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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皇妃

第七章 鴛鴦碎紅帳

傾世皇妃 慕容湮兒 4882 2008-05-30 16:46:33

    黃道吉日,三王大婚,盛世空前。來來往往的奴才臉上無不透露著洋溢的笑容,亓國這三王一同大婚還是頭一遭,奴才們也就格外細心,生怕出錯。都端著盤點捧著喜燭,紛紛朝景仁殿而去,放眼望去,整個西宮都披掛上紅錦喜帕,熙熙攘攘的官員都捧著厚禮前來道賀,可是大家都被一個難題給卡在宮門外。

  東宮未泉殿祈佑,西宮景仁殿祈殞,側西宮錦承殿祈星,這哪一方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主兒,去了這處又顧不上其他兩處,都恨不得可以分身三人同時赴三殿觀禮,為了這個問題,大多數(shù)官員都在宮門前徘徊不定,竊竊討論。

  而我,同他們一樣在考慮該去參加哪處的婚禮,照禮說我被韓昭儀安排住在西宮,就該去參加祈殞的婚禮才是,但是我真的不愿見到他大婚時笑容滿面的樣子。去東宮那是更不可能,我與皇后的關系都僵到這樣的程度。那側西宮?不行,靈月長公主對我敵意頗深,怕是前腳才踏進大殿,后腳就被她給轟了出來。

  我還在想是不是就在攬月樓呆著,哪都不去時,云珠就已將我盛裝打扮好,頭戴五鳳攢朱釵,斜綰朝天翡翠掛玉簪,衣著縷錦百鶯穿花荷衣,裙邊輕系紫絳百心結。她滿意的在我臉上這瞧瞧那瞧瞧,害的我全身都不自在。

  無奈朝她淡笑道,“今個又不是我大婚,你將我打扮的這么美做什么?”

  “這正是,一雙笑靨才回面,十萬精兵盡倒戈?!痹浦閾u頭晃腦的背起詩詞來。

  “傻珠兒,你不懂?!蔽覍l(fā)梢的朱釵取下,置放妝前道“這新娘子的勢頭要是被道賀的姑娘蓋了去,是不吉利的?!?p>  “我們姑娘自然天成而為美,就算不戴這些行頭都要把新娘子的光彩給蓋下去?!彼f的話甚為可愛,逗的我原本比較煩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起。

  “對了,楚清王的王妃是……”我小聲問起,祈星與祈佑的王妃我都知道,惟獨祈殞的王妃我至今都還不曉,或許是我不敢問吧。

  “姑娘還不知道嗎?是多羅郡主納蘭敏?!痹浦楹荏@訝我的問題,發(fā)出連連感嘆?!斑@位多羅郡主是皇上于民間微服私訪時收的義女,‘才思細膩,必為大事者’是皇上對其下的批語,自她被封為郡主以來就很少露面在宮中。在眾人即將她淡忘之時,她竟一朝被選為王妃。”

  能得到皇上如此賞識的姑娘,想必不凡,聽云珠說起,我都心動想去瞧瞧她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同時也決定今夜去景仁殿參加祈殞的大婚。

  “姑娘,您真的要去景仁殿?”云珠喃喃自語,聲音細如蚊絲,沉思了會又道,“如果可以的話,珠兒很想去看主子大婚?!?p>  我愣了愣,看著一臉失望的云珠,難道她……“祈佑娶的可是杜丞相的千金,怕是將來沒好日子過了?!蔽疫B忙將話題轉移到杜莞身上。

  她“噗嗤”一笑,拿起玉梳順順我的流蘇,“可不是,那時還以為她會成為太子妃呢,兜兜轉轉卻成了主子的王妃?!?p>  “杜莞的脾氣我們可是都見過的,所以……祈佑是不會喜歡她的!”我別有深意的將話帶出,云珠卻又陷入一片沉思,望著她的沉思,我也陷入了沉思。

  紅影拂動,一簾花夢,金猊熏徹,燭光搖曳。

  今夜的新郎官在眾人的擁簇下被大臣們頻頻灌酒,而本來欲是想前來一瞧多羅郡主的樣貌的我,卻因晚到根本沒見到她的樣貌,她早已被送入寢宮。本想轉身就走,想想也罷,人都來了,若是就這樣轉身離去顯得我太沒規(guī)矩了。于是就步坐在殿內(nèi)最角落,猛盯著笑的格外瀟灑的祈殞,桌上的山珍海味我一口也沒動,反倒是烈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姑娘你別喝了!”云珠用力想將我手中的酒杯奪下,但我死捏著就是不放。

  “姑娘您捫心自問,今夜如此折騰自己,到底是為誰,是西宮景仁殿的這位王爺,還是東宮未泉殿王爺。”她又一次試著將我手中的酒杯奪下,卻輕而易舉。

  我置若罔聞,搖搖晃晃的從桌案前站起來,云珠立刻攙扶著我怕我跌倒,我卻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回,淡淡的說,“里面太燥熱,我出去吹吹風!”沒走幾步又回過頭猛盯想跟隨我的云珠說,“不準跟著我!”

  幽寂長亭月映霜,北風吹盡枝香絮。

  晚秋煙寂寥,微涼風飄袂,修竹繞回塘。

  我站在回塘邊凝望著水中那彎藹藹柳月懸掛頭頂正上方,與我的影子一同映在水中,我不由發(fā)出一陣輕笑,“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呢喃一句,可惜有影無酒,白白浪費了李太白先生這么好的一句詩。

  “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被蛟S這句更能體現(xiàn)出我此刻的心境吧,蹲下身子,指尖波動平靜的水面,漣漪泛濫蔓延,冰沁透寒。

  “沒想到,潘玉你這般自負的女子竟也會吟出如此消極的詩來?!?p>  仰頭朝黑暗中由黑暗中走向這的男子,冰冷的眸子,黯淡的神色,羈傲的語氣,心下一凜。待近,方看出他的臉,韓冥。我又是一陣笑,我終于想起在什么地方見過他了,我怎么早沒想到,他就是我進宮第一日救下的那位刺客。

  冥衣侯,我救的人果然是是個大人物。

  他與我并肩蹲在岸邊,細細凝視水面,我望著他水中的倒影,“侯爺為何也出來了?”

  “我不喜歡熱鬧!”依舊無起伏的聲音,可以看的出來,從頭到腳冷的像個冰塊的人怎會喜歡熱鬧吵雜的地方。

  “你的傷應該痊愈了吧?”我說的自然,他的眸子卻一變,渾身的戒備又充斥著四周,望著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會擰斷我的脖子。

  與他對視良久,終于還是我先妥協(xié),他的眼神實在讓我全身冷栗,便想起身離開這里,他卻猛按住我的胳膊,力氣之大讓我緊皺眉頭。

  “放開我!”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全屬徒勞。

  “你若敢泄露出去,你會死的很難看?!彼渎暰妫Z氣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我叫你放開我!”實在忍不住疼痛,也不管他有著侯爺?shù)淖鹳F身份,朝他怒吼。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笑意,我心中一涼,好詭異的笑容,接著,胳膊的疼痛消失,他的手已經(jīng)將我松開。正當我得意之時,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摔進了池塘,我灌了好幾口水下肚,我竟然這么蠢,忘記自己正身處岸邊,難道真是喝醉了?

  他在岸上似笑非笑的俯視著正在水中掙扎的我,這四周根本沒有踏腳處,很難上岸,很想叫他拉我一把,卻被他戲謔的表情給氣到,始終不肯出聲求救。

  “哎,不可一世的潘玉也會有這么狼狽的一日?!彼谷婚_始感慨起來,原本氣憤的我卻將怒火轉為悲傷,最后眼眶一澀,是呀,我怎么也會有這樣狼狽的一日。

  我心下一冷便放棄了掙扎,慢慢沉入水中,無盡的黑暗涌入我的思想,就連呼吸都無法控制,祈殞大婚,潘玉溺水而死,多么可笑??蔀楹尉驮谶@死亡的邊緣我想到的竟然是那個一直利用我欲登上皇位的男人?

  黃緞金鳳錦袍,丹眉鳳目,可親而不可近的雍容華貴,柳眉下的眸子流露著昭昭恨意,她緊握住一為身著銀甲站衣男子的手說,“弈冰,一定要保馥雅萬全?!?p>  “母后……”我喃喃想沖到母親身邊,卻見她一個用力將絲毫未有防備的弈冰推開,銀光一閃,劃破暗夜,一把匕首已完全沒入腹部。血,緩緩滲出,滴在暗青的理石板上。

  “馥雅,若僥幸可逃過一劫……定要記住父皇、母后、以及所有血濺甘泉殿將士們的亡靈?!彼帽M全力保留下最后一口氣將話說完,才放心的將眼睛閉上,倒在我們面前。

  胸口仿若窒息般緩不過氣,耳旁傳來許多零碎不堪的吵雜聲,我一陣猛咳,有冰涼的東西由胃中劃入咽喉,最后沿著嘴角劃落。我睜開眼睛,迷茫的望著一張張正俯視我的人。

  “還好沒在西宮鬧出人命?!表n冥單腿跪在我身側,見我轉醒終于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原來這個冰塊也會有緊張的時刻。

  我瞧見云珠,她的表情竟一反常態(tài),怔怔的站在韓冥身后望著我,那種神色竟然是失望。

  “來人,送潘姑娘回攬月樓。”他喊來兩個奴才將我扶回攬月樓,云珠卻始終跟在后面,一句話也不說。

  我無力的走進屋內(nèi),云珠卻站在門檻外,我慘淡的望她一眼,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卻幽幽開口對我說,“姑娘,你太令我失望了?!?p>  全身僵住,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盯著她毫無溫度的美眸,我突然一陣冷笑,用力將門關上,將她阻隔在外,我背靠其緩緩滑坐在刺骨冰寒的地面。

  雙手環(huán)膝,將臉深深的埋了進去。云珠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一直以為姑娘是拿的起放的下,很有理智的女子,卻沒想到,您與這俗世上的姑娘是一樣的?!?p>  我沉默了好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對于她的質(zhì)問我只覺得很好笑,“為什么我就不能和俗世上的女子一樣呢?我也是個普通女子啊。”淡淡的語氣從我口中吐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也不管云珠聽不聽的到。

  “難道只因為我是公主,就要肩負起復國的重擔,難道只因為我像袁夫人,就要做皇上的妃子幫助你們?你們只想到,這個女人能幫我們完成自己所不能完成的事,卻沒想過,這個女人愿不愿意?!彪[忍多年的淚終于劃落,一年前父皇母后在我面前的慘死,我都沒落一滴淚,因為我告訴自己不能落淚,否則就無法肩負起這復國重任,可是今日我才發(fā)現(xiàn),我真的肩負不起,真的好累。

  有人在敲門,一聲一聲急促響亮,我絲毫沒有理會,只是緊緊環(huán)住自己,任吵雜聲充斥著我即將崩潰的靈魂。終于,敲門聲已遁去,但是,窗戶卻被人撞開,一個身影由窗口翻躍而入,闖了進來。我淚眼婆娑的仰頭凝視著來人,臉色驚變,竟然是納蘭祈佑。

  “你……”我顫動著雙唇,先是不可置信,隨后再浮起黯然之色,望著一臉擔憂復雜的他,心中竟連苦澀都淡了。

  他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我的目光隨著他的舉動所牽動,他伸出溫熱的食指將我頰上的淚痕抹去,沉眸啞然道,“所有計劃,停止。”

  暗自一悸,深望其眸,欲從中尋到此話的真假用意。

  “從現(xiàn)在起,馥雅,你自由了?!睂槲沂脺I的手收回,唇邊如鉤的弧度揚起,笑的凄殤且柔情,“你不欠我什么,從來不曾欠過?!背恋榈榈姆至亢谄渲?,我的心下一動,他是要放棄了嗎。

  “皇位……”我低低輕吟這兩個能令人喪失心魄不顧一切的字眼。

  “不要了?!北⌒χ泻州p狂,“一直以為,皇位是我一生所追逐的目標,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原來我是可以輕易放下的?!比滩蛔∫宦暤蛧@,柔意流轉,輕然如風。

  身子一緊,我已牢牢被他圈入懷中,下顎輕抵我的額頭,我安心的靠在他懷中,聽著強健而有力的平穩(wěn)心跳,心竟然隱隱作痛,此刻的我才敢承認,今日所有的失態(tài)之舉,并不是因為祈殞的大婚,而是祈佑的大婚。

  一想到他對我的利用就會不自覺的難受,也只有他才能牽起我內(nèi)心極度隱藏的怒火,一直拿喜歡祈殞當做我不顧一切回到亓國的理由,卻沒發(fā)現(xiàn),最想念,最掛念的人依舊是他。始終忘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告戒自己我們是在互相利用。對于我不顧一切的幫他,總愛把報恩掛在嘴邊,不愿承認,是怕受傷吧。

  “真的不要了嗎?”我不能確信的又問了一遍。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鼻迩姓鎸嵉恼Z氣讓我安心的閉上眼簾,他,真的為了我而放棄爭奪那個皇位嗎,我始終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有著雄才偉略的男子會為了兒女情長,將夢隨手丟棄,我能相信他嗎。

  倏然從他懷中掙開,方憶起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鴛鴦紅帳,洞房花燭。“你該離開了!”

  他眼中閃過異色,隨后輕抿唇角,幽沉凝視著我說,“今夜我哪都不去?!?p>  “不行,大婚之日你在眾目睽睽之下來攬月樓已經(jīng)犯了**的規(guī)矩,若一夜未歸,明日定然引起渲然大波?!惫雌鸬恍Γ曇糁杏兄B自己都能察覺到的苦澀。

  他握起我冰涼的雙手,一語不發(fā),似在猶豫。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將依舊靠坐在地上的我扶起?!叭矶紳裢噶?,不怕著涼嗎,還不去換身干凈衣裳?!?p>  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裙,才想起我剛是被韓冥從池塘中救起。又看看他那赤紅新郎錦緞袍因我剛才靠在他懷中,而染上一層水漬,尷尬的將雙手纏繞身后。

  他并未介意,忙喚道外面的云珠,待云珠小心翼翼的邁進屋,祈佑又深深望了我一眼,才離開。

  云珠走至衣柜前取出一套疊放整齊的淺青色百蝶衣,望著她的舉動我問,“為什么?!?p>  “姑娘把衣服換下來吧。”她答非所問,口氣平靜無伏,我連忙又問道,“告訴我,這是為何?”方才祈佑的突然出現(xiàn),我就猜到今夜的一切定是她安排的。

  “心疼,心疼姑娘?!焙芎唵蔚乃膫€字,卻藏著多少隱忍、辛酸、以及退讓。所以她早就通知祈佑來攬月樓,再故做對我失望,要逼我當著祈佑將心里的話說出。這一切,只因她心疼我,心疼到連她沈家蒙受的大冤都不顧了嗎。

  “我果然沒高估主子對您的心,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彼蛭颐黜尚?,純凈亦若雪,我馥雅何其榮幸,能有她陪伴左右。

  “那么你對祈佑的心意呢?”我無法接受她這樣無私的對待我,她也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她也與我一樣,從小就家破人亡,我能得到這么多人的心疼,那么她呢,她為何就不能心疼自己一回。

  現(xiàn)在云珠就像偷了糖被抓住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望著我半晌,最后才凄然淡笑,“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p>  一夜無眠,唯聞樓外風高露冷,屋內(nèi)頻燭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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