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收拾好行李,一個箱一個包,打開房間的門想要安靜地離開。
成斯諾從房間里走出來,臉上有惺忪的倦意,“我在等你?!?p> “恩?”
“怎么,不打算讓我送你嗎?”他站在門口換下拖鞋,“還是你想要獨自一人冒雨去車站?”
“我,……只是不想吵到你,時間還早。”
“走吧,反正已經(jīng)起來了,我送你?!彼哌^來摸摸我的頭伸手接過我手上的行李,打開門走了出去。
樓下,雨小了,卻依然朦朧的飄著,打濕臉頰,冰冷,我撐起傘和成斯諾并肩站著。還不到七點,街上的車輛沒有往常的擁堵,馬路兩旁晨練的人剛從廣場回來,一路小跑著,空氣里滿是雨水的氣息。
很快來了一輛空的計程車,我和成斯諾招手坐了進去。
“去火車站?”剛坐下司機便扭頭問道。
“恩?!蔽姨痤^看他一眼,出租車司機向來是察言觀色,看來的確不假,以前聽人說,只要上了車司機八九不離十能說出要去的地方,那時候我還不信,現(xiàn)在算是見識了。
“這鬼天氣出遠門,呵呵,不太方便吧?”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
“是啊,一直下雨,挺煩躁的。”這一次,我還沒開口,成斯諾倒先說了,仿佛要走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說小伙子,你這是要去哪里啊?”司機大人打開了話匣子。
“呃,BJ?!背伤怪Z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看著我。
“哦,首都啊,去干嗎呢?旅游?看起來不像……”
……
司機多半健談,但是抱歉,我明顯不是屬于健談的人,我坐在車里安靜的望向陰雨連綿的窗外,身邊的成斯諾還在跟司機海闊天空的閑聊著,我靜靜的坐著,不說話。
車子飛快的行駛著,兩旁高大的樹木和林立櫛比的建筑物快速的向后倒退著,運動與靜止,完美的相對論,車上的電子收音機里傳出粗糙的聲音,嘈雜的有些刺耳的搖滾和凌亂的掌聲,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到了車站,成斯諾幫我把行李提到安監(jiān)處,忙前忙后的,我站在一旁看他,忽然感覺他離我從未有過的遠。
我站在車站售票大廳巨大的鋼結(jié)構(gòu)透明玻璃穹頂下,手中握著一張八點鐘去BJ的火車票,整個人顯得孤寂的有些冷漠。我望著四周匆忙而過的旅客人流,望著不遠處的成斯諾,我看著他,感覺他仿佛墜在一場夢中,穿越光影,在時空的縫隙中恍惚飄蕩。不知道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
成斯諾,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下,是真的要離開了。
這個春末夏初,注定會成為一個不一樣的季節(jié)。因為離別。然而,不同的只是,往日,是我看著別人走,而今,主角卻換成了我自己而已。
對這個地方,我不應(yīng)該感到陌生,我在這里,看過太多的離別,楊汐,雯嵐,葉君毅,楊一,還有紀亞軒,就在這個車站,我與他們揮手告別,而現(xiàn)在,我要離開了,卻沒有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來為我送別。
唯有成斯諾,只是,他不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他只是那個,我答應(yīng)了要在自己的心里留一個位置給他的男生,溫暖而靜好。
在這座城市的一切,如同一場幻覺。那么,這一切,是否會像科幻電影里那般,當(dāng)我去到BJ,接受另一種全新的生活,然后會在某個清晨醒來睜開雙眼時,突然記不起一些事情,仿佛在這之前的一段記憶從未曾存在過?還是,它只是一場時空穿梭的意外,注定要從記憶中抹去,成為空白與斷點?
一想到這里,我不禁眼底生疼,腦袋里再次亂作一團,仿若受一股強大的尖銳聲波刺激,我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折磨。
我閉上眼睛,盡力強制切斷這些思緒紛饒,試圖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深呼吸,然后離開大廳,走到外面一個角落里,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來。
是紀亞軒送給我的十九歲的生日禮物,一部夏新雪瓷系列。瓷白色的機身在陰沉灰暗的天色里有著異樣的光芒。
我沉默地站在車站的一排建筑物的陰影中,摸著手里的那抹雪瓷白色,突然想到要給紀亞軒打個電話。
抬頭望向候車廳,成斯諾坐在座椅上,旁邊放著我的行李,他低著頭一聲不響的按著手里的手機,不知道在給誰發(fā)信息,亦或者,只是在玩游戲打發(fā)時間而已。
我回過頭來,翻出紀亞軒的號碼,手按在撥通鍵上遲遲的按不下去。
從他離開以后,我沒有打過任何一通電話,甚至沒有回過他的任何一條信息,我不知道這一次電話接通后,我又該對他講些什么。
想了想,我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最終沒有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我轉(zhuǎn)身走進候車室,對這個城市的記憶,在離開的這一刻起,似乎都無關(guān)緊要了。
七點五十分,提前十分鐘進站,我拿起手中的火車票走向進站口,成斯諾幫我拎著行李,檢過票,我轉(zhuǎn)身拿過自己的行李走向那一節(jié)車廂,成斯諾站在站臺上,周圍是送別的人群,熙熙攘攘,很快便要將他淹沒。
火車的鳴笛聲刺耳的響起,就在我就要上到車上時成斯諾突然跑過來從身后拉住了我的手,我回頭望著他,忽然看見他的眼里隱約有閃動的淚光。
“小染,等一下?!背伤怪Z張著嘴喃喃的說著什么,周圍的聲音很嘈雜,我聽不清他的話。突然,他張開手抱著我,在我的額頭上重重的一吻。
頓時,我感覺周圍死一般的寂靜,瞬間四面的人都朝這邊望了過來,我不知所措的閉上了眼睛,成斯諾俯身在我的耳邊說道:“小染,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缺憾,今天我終于補上了?!?p> 我抬頭看著成斯諾亮亮的眼睛,那雙眼睛里分明的含情脈脈,心里不由一陣悸動。
“小染,不管怎樣,我還是會很高興認識你,我會想念你,在之后的每一天?!?p> 車開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窗外的成斯諾漸漸的遠去,細雨籠罩下他的身影越發(fā)顯得孤寂,我坐在車廂中倉皇的與他揮手告別,這一幕場景是這個城市留給我的最后的記憶。
我抬起手摸了摸額頭,剛剛成斯諾給的那個熱吻,溫度似乎還在,成斯諾,我想,關(guān)于你的這部分記憶已經(jīng)被我封在角落,我會在沒有人的深夜獨自細細品味。那是唯一屬于我的東西。
我想以后我會想念你,但現(xiàn)在,我要離開了。
我望著一片細雨的窗外,終于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坐在車廂里,隔著列車透明的車窗玻璃,望著站臺上匆匆的人流。我想再好好看看它,最后一次記住這個曾禁錮了我十九年的城市。
這座城市留下的記憶,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瞬間一幕幕浮現(xiàn)上來,遺忘,原來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靠在椅背上,周圍是陌生的旅客,一張張陌生的帶著笑容或是疲倦的容顏,擁擠在狹小的車廂內(nèi),聲音嘈雜,一片混亂,我閉上眼睛,任自己的思緒飄著,恍惚而毫無頭緒。
中午時分,餐車從通道的另一端被一身制服的乘務(wù)員推過來,車上的旅客開始吃午飯,我望著裝在簡易餐盒里的快餐,沒有一絲的胃口,側(cè)了頭繼續(xù)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