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安樂鎮(zhèn)。
“菱兒,我們到了。”容卿對亦菱道。
亦菱抬頭望了望那古宅的匾額,那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斑駁,模糊不清?!叭菡俊币嗔獗嬲J(rèn)了半天,好奇道。
容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輕輕推開門,牽著亦菱的手走了進(jìn)去。
“公子,您回來了?!币晃凰氖鄽q的中年男子領(lǐng)著若干家仆迎了上來。
容卿微微頷首。
那中年男子見到容卿身邊的亦菱,竟是十分高興,就像看到自己的兒子帶回來一個頗令人滿意的兒媳一樣,“公子,這位姑娘是……?”
“是趙姑娘?!比萸湮⑽⒁恍?,又對亦菱道:“這是鐘叔。”
“鐘叔好。”亦菱甜甜一笑。
鐘叔笑得更開心了,臉上的表情似是等不及容卿馬上把亦菱娶進(jìn)門一樣,“好,好,趙姑娘好?!?p> 亦菱看懂了鐘叔的表情,臉上微微泛起了紅色。
容卿對鐘叔笑道:“鐘叔去忙吧,我?guī)奶庌D(zhuǎn)轉(zhuǎn)。”
容卿牽著亦菱向宅子深處走去。
鐘叔樂得望著一雙人兒攜手遠(yuǎn)去的背影,對身邊的家仆道:“這么多年了,從來沒見公子帶著哪位姑娘回來過,這位姑娘以后就是夫人了吧?!?p> 亦菱聞言,臉上微微發(fā)燙,她假裝沒聽到,繼續(xù)向前走。
一邊的容卿也假裝沒聽到,只是拉著亦菱的手又微微緊了幾分。
宅子很大,亭臺軒榭,曲廊閣樓,錯落有致,雖然已經(jīng)是很古老的宅子了,卻依然可以看出從前的主人品位高雅,對這宅子也十分上心。
兩人走著,來到一處院落前。
“如雪軒?”亦菱望著那院落的名字道。如雪?莫不是女帝如雪?
亦菱滿心好奇,她松開容卿的手,走上前,推開院門。一瞬間,亦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院中的一切,竟有點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她曾經(jīng)來過這里一樣。她緩緩地走入院中,看著東邊的回廊,北面的樓閣,西面的荷池,還有閣樓后面那長得已經(jīng)高過樓閣的槐樹,不禁感到一種令人驚異的熟悉之感。難道,她以前真的來過這里?她仔細(xì)地回憶,可是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她究竟什么時候來過。
“菱兒?”容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回過神來。
“我們進(jìn)去吧?!比萸湮⑽⑿Φ溃瑺科鹨嗔獾氖?,走向那樓閣。
樓閣前有一對抱柱聯(lián):
日輝雨潤云石古樹,
月影茶香府苑斜廊。
亦菱望著那對聯(lián),心中熟悉的感覺愈加強(qiáng)烈了。
容卿輕輕推開門,牽著亦菱走了進(jìn)去。
屋內(nèi)的一切都十分干凈整潔,似乎一直有人在打掃。東邊的小圓桌上還擺著干凈的茶壺茶杯,茶壺的壺嘴甚至還冒著熱氣。
亦菱不禁感到驚異。
似是看出了亦菱的想法,容卿道:“這里曾經(jīng)是女帝冷如雪住過的地方,后來再未有人住過,但是一直有家仆打掃,所以十分干凈?!?p> 什么?這里曾經(jīng)是女帝冷如雪住過的地方?亦菱滿心驚奇。她看著屋內(nèi)的桌椅,擺設(shè),竟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最后她的視線落在了書桌西面的書架上。她走過去,細(xì)細(xì)地看著上面的書卷,最后她的視線落在一卷書上,那書名竟是《如雪集》。女帝如雪,詩詞歌賦,無所不能,琴棋書畫,無不通曉,一生寫過許多詩詞,后人編輯成冊,名為《女帝如雪集》,可這《如雪集》亦菱還是第一次看到。
亦菱把那書卷抽出來,翻開,從中掉出什么東西來,亦菱連忙彎腰撿起來,竟是一大張折了幾折的紙。
“菱兒,來?!比萸浣o亦菱倒了一杯茶,輕聲喚她過去。
“嗯?!币嗔庑牟辉谘傻貞?yīng)道,走到小圓桌邊坐下,接過容卿遞過來的茶杯,顧不上喝,隨手放在了一邊,把那張紙打開一看,竟是一幅畫,畫上畫得是清清的河畔,兩邊郁郁蔥蔥的青柳低垂,石橋上,兩人遙遙相望,男子一身白衣,勝雪,女子一身紅裝,似火。畫的一邊還有半闕詞:
堂前鶯燕且成雙,誰撫瑤琴,誰舞袖揚。
一曲新詞盡離殤,誰著素衣,誰著紅裝。
許是一對情人,相知相戀,卻不能相守吧。亦菱想。
恍惚間,她竟好像來到那畫中。
流水潺潺,清風(fēng)習(xí)習(xí),垂柳依依,正是江南五月的天氣。
青石砌成的石橋上,她一身鮮紅的嫁衣,鮮紅的似火。
遠(yuǎn)處,石橋的另一邊,一白衣男子遙遙地望著她。
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面容帶著無盡的悲傷。她似是也被他的悲傷所感染,內(nèi)心一陣陣凄楚之意涌出。她聽到他喚著她,她聽到他說:“雪兒,你,真的要走么?”
她想開口回答,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音都發(fā)不出來。
周圍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他望著她,身形卻漸漸遠(yuǎn)去。
不,不要,不要走。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那勝雪的衣袂,卻怎么也夠不到。
不——!她絕望地叫出聲。
亦菱驀地驚醒,發(fā)覺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淺藍(lán)的薄被,身邊白色的紗幔輕輕地垂下。原來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自己竟不知何時睡著了,許是這幾日接連趕路,太累了,所以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亦菱坐起身,輕輕撩開紗幔,下了床。容卿不在屋內(nèi)。小圓桌上,茶壺和茶杯還靜靜地放在那里,亦菱端起茶杯,那里面竟是上好的云霧,只是已經(jīng)涼了。茶杯邊上放著那本《如雪集》,那幅畫也重新折好,壓在了書下。
亦菱放下茶杯,走出了屋子,恰逢鐘叔從院外進(jìn)來。
鐘叔看到亦菱,忙笑著迎上來,“姑娘醒了?公子有事出去了,吩咐我說如果姑娘醒來就讓我照應(yīng)著。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訴我,我是這府上管事的。”
亦菱笑笑,“麻煩鐘叔了,我就是想各處走走。”
兩人邊走邊聊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一處院落前。
“雪園……”亦菱望著匾額上的名字輕聲地喃喃道。
“是啊,姑娘,這便是從前雪公子住過的地方?!辩娛宓馈?p> “雪公子?莫不是劍仙雪公子?”亦菱追問道。
“是啊,”鐘叔出神地望著那匾額,“這宅子曾經(jīng)是劍仙雪公子的家宅?!?p> 亦菱聞言一臉驚異,這里曾經(jīng)是雪公子的家宅?
“那為何后來又成了容宅?”亦菱不禁又問。
誰知鐘叔聞言卻是一怔,他看向亦菱,笑道:“姑娘大概不知道,這里一直都是容宅。劍仙雪公子即是容姓,名喚雪,容雪。”
容雪?劍仙雪公子姓容?亦菱了然地點點頭。
史書上關(guān)于劍仙雪公子的記載是少之又少,關(guān)于他的身世、事跡,很多都是謎。不曾想今日自己卻來到了他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鐘叔,那容卿與劍仙雪公子是什么關(guān)系?”亦菱又問。
“公子是雪公子的后人?!辩娛逍Φ?。
什么?亦菱滿臉驚異。容卿竟是劍仙雪公子的后人?
鐘叔望著雪園中郁郁青青的竹林,喃喃道:“容雪公子當(dāng)年救了我的祖上,我的祖上感恩不盡,執(zhí)意要留下來,為容雪公子看守家宅。容家也一直于我鐘家有恩,于是我們鐘家便世代為容家看守這宅子,到我這里已經(jīng)是第六輩了?!?p> 原來如此。亦菱聞言點點頭。難怪鐘叔會知道這么多事呢,原來容家與鐘家竟有如此淵源。
“姑娘要進(jìn)去看看么?”鐘叔問。
“哦,不用了。”亦菱笑道,她望著雪園中那望不到邊的竹林,心中暗道,那容雪公子定是愛極了竹子。她忽然又記起第一次見到容卿的時候,他的房間中有一扇竹影疏斜的屏風(fēng)。容卿許是也喜愛竹子吧。
亦菱又與鐘叔到容宅的其他地方走了走。容宅很大,亦菱還未完全看遍,便覺得有些累了。
鐘叔看到亦菱累了,便道:“姑娘累了吧,要不先回如雪軒歇著吧,我已經(jīng)吩咐廚房準(zhǔn)備晚飯了,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做好了。”
“那容卿呢?”亦菱回身問鐘叔。
“公子應(yīng)該快回來了,姑娘莫要擔(dān)心?!辩娛逍Φ馈?p> 亦菱臉一紅。誰擔(dān)心他了?我只不過是想問問要不要等他回來一起用晚飯。
“他去哪里了?”亦菱又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公子的事我們一向不過問的?!辩娛逍Φ?。
“那你們公子經(jīng)?;貋磉@里么?”亦菱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鐘叔笑得更開心了,“公子倒是不經(jīng)?;貋恚贿^,若是姑娘住在這里,那公子一定經(jīng)?;貋恚?,那公子一定不走了?!?p> “鐘叔!”亦菱叫了一聲,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才不是鐘叔說得那樣呢。”
鐘叔聞言“哈哈哈”地笑了,半晌才停住,樂道:“姑娘,鐘叔可是過來人,鐘叔說得對不對,姑娘往后自然就知道啦。”
亦菱的臉更紅了。
“好了好了,鐘叔不說了。姑娘先回去歇著吧,公子這會兒也許已經(jīng)回來了。”鐘叔笑道。
亦菱點點頭。
兩人一同行至如雪軒門口,鐘叔往廚房的方向去了,亦菱推開院門,走進(jìn)園子。她站在園子中間,細(xì)細(xì)地看著園中的一切。她記起那幅畫上的紅裝女子和白衣男子,或許畫得是女帝冷如雪和劍仙雪公子吧。她又記起許久前在懷遠(yuǎn)的沁心齋中洛沉碧說過的話。女帝冷如雪在夏都朝鳳建憶雪園,恐怕并不只是為了紀(jì)念她的師父吧。她記起那幅畫上的半闕詞。女帝冷如雪和她的師父劍仙雪公子許是兩情相悅,卻終不能相守一生。
亦菱思及此,不由地感到一陣凄涼。她抬頭望了望那已經(jīng)高過屋頂?shù)墓呕?,向屋后走去?p> 亦菱剛行至回廊轉(zhuǎn)彎處,忽然聽到屋后有人說話,便連忙停住腳步,閃身躲到一邊。
“公子?!币幻凶庸Ь吹穆曇魝鱽怼?p> “商都那邊怎么樣?”容卿的聲音響起。
容卿?他回來了?亦菱心中一喜。
“商都那邊,已經(jīng)有所察覺了,但尚未有所動作?!蹦悄凶佑止Ь吹氐馈?p> “他必定已經(jīng)有所動作了,只是已經(jīng)開始防著我們,不讓我們察覺而已?!比萸涞?。
“公子,那……”
“你們繼續(xù)關(guān)注他們的動向,注意盡量不要讓他們發(fā)覺。”
“是,公子?!蹦悄凶拥馈?p> 亦菱輕輕地走到屋后,只見園子后,容卿正坐在一白石桌邊,再無別人。方才與容卿說話的男子已經(jīng)走了。
容卿起身,走到亦菱身邊,“菱兒,這幾日接連趕路,累了么?”
亦菱搖了搖頭,笑道:“比在戰(zhàn)場上好多了,打仗才累呢?!?p> 容卿笑了,“那我們晚上就走,好不好?”他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愧疚,“等到了商都,一定讓菱兒好好休息。”
“嗯。”亦菱仰起臉,對容卿笑了。
一陣風(fēng)吹過,吹得兩人頭頂上茂密的槐樹葉“嘩啦嘩啦”地響。
亦菱仰頭看著那高高的古槐,視線下移,隱隱約約間看到樹干上刻著什么字。亦菱好奇地走上前,仔細(xì)一看,不禁怔住,那上面竟刻著三個字:雪,如雪。
容卿走到亦菱身邊,輕聲道:“許是當(dāng)年女帝和劍仙刻下的?!?p> 亦菱點點頭。原來,女帝與劍仙兩人是真心相愛。
“菱兒餓了么?”容卿問道。
被容卿這么一問,亦菱真的覺得自己餓了,她點點頭。
容卿微微一笑,牽起亦菱的手,兩人向屋前走去。
兩人用了晚飯,便動身離開了容家古宅。
天漸漸黑了下來,風(fēng)也越來越大。亦菱在馬上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身后容卿察覺到,將她擁住。亦菱感覺到身后傳來的溫度,不由地?fù)P起了嘴角。
忽然,容卿拉緊了韁繩,白馬停止了奔跑。
亦菱疑惑地回身,仰起臉望著容卿。
容卿示意亦菱不要出聲。
亦菱會意,微微點頭,然后她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
容卿打馬向道邊的林子走去,同亦菱一道隱藏在林子中。
不一會兒,幾十名帶著銀色面具的黑衣人從容卿和亦菱剛剛停駐的道上經(jīng)過,雖然他們打馬跑得很快,但亦菱依然清楚地看到他們手中的劍尖上滴著鮮血。亦菱心中不由地一驚。難道他們……?
那些黑衣人走遠(yuǎn)后,容卿打馬從林中走出來,輕輕地?fù)ё∫嗔猓遵R載著兩人又在道上奔跑起來。
兩人剛走了沒一會兒,亦菱看到道上的景象差點兒叫出聲來。
一輛馬車停在道路中間,馬車周圍,十幾個家仆打扮的人倒地不起,他們騎得馬還有拉馬車的馬也都倒地而亡,人和馬皆是嘴邊流著暗黑的血,死狀極慘。
容卿勒住馬,躍下來,然后扶著亦菱躍下。
亦菱這時才發(fā)覺馬車旁邊還有兩個人,一位年輕公子靠著馬車,嘴角已經(jīng)滲出血,卻還吊著一口氣。他旁邊跪著一名家仆,一臉的驚恐與焦急。
聽到有人走來,那公子緩緩地轉(zhuǎn)過臉來,那尚且清秀的臉龐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的視線落到容卿身上時,竟閃過一絲訝異。
那家仆也抬起頭,看到容卿、亦菱二人,兩眼發(fā)亮,就像看到大救星一樣,他跳起身,躍到二人身邊,撲通一下跪在兩人腳邊,砰砰地磕起頭來,“公子,小姐,救救我家少爺吧,求求你們,行行好,想想辦法,救救我家少爺,我家少爺不能死,老爺他就只有少爺這么一個兒子,少爺若是出事,這劉家的血脈就斷了?。 蹦羌移鸵贿吙念^,一邊哭訴,涕淚齊下。
亦菱實在不忍,她彎腰扶住那家仆,“好了好了,你別磕了,先讓我們看看?!?p> “謝謝小姐!謝謝公子!”那家仆聞言一喜,又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
亦菱定睛仔細(xì)地看了看那些倒地身亡的家仆,又看了看那靠在馬車邊上,氣若游絲的劉公子,不由地大驚。
“化骨?”亦菱抬頭望著身邊的容卿,容卿微微頷首。
亦菱焦急地問:“那怎么辦?。磕阌修k法么?”若真是化骨,那劉公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容卿望著亦菱,開口道:“我有解藥?!?p> 亦菱一喜,“真的?”她不由地伸手抓住容卿的衣袂,“那你救救他吧。”
容卿微微一笑,“好?!彼叩絼⒐由磉叄瑥膽阎心贸鲆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個藥丸,放入那劉公子的口中,然后運功使其服下。過了一會兒,那劉公子咳了起來,又突然吐出一口血,是暗黑色的,然后他止住了咳,臉上泛起了絲絲紅色。
那家仆見狀大喜,跪在地上對著容卿、亦菱二人又磕起頭來,口中不停地道:“謝謝小姐!謝謝公子!謝謝小姐!謝謝公子!”
那劉公子也緩緩開口:“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景秀先在這里謝過公子和小姐了。”
“你是劉景秀。”容卿道。
“對?!眲⒕靶闾撊醯匾恍Γ肮涌墒莻髀勚械牧蠊又住輧A天下容卿公子?”
“是?!比萸涞馈?p> “?。」釉瓉砭褪?、就是……”那家仆一臉驚奇地看著容卿,就像看到了天神下凡一樣。
“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容卿問道。
“小的方才去道邊的林子里方便,待小的再出來時,就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蹦羌移偷馈?p> “戴著銀色面具的黑衣人。”那劉景秀忽然開口道,“我坐在馬車?yán)铮牭铰曧懞?,掀開簾子,卻看到家仆和馬匹都中毒倒地,而我不知怎么也中了毒。我只看到有幾個黑衣人遠(yuǎn)去的背影,其中一個回身望了一眼,我看到他臉上戴著銀色面具。”
戴著銀色面具的黑衣人?若真是他們,那他們?yōu)楹我獨⑦@劉景秀呢?亦菱想不明白。
容卿道:“天色已晚,我們還要趕路,還請劉公子路上多加小心?!?p> 劉景秀和那家仆笑道:“容公子和小姐慢走?!?p> 容卿和亦菱騎馬離開,很快便看不到那輛馬車了。
亦菱回身,仰起臉望著容卿,開口問道:“容卿,上次你中毒,是假的化骨,對不對?”
容卿看著亦菱,不置可否。
亦菱又道:“上一次你中毒,并非是別人害你,而是你自己故意給自己下的毒,是不是?”
容卿微微一笑,“沒錯,那天的毒是我自己服下的。那化骨之毒也是我改良過的,并不致命?!?p> 亦菱生氣了,“好啊,容卿,你騙人,你干嘛自己服毒嚇唬別人?”亦菱回身,握住拳頭就要捶容卿。
容卿忙伸手摟住亦菱,“當(dāng)心摔下去!”
“你!”亦菱聲音中尤帶著一絲慍怒。
“因為我想見你?!比萸湎蓸芬话愕穆曇粼诙享懫穑澳菚r我被你軟禁在信步園,你不來我便見不到你,于是只好用這個辦法了。”
亦菱聞言怔住,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半晌她才略帶嗔怪地道:“那你也不能給自己下毒啊,萬一出危險怎么辦?”
容卿笑而不語。
亦菱想到了什么,又問道:“容卿,你怎么會有化骨的解藥呢?又怎么會改良化骨呢?難道你有化骨的配方?這化骨可是沉香閣的名毒啊?!?p> 容卿頓了一下,道:“我曾師承沉香閣?!?p> 容卿師承沉香閣?曾?那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沉香閣的弟子了?亦菱心中暗自想,她剛才聽出了容卿語氣中的猶豫,便沒有再問什么。許是他有什么難言的原因吧。
又走了沒一會兒,忽然天空中一道閃電劈過,整個道路瞬間被照得通亮,接著,“轟隆”一聲雷鳴響起。
看這樣子是要下大雨了,可是現(xiàn)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可怎么辦呢?亦菱仰頭看了看天,有些發(fā)愁。
容卿卻策馬離開了大道,轉(zhuǎn)而向林子中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一座山前。容卿打馬向山上走去。
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周圍的景象,枝葉繁密的樹在閃電照亮的一瞬間,就像妖怪一樣張牙舞爪地要撲過來似的。“轟隆——!”又一聲雷鳴,震耳欲聾。
亦菱不由自主地往容卿懷里靠了靠。
“別怕,”容卿悠遠(yuǎn)醇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們到了?!?p> 亦菱一看,他們竟來到半山腰的一小片空地上,幾步外正是一個山洞。容卿跳下馬,亦菱緊隨其后。
兩人走進(jìn)了山洞。
山洞中一片漆黑。亦菱武功不弱,夜視能力自是不差,她看到這山洞的洞口雖然很小,但是山洞里面卻很大。而且洞口處有一處突出的石壁,像屏風(fēng)一樣遮住了人的視線,不知道的人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這里有一個山洞。
容卿把白馬牽到洞里,把韁繩拴在石壁上一個突起的石柱上。
亦菱驚奇道:“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容卿走過來,“是幾個月前寧國與巫里一戰(zhàn)時經(jīng)過這里,偶然發(fā)現(xiàn)的?!?p> 亦菱又道:“這里莫不就是寧國與巫里、吉丹交界處的那一片山地?”
“沒錯?!比萸湫Φ馈?p> “轟隆——!”又一聲雷鳴過后,山洞外,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
容卿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鋪在地上,“菱兒,今夜就先委屈你在這里過一夜,我們明日再趕路,好不好?”
“嗯,好?!币嗔恻c點頭。
容卿在披風(fēng)上的一邊躺下。
亦菱猶豫了一下,終是走過去,在披風(fēng)上的另一邊躺下。
山洞外,閃電與雷鳴漸漸退去,雨卻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樹葉上,枝杈上,地上,山石上。絲絲涼意從外面透進(jìn)來,亦菱打了個寒戰(zhàn)。
身邊傳來容卿均勻輕緩的呼吸聲,還有他身上的溫度。
亦菱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在“男女授受不親”和“不想今晚凍死在這里”兩者之間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后者。
黑暗中,她一點一點地向他靠近,不著痕跡地貼近他,直到感受到他的體溫透過兩人單薄的夏衣傳到自己的身上。亦菱微微一笑。
暖暖的溫度從身邊傳來,亦菱不再感覺到?jīng)鲆?,一陣陣?yán)б庖u來,她閉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夢中,她仿佛置身于江南鳶飛草長的春天,置身于溫暖柔和的陽光之下,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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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亦菱被山洞外鳥兒歡快的叫聲喚醒,發(fā)覺自己正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亦菱心中一驚,一抬眼,卻對上容卿波瀾不驚的目光,此時,那幽深的雙眸中竟帶有一絲喜悅與柔情。
“醒了?”他輕聲道。
“嗯?!币嗔獯瓜卵?。昨晚那個溫暖的夢竟是他的懷抱么?亦菱嘴角微微揚起,一陣淡淡的幸福之意慢慢地在心中蔓延開來。
兩人起身,共騎白馬,踏著那被夏雨沖洗過的大道向商都的方向而去。
?。ㄗⅲ罕菊轮谐霈F(xiàn)的抱柱聯(lián):
日輝雨潤云石古樹,
月影茶香府苑斜廊。
出自恭王府寒玉堂抱柱楹聯(lián)。
詩詞未注明出處的,為涼兒自己所寫。獻(xiàn)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