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賭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封靈洞里寂靜地幾乎只能聽到彼此微弱的呼吸聲。
好半晌，路顏才深深吸了口氣，看向祭鴻，“說著這樣殘忍的話，你竟還笑得出來？流月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你就忍心這樣殺了他嗎？”
“小顏，你既然選擇留在這里，你就應(yīng)該有相當(dāng)?shù)挠X悟。”祭鴻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剛才我在外面已經(jīng)聽得一清二楚，你回到了千年前，已經(jīng)知道了千年前所發(fā)生的一切，那你也應(yīng)該清楚，宿冰如果利用那半個靈魂重生，等待整個妖獸界會是什么？在他的眼里，你才是這個世界的唯一，他固執(zhí)地認為，只有毀了這個王朝，才能讓你自由。就算被封印千年，這個執(zhí)念也從未改變過?！?p> “當(dāng)年寂星和夜火之所以選擇站在司月這一邊，之所以狠心選擇背叛宿冰的友情和信任，甚至，犧牲整個妖狼族，就是因為他們很清楚，這個王朝一旦被顛覆，到時戰(zhàn)亂一起，死的就不僅僅是妖狼族。這千萬年來，中都王城原本就是政權(quán)的核心，而女神的存在，就是這個核心的凝聚力，這種凝聚力已經(jīng)成形了千萬年之久，如果被破壞，妖獸界將生靈涂炭，萬劫不復(fù)。所以，有時候我們必須為了顧全大局，而犧牲某些人或某些事，即使——那個人對你很重要?！?p> 路顏無言以對，只能低頭看著沉睡的流月淳。
當(dāng)初她不肯承擔(dān)女神的責(zé)任，就是怕這種沉重而巨大的責(zé)任總有一天會讓她陷入兩難的境地，但有些事無論如何逃避也是沒用的。
因為，她已經(jīng)選擇了承擔(dān)。
“等一下！等一下！”青嵐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從祭鴻肩頭跳了下來，激動地揮舞著貓爪，“祭鴻，你——你怎么可以殺王上？一定有其他的辦法對不對？夜火將軍——肯定有其他辦法對不對？”青嵐轉(zhuǎn)頭看向沉默的夜火，目光中充滿了期待。它已經(jīng)從祭鴻那里知道了來龍去脈，在它的心目中宿冰是一個很可怕的家伙，是會讓妖獸界毀滅的壞蛋，但……也不能因此而放棄王上……雖然王上有時小氣一點，任性一點，甚至總是把它當(dāng)球一樣拋開丟去，但他勉強還算是個好人……也是個寂寞的人……
見眾人沉默，青嵐不禁又將目光望向了路顏。
“殿下，你說句話??！”
難道就連殿下也要放棄王上了嗎？
終于，路顏緩緩抬起了頭，卻是看向祭鴻，“祭鴻，你是真的決定放棄流月嗎？”
祭鴻紫眸一閃，沒有回答。
“如果你真的放棄了，當(dāng)初在南澤，你就有機會殺了他?！甭奉伨o緊盯著祭鴻，一字字地問，“其實，你是在賭，對不對？賭流月能不能戰(zhàn)勝宿冰，賭流月會不會成為妖獸界的希望，也在賭你能不能實現(xiàn)司月的愿望，實現(xiàn)自己的諾言？”
祭鴻輕嘆了口氣，淡淡一笑，“小顏，我就說嘛，你很聰明。其實在南澤，取下小鬼的神月之勾就是想讓宿冰的力量出現(xiàn)。這千年來，那半枚神月之勾鎮(zhèn)壓住了宿冰的靈魂，但也同時讓他的力量得到了很好的隱蔽盾牌，讓人無從知道他究竟成長到了一種什么程度？原本那次我逼他出來，是想趁那個機會消滅宿冰。而且南澤屬水，剛好可以克制妖狼族的力量，我的機會也大一些。但小鬼卻因為你的一聲呼喚而恢復(fù)神智——所以，我就下決心賭一賭——”祭鴻抬眸深深望進路顏的眼底，“畢竟司月真正的愿望并不希望這個新王跟著宿冰一起消失——”
“但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脫離了我的掌控。被封印在縛神之獄的宿冰雖然只有另半個靈魂，但力量卻強大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云長老他們發(fā)動政變，夜玄的風(fēng)箭上被賦予了妖狼族的力量，半妖一族的慘劇……我可以很肯定地斷言，是宿冰在幕后操縱——”
“他在一步步地施實他的計劃，先是寂星，接下來可能就是夜火，再接下來……可能所有當(dāng)年對不起他的人都會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那你怕了嗎？”路顏忽然淡淡地問了一句。
祭鴻一怔，即而松了眉間，揚唇輕笑。“小顏，那你呢？你怕嗎？”
“我怕?！甭奉佊眯浣禽p輕擦拭著流月淳額際的冷汗，“不過，我不是怕自己會有什么下場?，F(xiàn)在小雅死了，宿星重傷，云離被控制了……我不知道后面還會發(fā)生什么無法預(yù)料的事？可是祭鴻，我也想賭一賭，我不想就這樣放棄流月。雖然殺了流月，可能可以解決很多事，但我不想這樣做——”
“殿下——”青嵐激動地跳上了路顏的肩頭，“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王上的——”
路顏伸手摸了摸青嵐毛茸茸的腦袋，“小盜盜，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p> “殿下——”青嵐喉間一哽，頓時眼淚汪汪。
祭鴻夸張地長嘆了一口氣，“我美麗的小顏，既然你已經(jīng)做了這樣的決定，那我就舍命陪你賭一把！”
路顏淡淡瞥了他一眼，“前任君下陛下，你不是早就決定賭了嗎？不要又把責(zé)任推到我身上——”
“小顏，你怎么老對我這么無情？”祭鴻無趣地摸了摸鼻。
“因為你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找借口趁機占我便宜?！?p> 祭鴻一臉委屈，“這句話應(yīng)該送給那只小鬼比較恰當(dāng)吧？”他好像總是口頭上占便宜，從來沒有在行動上實現(xiàn)過。
路顏沒搭理他，只是轉(zhuǎn)頭看向夜火，“夜火將軍，云離現(xiàn)在怎樣了？”
“他還在昏睡?！币够鸬貞?yīng)了一聲，“身上的傷并不是太重，王上避過了要害?！?p> “那就好?！甭奉佄⑺闪丝跉?。
“殿下，這次我可是大功臣。”青嵐得意洋洋地舉起貓爪，“如果不是我未卜先知，夢到云離要殺我們，王上可就慘了，當(dāng)時他可是已經(jīng)高燒昏睡了啊！”
“夢？”路顏不解地蹙眉，“仙貓族的人也有夢示的能力嗎？”
祭鴻忽然走到路顏面前，將青嵐一把抱了起來。
“喂喂，你干什么抱我起來？”青嵐不住地掙扎，卻沒能掙脫。
“這笨貓要是有這個能力，怎么會到現(xiàn)在還變不了人身？”說著，朝夜火看了一眼，“夜，你說我的話有沒有道理？”
夜火緊抿著雙唇，沒應(yīng)聲。
“你們在打什么啞謎？”路顏滿頭霧水。
“是影千示的警?！币够鹌铺旎牡亻_口解釋，“是他入了青嵐的夢?！?p> 青嵐停下了掙扎，不滿地大聲抗議，“啊啊啊，你們?yōu)槭裁床豢侠蠈嵆姓J我的能力呢？不是說是影千給王上下了咒術(shù)嗎？為什么他還會示警？你們亂說！”
“咒術(shù)？什么咒術(shù)？”路顏心中一沉。
“王上中了咒術(shù)?。〉钕履氵€不知道嗎？是影千在你的護月之鏈上下了咒術(shù)，所以王上才脫下你的鏈子——又怕你遇到危險，才推你進空間移動之門——”
路顏將目光重新投向昏睡的流月淳。
——這只狐貍果然笨得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