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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姻親排場

帝國 戒念 5108 2011-05-21 15:07:57

    第四十章姻親排場

  王景范不在乎宴會采用什么名目,更不會在乎這宴會是不是能夠如同唐時曲江之宴那樣成為新科進士們在離別赴任前的最后一次盛大宴飲集會,他只是想以此拉近這一科進士們的關(guān)系——嘉佑二年這一次科舉考試人才輩出,王景范心中曾經(jīng)暗中計較過,也唯獨天圣五年(1027年)和慶歷二年(1042年)兩次科舉考試能夠與之相提并論。

  天圣五年那次科考出現(xiàn)了包拯、韓琦、文彥博,而后者慶歷二年則出現(xiàn)了王安石、韓絳、韓縝、王珪。天圣五年的那些進士們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今大宋朝廷中呼風喚雨的角色,而慶歷二年和這一榜嘉佑二年的進士們還需要蟄伏十年,然后在王安石的成功執(zhí)掌朝政之后,迅速席卷天下。

  從那些《全宋詞》所載的人物小傳只言片語中,王景范可以體會的到十幾年后“熙豐黨爭”中,自己這批嘉佑二年的進士們在政壇上相互搏殺的慘烈。他也不指望能夠通過這一次宴飲就收買所有的進士對自己的好感,事實上在看到這些小傳過后,他連白沙書院這三十幾個進士能否在十幾年之后的黨爭中站在自己這邊都很難保證。

  不過按照真宗朝和當今皇上執(zhí)政期間所產(chǎn)生的狀元以及一些非常優(yōu)秀的進士入仕官員的經(jīng)歷來看,王景范雖不敢說能夠與呂蒙正和蘇易簡一般,但以十年的時間他步入翰林學士的階層對朝政發(fā)出自己的話語權(quán)還是應(yīng)該能夠做到的。

  如果說王景范如同以前一樣是個身無背景的布衣士子,那即便中了狀元也未必就會有多么出色的前程,但是與韓氏家族聯(lián)姻之后,任誰都不會否認只要王景范不會如景佑元年甲戌科狀元張?zhí)魄湟话阍缡?,十幾年后位列宰輔亦不是不可能之事。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剛滿十八歲,哪怕用二十年的時間升至宰輔也不慢四十歲,這是一個非常讓人心驚肉跳的年齡,這也是自從他與韓氏聯(lián)姻消息確認后,韓氏家族頗受矚目的所在。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景范對未來的“熙豐黨爭”有了些想法,雖只是一種模糊的計劃,前途也是個未知數(shù),但總是要從起步開始經(jīng)營的——唐時牛李黨爭的你死我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并不認為份屬同年有朝一日這些新科進士們會手下留情,但只要自己日后地位越高,就會有更多的同年不自覺的團結(jié)在自己的周圍。以后的事情難以預(yù)料,但眼下新科進士們要各奔東西,至少兩三年內(nèi)見不著面,還不如從眼下開始經(jīng)營拉攏他們。

  王景范宴請所有新科進士的主意是臨時起意所發(fā)起的,操辦起來可謂是麻煩透頂,眼見日頭快要落山,這狀元郎府第里面的宴會還八字沒有一撇吶。只是一般晚宴開始的時間都比較晚,才沒出了令人笑倒的岔子,幸好于文傳想到王景范已經(jīng)快要成了韓家的女婿,況且新科進士們齊聚宴飲道離別若是沒有個有身份的官員壓場也說不過去,便請示王景范讓韓家來幫忙張羅這次宴飲。

  王景范一聽也是有理,不過韓絳只是副考官,好在歐陽修因為禮部試盡黜太學體的事情鬧得太大,這段時間也不怎么出門,便讓蘇軾兄弟前往邀請歐陽修,另外幾人分頭去請韓絳、梅摯、王珪和范鎮(zhèn)四位副考官前來赴宴。王景范等人雖然想到這點時間比較晚,但新科進士們在中書省大門口決定晚間齊聚宴飲,這個消息早就通過旁邊官員的嘴巴傳了出去,幾位考官自然也都聽到了,只是自重身份在家中坐等新科進士們上門來邀請。等新科進士們想到這點的時候,也不禁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幸好沒有鬧出這樣的烏龍事來。

  別人尚且不知曉狀元郎的情況如何,王珪和韓絳心中是再明了不過了,王景范雖然置下了產(chǎn)業(yè)但終歸是孤身一人,不像韓氏家族那般親族眾多。若是安排白沙書院三十多個新科進士住下,也不過是多租兩個宅院多雇傭幾個人手罷了,若是想要臨時起意安排類似瓊林宴一般的聚會,別說王景范那點家底不成,就是韓家世族也會弄個底朝天。王景范親自登門邀請王珪和韓絳時,也是順手將其家中連帶廚子、家仆等人一起帶來幫忙,這倒是讓原本擔心的眾人著實松了口氣。

  王景范的根基是很淺薄,但卻有著別人難以企及的財力來支撐,世家大族廣邀賓朋于家大宴自是有一份從容不迫的氣度,他這里雖然手忙腳亂卻可以直接用錢財向酒樓直接挖人以供宴飲之需——京師開封從來就不缺酒樓,王景范不知前代酒樓有何勝景,想來唐時還有廂坊宵禁就算是酒樓興盛也有限的很,但京師開封酒樓之盛單從自己住處不遠的九橋門一帶的街市繡旗遮掩天日來看就遠勝唐代。

  當狀如玉盤的一輪圓月升起中天的時候,王景范的府第已經(jīng)是張燈結(jié)彩,雖不如那些中官勢族慶賀佳節(jié)一般華麗,但多少也有些喜慶的樣子了。新科進士們也是按圖索驥三五乘車而至,王景范自然是在門口相迎,而到了里面則是由頭戴方頂樣頭巾,身穿紫衫的青年代為引路——身穿紫衫的仆從就是從豐樂樓里面借來的十余個伙計,不僅如此,還有從任店、高陽正店借來的伙計,甚至連任店的歌舞伎都請來不少。

  王景范的宅子其實并不算大,不過酒宴布局也是隨興所至沒有集中擺在一起,庭院開闊處六七人一桌擺放,廊榭亭臺處三兩人一桌,人多處有舞姬表演,人少處也有一兩個歌妓唱詞助興。歐陽修、韓絳等人也倒是頗為知趣,知道這是新科進士們最后的集體狂歡了便早早的退席告辭,而在王景范的帶領(lǐng)下眾進士也是齊集門口恭送五位考官。

  話又說回來,王景范自從瓊林宴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歐陽修,倒是蘇軾等人常去歐陽修家中做客,其文章才學也經(jīng)歐陽修的推舉而名燥京師。這倒不是王景范有意為之,而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對于這位冒著極大風險通過科舉考試來推行古文的大文豪,他心中一直是佩服的很,換做自己若是面臨此種局面多半是不會這么強硬的,可惜他與歐陽修之間似乎因為禮部試的事情總是若隱若現(xiàn)的隔著一層,讓他無法面對歐陽修。

  當初王景范作《中庸章句新解》之時,歐陽修是第一個站出來推崇此書的名家,王景范當時若是前往去拜見歐陽修,以歐陽修樂于提攜后進的性格,兩人未必會發(fā)生禮部試的事情,至少也不會現(xiàn)在感覺這么生疏??上蹙胺蹲约菏强绮贿^那道坎的,而蘇軾兄弟也對此事非常明了,從旁推敲過幾次,只是他對此事無心遂聽之任之了。

  雖然高江稱的“抱石之宴”稱謂有些不順耳,不過王景范總算是將這次聚會磕磕絆絆的應(yīng)付下來。到了后半夜這些新科進士們才狂歡結(jié)束,意猶未盡的告辭離開,看著滿園狼藉的場面,王景范不禁有些咧咧嘴,好在從各個酒樓里暫借過來的伙計們對此已經(jīng)習以為常,也不用主人招呼就各自收拾起來,門外自有宋端安排租來的牛車來負責運送暫借過來的物事。

  待到日上三竿王景范起床的時候,自己的宅院已經(jīng)恢復(fù)到先前的場面,這一夜歡愉恍若夢境。若非是開封街面上茶肆中四處流傳著昨日狀元郎家中大擺筵席,新科狀元們赴任之前齊聚歡飲的事情說得眉目俱全仿佛就如同身臨其境一般。不過任由別人如何評說羨慕,這些對王景范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在他看來這不過是結(jié)交同年的一種手段而已,他本人是不喜歡這些的,要不然這半個多月來他也不會對蘇軾等人三番五次的邀請都借故推掉。

  這邊新科進士們授官準備分別赴任,那邊王景范的婚事已經(jīng)下完財禮,韓縝家都已經(jīng)開始擇禮成吉日了——王景范以每月六十貫的價錢租下了一座相當龐大的宅院,單就面積而言就是他先前住處的五六倍之大,已經(jīng)快要和宰相的宅院相當了。事實上這所王景范準備用于婚姻大事的宅院其歷任主人當中就有一個是樞密使級別的人物,太平興國初年的樞密使楚昭輔就曾住過這里,只是那時他也買不起只是租住而已,后來太宗皇帝專門賜錢萬貫才將其買下,整個宅院龐大不說,亭臺樓榭經(jīng)過歷任主人精雕細琢布置的已經(jīng)是美輪美奐。

  宅院是沒的說,自然這一月六十貫錢的租金也是也是足夠高昂,這樣的宅第王景范自然是想要買下來的,不過即便有狀元郎的名頭壯行,這宅第的主人也非要十萬貫才肯出售,事實上這已經(jīng)是算便宜了,不過王景范還是感到有些吃不消——父親當年在世時就曾說過有意在開封購置宅院以供家人落腳,并且還笑談京師開封人口只會越來越多,宅院的價格也會越來越貴,以前幾十年宅院價格才會翻上一番,以后也許用不了十年便會漲上一倍。

  這么好的宅子王景范不是拿不出來這么多錢財來購置,只是眼下他還要與韓家聯(lián)姻所需用度甚多而且還不知道今后一段日子會碰上什么事情,再者白沙書院也要招收學生,書院正在大興土木勢必也需要更多的錢財以供支持,弄得王景范最近一段時日根本不敢動用自己的根本,只能暫且租下來用于婚事。

  韓縝也對王景范肯花如此大價錢租下這座宅院用于婚事而感到滿意,這處宅院甚至比韓億購下以供韓氏族人在京師居住的宅子還要好,可見王景范對這樁婚事是非常有誠意的——在京師開封置下一處如此豪華的宅院,韓縝自問就算從步入仕途至今也未必能夠買的下,而當初楚昭輔貴為樞密使也是在太宗皇帝的幫助下才買到的,可見這居京師可真是大不易。

  其實韓縝也動了主意想要代王景范購下這處宅子,畢竟此處宅院連亙數(shù)坊,棟宇宏麗,其宅院內(nèi)部裝飾已經(jīng)比的上頂尖王府的規(guī)格,十萬貫相對而言也確實不貴。不過在與王珪商議之時,王珪力勸韓縝不要如此這樣做,搞不好會觸怒王景范,說不上推掉這樁婚事但終究在對方心中存了根刺,若是在婚后因為此事與韓家娘子姻事不合那可就遭了。

  韓縝思量再三,也是覺得王珪勸說的有理,王景范絕非貪財之人,連帶下財力也是依據(jù)韓家陪送而來與之大體相當,甚至還有一奇物玉柱椀,價值雖比不上自己陪送的莊園,但有錢莊園隨時都可以買,這玉柱椀可是沒處去尋。韓縝暗道還是王珪眼力老辣,看穿了王景范乃是一個很是自強之人,與韓家結(jié)親并非圖韓家權(quán)勢而是遵從老師的意愿,這等人只能暗中相助,若是放在明面上搞不好就會結(jié)下怨恨。

  這與世家大族聯(lián)姻而不弱了自己的名頭也確實讓王景范有些心中叫苦,其實洗劫王中正和王守規(guī)多少也存了這個心思,只是那個“風靈仙”卻是財貨很少,卻也更讓他警惕——風靈仙也許看不中財貨更說明這家伙所圖甚大,前代也沒少發(fā)生妖道操縱帝王的事情,不過割掉了風靈仙兩只耳朵已經(jīng)足以讓他不敢再出來招搖撞騙了。從王中正二人處所得雖比不上史志聰三人,但也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可惜還是不能讓他下定決心將宅院買下來,只能等到自己赴任之時再做決定。

  王景范已經(jīng)授官,不過卻因為姻事尚未結(jié)束朝廷予以放寬其假期,這也是體恤之意,只是這婚事又必須要緊鑼密鼓的籌辦了。在下財禮之后便是擇禮成吉日,王珪除了作伐成全王景范與韓慕雪的婚事之外,因為王景范已無家長只得由王珪來代行,這擇禮成吉日也是由王珪來選定。王珪自然是選擇最近的婚期,免得耽誤了王景范去蔡州赴任,其實蔡州雖不不若陳州那般緊鄰京畿開封府,但也相距不遠,乘船沿蔡河而下至蔡口轉(zhuǎn)乘牛車不過四五日的功夫便可至京西北路蔡州治汝陽。

  由京師開封至蔡州,整個行程最長也不過十天,韓絳兄弟既然已知王景范做地方親民官,自然是在這上面下了功夫。當年韓絳考中進士之后通判陳州,而韓縝則是簽書南京判官,這兩處都不算遠,至于王珪也是通判揚州這樣的上州直接乘船便可至開封。原本在韓氏家族及其姻親家族聯(lián)絡(luò)下想要將王景范弄成通判陳州的,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陳州通判上任不足兩年已無空額,只得退而求其次通判緊鄰陳州的蔡州,若是無這層關(guān)系,王景范即便能夠通判上州估計多半是兩浙路的某州。

  四月十六宜婚嫁,這便是王珪所定下的擇禮成吉日,也便是王景范贏取韓家娘子的日子,四月十三王景范便差人將催妝花髻、銷金蓋頭(音同蓋頭,通假字啊~~)、五男二女畫扇、花粉盠、洗項等物,而韓家則回贈金銀雙騰御、羅花幞頭、綠袍、靴笏等物——這便是過大禮了。

  四月十五在迎親的頭一天,韓家娘子的父親也便是再過一日便成為王景范的岳丈率領(lǐng)了一大隊人馬來到新宅院中,他們是完成迎親之前最后一項“鋪房”——韓縝的夫人程氏親自在新房中掛帳幔,鋪設(shè)房中器具,甚至連珠寶首飾之物也都準備好,程夫人臨走還要留下一隊親信婦人來看守新房。原本王景范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幾天了免去了蘇軾整日的騷擾,結(jié)果這下又被趕了回去,他不僅連新房都不能住,連這個宅院都不能邁進了。

  這迎親前一天的“鋪房”也讓王景范見識了一番什么是中官勢族,哪怕是韓氏這樣崛起不過才三四十年的年輕家族。原本王景范布置的新房幾乎讓未來的丈母娘拆了個一干二凈,幾十號人手中各自拿著物事,甚至連床都給換了。過不得一個時辰據(jù)回來報信的于文傳也說不清楚新房變成什么樣,只是“極度奢華”四字而已。

  王景范聽了一通于文傳所說的如何如何奢華,半晌才說道:“河北韓家也就罷了,那程氏的父親乃是資政殿大學士、官拜中書門下平章事,河北博野的望族,其先祖據(jù)說可以追溯到三代周朝大司馬喬伯封國于程,可謂是根深蒂固。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點點滴滴無不豪奢,我能通判蔡州多半也是這個岳母家出的力更多些……”

  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乃是大宋帝國實際意義上的宰相,也便是現(xiàn)今昭文相文彥博的位子,富弼乃集賢相為次相,程琳坐鎮(zhèn)大名府掛的使相的名頭并不在政事堂,但影響力巨大據(jù)說河北之地已經(jīng)為他立了生祠可見其威望。韓億與程琳結(jié)為姻親實在是強強聯(lián)手,也讓王景范對這世家聯(lián)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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