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要出門是用不著向誰去討準的,直接吩咐下去,自然就車馬婆子一應(yīng)的妥當?;蛘咂迲{夫榮,或者母憑子貴,無論哪種都說明了她在沈府的底氣。這些,齊氏知道自己是羨慕不來的。
香思換上了元桂拿來的淺綠外罩,雖然依舊素凈,但比起早上匆忙間被沈亥拖過來的那一身,卻是整潔了不少。頭發(fā)也重新梳了個髻。卓氏令人取出了不少的頭飾供她挑選,被她擺手拒絕后,卓氏自己挑了一根鑲嵌南珠的鏤空蘭花簪插在了香思的頭上,看過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頭簪也就這樣水當當?shù)男」媚飵е藕每矗鹚偷臇|西,可不許摘下來。”表情還佯裝威脅了一下,沒說完自己先笑了!這樣的卓氏讓香思很自然的產(chǎn)生出親近的感覺。
唯一不高興的人是沈亥,臨出門前被卓氏趕著走,“你跟著去繡坊搗什么亂,去,把你哥給找回來,你爹找他有事?!?p> “……”讓個連江州城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出去找人?
香思看著沈亥吃憋的模樣,展顏一笑,當然不會幫他說什么,抬起裙角轉(zhuǎn)身上了車子。心想剛剛好,正是要去雅明繡坊走一趟……
【雅明繡坊】
大理寺少卿如果放在京城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四品官,在那個世家大族盤根錯節(jié)、比比皆是的地方,一個四品官未必能被人放在眼里。可在江州卻算是了不得的京畿大員了,畢竟此處知州也只是從五品的外官。此刻少卿夫人大駕光臨,雅明繡坊的掌事娘子自然早已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等候。見沈家的太太小姐在婆子丫頭們的伺候下下了馬車,忙對著當先之人跪拜行禮。
卓氏和緩笑道:“娘子不必如此,早聽說你們繡坊聲名遠播,特意過來見識見識。”
掌事娘子自是一陣謙讓,將幾人迎進店內(nèi)雅室奉茶。在將茶盞端給香思之時兩人方才微一示意。
“來時聽說二丫頭有次從你們店里得了一副繡花馬鞍,甚是精美,不知可還有?若有,倒是拿出來讓我們瞧瞧稀罕?!弊渴巷嬃丝诓鑶柕?。
“回稟夫人,上次姑娘拿走的是我們店里絕無僅有的那么一件。繡花馬鞍這東西,尋常人家用不著,也就討京城貴女們一個新鮮。除非有人專門指著要,平時繡坊倒是不出的,那東西實在太費工費時?!闭剖履镒有χ忉?。
“這樣啊!“妯娌倆對視一眼,心中略有遺憾。
繡坊的掌事娘子是個玲瓏的生意人,見狀便馬上推薦了店里的其余新鮮繡品,并請移步。倒也很快轉(zhuǎn)移了客人的注意力。
卓氏和齊氏走在前面對著展出的貨品一邊看一邊相互交流,是不是還問一下在旁邊伺候的店娘子,香思原就不內(nèi)行這些,寧可坐在椅子上張望一下,吃上一口茶。那掌事娘子卻是尋機走到香思身邊低聲言道:“姑娘,華先生過來了,這會兒人正在繡坊呢。“
香思原是有意來繡坊探聽下有關(guān)華爭的消息的,卻沒有想到那人竟已在此處。心下一喜,面上不動聲色的看了兩位嬸嬸一眼。明明故意壓低聲音問掌事娘子凈房在何處,卻分明又能讓前面之人聽見。那娘子立時會意,直說由她親自領(lǐng)路。香思又向卓氏告退了下,卓氏不以為意的笑著點頭。
出了雅室,香思詢問娘子,華前輩人在何處?被告知正在上次所遇的那間屋子后,便表示欲自行前往,那娘子沒有勉強,點頭告退。
香思走到那間屋子,門是關(guān)著的,香思照舊讓元桂留在了門口后,上前敲了敲,并自報家門,不久里面?zhèn)鞒鋈A爭聲音,“進來。“
香思進去后先行一禮,華爭點了點頭。
“坐,聽說你找我,是有何事?”
這回見面的時間并不充裕,香思原想長話短說,盡快將齊氏的病情請托給華爭,正欲啟口,卻瞬間一頓,眼睛朝一則的隔斷掃去。里面藏了一個人!華爭順著她的眼色朝那處看了一眼,卻是回頭對笑香思道:“有什么事但說無妨?!奔热蝗瞬亓似饋?,顯然是不欲與她照面,而華爭的神情又表示他分明知曉其后有人,只是“無妨”。香思思量華爭此人行事本就處處透著神秘,有些不欲人曉的事情也是正常。而她眼下要說的無論行或不行,都不算什么不能見光的隱秘,當下便坦然道明來意。華爭聽聞后略一沉吟,便點頭同意了。香思見事情已了,又加上屋內(nèi)隱處藏有一人,自然不想多待。只臨去之時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某處,因為她毫不懷疑,此刻,背后那人也同樣凝視著她……
香思出門未幾,卻見一人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從簾子后面走了出來,并對著華爭言道:“我這位妹妹可不簡單吶!“此人豁然是不知去處的沈府大少爺沈傲。
“我竟早先也沒想到,否則費些時日好好培養(yǎng),未必不能承了梁師妹的衣缽。“華爭苦笑著搖頭。
“前輩,當年大伯母突然故世究竟是怎么個情形?“
“說是突發(fā)惡疾,沈府發(fā)喪的極為匆忙,伴在小師妹身邊的田師妹在梁師妹去世后也不知所蹤,此事原就疑竇叢生,而后梁師妹身邊之人又遭了挾持。要說沈家之人沒有一絲可疑說出去人也不信,只事情經(jīng)過究竟如何,是真的突發(fā)惡疾還是有其他隱情?不得而知了!“當年沒有能在梁晶死前及時趕到江州一直是華爭心中一個不小的遺憾?!?p> 沈傲聞言皺起了他挺括的劍眉,他離開江州的時候已是個懂事的少年。大梁氏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對于沈家一眾子侄出手也極為大方,盡管事隔多年,沈傲對她依舊印象深刻。后來遇見了自己師父,更是了解大伯母所行之事不為人知的一面。甚至師父能收他為徒,或多或少也有大伯母的影響在內(nèi)。大梁氏去世的時候,他人正在師父處,只卓氏帶著小弟回了一趟江州,據(jù)說也沒趕上出殯。為此,卓氏回來后直說府里行事有差,天氣又不是頂熱,哪有如此匆忙之理。現(xiàn)在聽華前輩說起,大伯母的去世怕真不是一件簡單偶合之事了!
“前輩覺得我能做什么?”作為沈家一員,沈傲認為如果沈家本身藏有什么齷齪,作為長孫,他寧可自己去把它揭露出來,而不是被別的人或事去激發(fā),那只會更難以收場。
“也好,這些時日你留在江州,就多留意一二,若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也不必輕舉妄動,畢竟你是沈家嫡系,有些事情親自出面也未必妥當。”
“是?!鄙虬咙c頭應(yīng)允。
“另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信所傳來消息,有一樣事關(guān)前朝的東西,被人從鮮岐運到了大衍,這會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皇帝手上了,此物干系重大,屆時可能還有其他一些勢力匯聚京城,你若是到了那里,務(wù)必多加留意?!比A爭講到此處時刻意看了沈傲一眼,肅正神色后接著道:“運通道長也將陪著宮子羽親自上京城走一趟。”
“他過去干什么?那些老古董竟然放心他出來?還是龍?zhí)痘⒀ǖ木┏??”沈傲聽到宮子羽這個名字馬上表現(xiàn)出一臉的不屑。
“我知道你平素對宮子羽有不小的異議,但他的身份畢竟不一樣,暗地里,你需得耐著些性子配合?!比A爭講話中有告誡的意味。
“盡量吧,對了,前輩,你應(yīng)該知道是什么東西惹出這么大動靜吧!光光只是前朝之物?”沈傲可不是個好唬弄的主。
“……此物事關(guān)前朝留下的寶藏。”華爭略有猶豫,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沈傲吸了口冷氣喃喃道:“怪不得,連運通那老頑固也坐不住了!”
“……”
“我母親他們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我下去找他們,前輩,告辭了!”沈傲和華爭又聊了些許瑣碎之事,看看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
“你就這樣下去?”華爭有些不贊同。
“……”沈傲黠然一笑,卻什么也沒說,直接出了門去。
“這孩子?!比A爭瞧著他的背影也搖頭微笑了起來!
“母親。”
卓氏右腳剛從繡坊的大堂跨出,突然聽到這一聲叫喚,冷不丁被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看向立在門口一測的沈傲,馬上似假還真的慍怒道:“原來是你小子,大清早的就找不見人影,死哪兒去了?專門躲在這兒嚇老娘么?”說話的時候還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
這個時候,香思、齊氏以及其余眾人都已經(jīng)走了出來,眾人笑岑岑的看向這對母子。沈傲見狀,似完全不受卓氏言語的影響,溫雅的上前與齊氏和香思見禮。
“原來是大少爺,這么巧,恰好在此處碰到,可是有事路過?”齊氏笑著打岔。
“回三嬸娘,正要回府路過這里,看到了家里的馬車,就問了下,才知道是母親和嬸娘妹妹一起出來了,便特意留在此處等候,好一路同行?!鄙虬猎烷L得好相貌,又時常是一副斯文雅致、不溫不火的模樣,使得那些侍立身后的適齡丫頭以及送客上前的店娘們,十之八九緋紅了臉,顯得有一點點局促不安。
香思在一邊冷眼旁觀,心中暗嘆:這位“哥哥”可是不折不扣的妖孽!
卓氏又哪里能為這種小事真生自己兒子的氣,剛才那番高高舉起只是顯示他們母子之間的相處方式而已,其中未必就沒有一份得子如此的自傲在內(nèi)。
“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著回去吧!”卓氏說完就向著等候在一旁的馬車走去。眾人自然陸續(xù)跟上。沈傲卻是從馬車后面牽出自己拴著的馬,踩住墩子,熟捻的一躍而上,拍馬到了車前。香思最后一個上卓氏的車,她踩上車杌子的時候,恰好沈傲騎馬經(jīng)過,不由往身側(cè)瞟了一眼,卻生生怔在了那。這馬?香思瞇起了眼,豈不是剛才見華爭途中,她從樓梯上挑眼出去看到拴在后院石柱上的那一匹!這么點功夫,她絕不會看錯。難道……竟然是他?香思吃驚了下,直到車里面的齊氏出言催促,方才省過神來,鉆了進去。
【西苑】
香思向沈三說了關(guān)于聯(lián)系到華大夫,并且對方已答應(yīng)醫(yī)治齊氏的事情。沈三自然極為高興,華大夫的到來對他而言具有雙層意義。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華爭后來又托人帶話給香思,說臨時接到緊急的消息人已離開了江州,所以這一趟沈府終未能成行。香思想了下,自己寫了個方子借口是華爭留下的交給了齊氏,齊氏高興的如獲至寶,沈三卻因為不能面見當年恩人甚覺遺憾。但不管怎樣,齊氏的身體終歸是慢慢的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