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乃是萬商之邦,是有錢人出沒最頻繁的地方,自然也是乞丐們的天堂,但有錢人也不一定肯心甘情愿的掏錢來救濟(jì)你,關(guān)鍵還是要看你的行乞手段。
一大早七緒輕手輕腳的摸出了房間,臨走前也沒忘給老爹又加了床被子,今早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軟軟的床上沒來由的心里一暖,更是堅定了近日要去干一番大事業(yè)的決心。俗話說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七緒先是搶了客棧門前大黃的食盆,又拈起一把土往自己臉上抹了幾把,又將衣襟的下擺撕爛,當(dāng)然事前她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了,知道如今他們是經(jīng)濟(jì)危機,體面的行頭也就那一身。
鳳凰西街是沙洲城里最熱鬧的街道,也正是當(dāng)日她遭逢馬賊的地方,此地過往商客還真不少,各個都是腰間鼓鼓的,七緒原本是挑了在客人最多的云來食肆門外坐下,對于地點的選擇也是很考究的,無外乎賭坊、食肆、酒寮、鬧市口這幾個地方,賭坊外頭固然收入會比較多,但風(fēng)險也大,若是里頭出來的大爺恰好走霉運輸?shù)镁?,搞不好你還得賠上頓毒打,像七緒這么小細(xì)胳膊小細(xì)腿的,實在是冒不起這個風(fēng)險。
沒錯,七緒實在是不忍心看老爹都一把年紀(jì)了還要上街去拋頭露面的賣藝,這才打起了行乞的主意,想到前世的那些乞丐人手一個四十和弦手機,每年不光溫飽了自己,還能往家打個好幾千,果然乞丐也是很有前途的職業(yè)啊。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食肆外頭等著嗟來之食太下賤,開口向路人裝可憐她又實在開不了口,畢竟即使她前世被高利貸追債也不曾淪落到這個地步??粗鴣韥硗男腥?,七緒也是幾度欲言又止,吧嗒,忽然見得一個從食肆里出來的客人將一個包子丟在她面前的碗里。
“喂喂,我不是要飯的啊!”
“孩子你就吃吧,這么小就一個人出來要飯也怪可憐的?!?p> 無語,你這身行頭想不把你當(dāng)叫花子都不行,那人只丟下這么句話很快就離開了,一大早就從客棧出來這時候七緒早就饑腸轆轆了,加之又是在食肆門口蹲點,如果那個包子不是丟在大黃的食盆里,也許七緒會考慮拿起來吃。
“你不吃?那我不客氣啦!”這哪里是詢問啊,正當(dāng)七緒盯著包子走神的時候,不知從哪里伸出一只手來,一把就將那包子搶了去,七緒見狀大怒,這年頭的人各個都敢來搶她的東西了,抬眼望去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壓根就不正眼看她,只是津津有味的啃著包子,而在他身邊有一個穿得更破的小童更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少爺啊,我們怎能和乞丐搶東西吃呢,少爺啊,您慢點,少爺啊,好歹您也分我點嘛。”
他們的造型看起來與乞丐無異,只是沒想到現(xiàn)在要飯的都帶上小廝了,見他們吃得那樣狼狽,偶有路過的人也丟下幾文錢,這不明擺著和自己搶生意嘛:“我說你們倆是哪條道上的,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敢在這要飯,問過本大爺沒有!”
前世早在電視里看過太多惡霸表演了,這回七緒也是將那口氣學(xué)得八成像,那兩位小爺吃飽后一抹嘴:“本少爺不過是出來游山玩水,恰好又很久沒有吃過包子了,反正你不吃也是浪費,浪費是要遭天譴的,我這是在幫你?!?p> “少爺,有咱們這么游山玩水的嗎,別說包子了,就連米香咱們都好久沒聞到了?!?p> “住嘴。”
這位爺還真是典型的嘴硬,落難就落難嘛還楞裝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反正在這坐了一上午也沒有什么收獲,不然就跟他們收點保護(hù)費?但看他們那個樣子,都已經(jīng)淪落到跟乞丐搶東西吃了,想來身上也沒幾個錢了吧,不過嘛再瘦的豬也總能榨出油水來的。
不知是洞悉了七緒的奸計,還是因為七緒太過明顯的奸笑,那位落難公子先一步湊近七緒身側(cè)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間或兩人還雙眼放光的不時望向那名小廝,小廝因謹(jǐn)守主仆之禮一直也是蹲在稍遠(yuǎn)的地方,如今看得少爺與那個乞丐在嘀嘀咕咕,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被他們那種目光看得是背脊直發(fā)涼。
那位少爺又附耳在小廝身旁說了幾句,那小廝于是又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小聲呢喃著:少爺不要啊,少爺,萬一他們真把我埋了怎么辦,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出生的妹妹,少爺。。。
于是,這三人聯(lián)合起來在沙洲城最繁華的鳳凰西街,上演了一出老套的賣身葬兄的戲碼,沒錯,戲碼是很傳統(tǒng),但傳統(tǒng)的未必沒用,不然也不可能流傳千古而被稱之為傳統(tǒng)。
于是七緒和那位落難少爺便扯開嗓子哭喊起來:“老大,你死得好慘啊,可憐我們兄弟三人來到沙洲,不想你突染重病,錢財又叫賊人搶了去,我和三弟往后怎么活啊。在場的叔伯鄉(xiāng)親們,我們兄弟二人不求別的,只求各位能施舍點小錢讓我兄弟二人葬了大哥?!?p> “喂,干嘛我費得是你小弟啊。”那位公子似乎對七緒的說辭有些不滿,立刻抗議道。
“閉嘴,哭你的,聽我的沒錯?!?p> 人都喜歡看熱鬧的,而圍觀的人越多,吸引的人就會更多,這就是傳說中的人來瘋,只是這么多看熱鬧的,真正愿意掏錢出來的并不多,他們也不傻,這種傳統(tǒng)劇目圍觀的人早就司空見慣,有時候丟幾個賞錢不過是因為那些小丑演技不差,不過雖然聰明人是不少,但傻子總還是有的。
只聽得人群中傳來一聲嬌嗔:“嗚嗚,王公子你看他們幾個好可憐哦。”眾人于是也都將探尋的目光射了過去,但見一位婀娜的妙齡女子,此時正如蛇一般的攀在另一華服男子身上,那人雖然滿身的綾羅綢緞,但手上脖子上無不帶滿金器,就差沒把牙全鑲成金的了,就算滿身亮得發(fā)光也難掩暴發(fā)戶的本質(zhì),七緒與那位公子同時瞥過頭去用含糊的聲音輕哼一聲:惡俗!
那個稍微有些發(fā)福的暴發(fā)戶于是挽著美人走近前頭,從懷里掏了半天忽然哎呀一聲:“美人,今天本大爺沒帶零錢?!币贿呎f著還一邊晃蕩著手里那幾張銀票,這個胖子擺明了就是不舍得給錢,又不想在美人面前掉了面子,死胖子,臭胖子,七緒也是在心里臭罵了這個暴發(fā)戶一萬遍。
但銀子是人家的,總不好明目張膽的上去搶吧!誰說不能,但見方才一直在身邊跟著自己演戲的少年忽地站了起來,從暴發(fā)戶手里拿過銀票,又在自己腰間掏了半天:“這是本少爺找給你的錢?!?p> 現(xiàn)場于是立刻變得很安靜,安靜得連不知誰放了個屁的聲音聽起來都這樣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