就聽見一聲慘戾,恐怕是那只貓頭鷹又遭了誰的毒手。
當(dāng)幾片墨綠的羽毛打著旋地從迢迢眼前飄過時,她不禁感嘆:這烏七八糟,血腥暴力的夜啊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旁邊背包里只探出個頭觀賞叢林戰(zhàn)爭大片的三眼從喉嚨里發(fā)出幾聲輕柔的咕咕聲,仿佛在安慰她,快了,快了。
終于等到紫月落下天邊開始涌出大片云霞,迢迢從樹上慢慢地爬下來。森林里恢復(fù)了寂靜,輕紗般的薄霧飄蕩在林間,樹葉草叢上凝聚著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小溪清澈,泉水叮咚一派安詳美好靜謐。奇怪的是那些晚上出現(xiàn)的動物們不知道隱匿至何方。它們在夜幕降臨出現(xiàn),在天剛破曉又迅速地消失,兩者都同樣地突兀。
一定有一個地方,迢迢猜想,滿坑滿谷地棲息著動物,白天進(jìn)入休眠互不侵犯,一到夜晚定時醒來互相獵殺捕食,準(zhǔn)點得如同新聞聯(lián)播。稍微遙想了一下住滿動物的森林版和平飯店(洞窟),立刻迢迢覺得自己這個猜想很二。
順著小溪往下走的路不是很難,因為每天的暴雨,溪水有明顯的漲落痕跡,在這些地方植物生長得不是那么茂密,勉強可以循著走下去,迢迢注意觀察了一下,小溪的底部一塊一塊的密密匝匝地長著一種纖細(xì)水草,顏色如同早春四月太陽下迎著陽光的枝頭最鮮嫩的那抹翠綠,草身隨著水流微微的起伏,看起來非常柔軟順滑。當(dāng)迢迢把手中探路的棍子伸過去時,那些發(fā)絲樣柔順的草葉象章魚的觸手般舞動起來,緊緊地圈住棍子往下拖拽,迢迢放手,整塊草皮翻裹過來將棍子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原來這種植物不是論根的而是論塊的,一塊才是一個完整生命體。隔了一會它大概覺得懷中的東西沒什么吃頭,又慢慢地象滾地毯似的舒展開來,那根倒霉的棍子的表面已是坑坑洼洼,似被強酸腐蝕過。
有岸上不被植物傷害的經(jīng)驗,迢迢大膽地做了個試驗,她一手拿著匕首(螳螂的前爪),一手探出一個指頭,輕輕地摸向離自己最近的一根水草,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此草不像岸上植物們那么的友善,就斬立決,具體是斬水草還在斬自己的手指視情況而定——誰弱斬誰。
當(dāng)白皙的手指伸入水中,那些水里的植物懶洋洋飄蕩的植物齊齊地往下伏倒,如同靜電試驗的時候,當(dāng)鐵屑被帶絲綢摩擦過的的玻璃棒吸引時的狀態(tài)。應(yīng)該是警覺了吧?迢迢暗自猜想。水這種介質(zhì)的傳導(dǎo)性比空氣強。她強忍著對強酸腐蝕的恐懼將手指輕輕觸上了那根面條般纖細(xì)的水草。水草先是僵硬地一動不動,迢迢膽子大了點,沿著草身輕輕地?fù)崦讼?,那根草忽然又活潑了起來,試探性地將身子輕輕地繞到迢迢的手指上,迢迢有點害怕,但是沒有縮回手,只將身子抬起來,做出一個隨時后撤的姿態(tài)。那根草仿佛感覺到迢迢的恐懼,急忙將纏繞在迢迢手上的細(xì)絲松開,緊接著相旁邊挪開好長一尺,并慢慢將身體卷了起來。
迢迢松了口氣,看來這水里的植物也很友善。
她大膽的踏入水中,將剛才那塊植物拖到手邊仔細(xì)觀察是什么原因?qū)е滤鼤园l(fā)卷曲成蛋卷。(你傷害了人家的感情,笨蛋?。┧p輕地展開那塊植物,好奇地摸了摸它順滑的長葉,暗自在想那些腐蝕棍子的強酸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呢,難道這些葉子都是空心的?真想揪一根下來看看,但它會不會反抗噴我一臉硫酸呢?心里這樣想著,在做與不做之間徘徊,冥想良久,手里的相思草可忍耐不住了,自動斷了一根由旁邊的草葉卷送到迢迢手里。
這下迢迢呆住了,這么巧?我剛想要一根就有一根,心靈感應(yīng)啊?那我再要一根行不行啊?
又一根翠綠的草葉被卷送到了掌心。
太靈異了!
“我還要一根證實一下!”迢迢喃喃自語。又一根到手。
迢迢瞪著自己手中的三根草葉突然做了個瘋狂的決定,她在心中大喊:起立,敬禮!同時想象著這些個長毛綠毯子齊刷刷豎立正步開走閱兵式的樣子。
除了手接觸的這塊水草,以她為中心三米范圍內(nèi)的植物微微動了動。也僅僅是輕微的動了動。王八(霸)之氣沒有預(yù)想中那么管用?,F(xiàn)實的骨感再一次讓迢迢傷感了,尼瑪?shù)暮竽铮_個金手指還開得這么磨磨唧唧地不爽快!只能說是聊勝于無,你懂不懂彪悍穿越人生的真諦?。款A(yù)知啊,外掛啊,空間啊,寶物啊你好歹贈送一樣?。。托呐?,親一切都會有滴,只要你耐心,只要你由命活到那一天,一切都會給到你滴,包郵哦,只要你命夠長夠硬。)
且按下壞心的后媽作者不表,且但說無辜的迢迢。她翻來覆去地實驗了很久終于承認(rèn)了一個事實,她的神秘的使喚植物的能力只限于在水中能確實接觸到的物體。最大限度是能夠傳達(dá)一些簡單的指令,一些比較復(fù)雜的例如想象這些水草能將自己長長的草葉按照編織大法把自己變成一塊宜家綠色草編墊是不現(xiàn)實地。別說草編墊,就是麻花辮它們也理解不了,執(zhí)行不來。最好使的是自斷其枝,真是要幾根來幾根,迢迢幾乎都快把手上這塊水草給拔禿了一小片,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想,它能達(dá)到全禿的可能性。
水草的運載能力也不行。迢迢想象過自己乘坐在這塊水草上,手撥清波飄逸地隨波順流而下,那是怎樣的一種省力。只是在實行的時候,這么一塊小小地草皮實在是行動緩慢,兼漂浮力超弱,怎么都不能讓它成功地托起自己的身體,等她費九牛二虎之力讓兩塊草皮拼接在一起托起自己的身體時,這兩塊草皮卻忽上忽下得厲害,在水淺的地方還好說,到了水深的地方怕會一不小心被這兩塊不靠譜的東西給淹死。
想象力豐富好逸惡勞的迢迢幾乎有點入魔,絞盡腦汁地發(fā)揮自己那一咪咪點的神秘超能力,以圖能創(chuàng)造一個安全可靠的全自動交通工具。倒是后來樹間漏下的斑駁的光影給迢迢提了一個醒,時間正在飛速地流逝,如果天黑后還沒有找到一處居所,那些吃肉肉的動物們晚上的餐前小吃就是自己。
先找到一個能安全過夜的地方,以后再來利用開發(fā)這些馴良(至少目前對迢迢是馴良的)的植物吧。迢迢嘆了口氣,繼續(xù)往前走。她發(fā)覺自己這兩天來嘆氣
恐怕比前二十幾年加起來都多。
也許是有這樣的兇猛的水生植物在,白天的溪水中沒有看見晚上出現(xiàn)的那些水陸兩棲的怪魚,不但沒有魚而且也沒有蝦,沒有蝌蚪,有一次迢迢大膽地搬開了一塊石頭作踏腳石,也沒有看見螃蟹??磥硭锏纳鷳B(tài)系統(tǒng)和陸地上一樣,白天植物動物化,動物們紛紛失蹤化。
迢迢沿著小溪走了很久,水道變得寬闊,水流加深變急,地勢也開始往下傾斜。在太陽快落下去前,迢迢終于走到水流的盡頭,它不是通往文明世界的生路,而是流淌向一堵碩大的恐怖之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