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收藏、推薦、訂閱,各種需求缺一不可****
迷鉗戰(zhàn)死之事,對涼州局勢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余波久久不散。原本已經(jīng)與護羌校尉部貌合神離的涼州諸部首領,或多或少,心中都起了不可言說的心思。
吾訶子平平穩(wěn)穩(wěn)接手了良吾部落大權,率部離開金城郡,渡過莊浪河,遷入武威郡南界;離護羌校尉部越來越遠。而接到迷鉗死訊的老邊在沉默數(shù)日之后,下令將家中大部分財物搬入榆中縣城,并且在城中的宅子里囤積糧食。
這一年,韓遂再次被征辟為涼州從事,當初在老邊壽宴上向湟中部落買馬的蓋勛,受到新任涼州刺史左昌的重用,擔任州司馬,得到典兵之權;但是真實的消息是,這位左刺史其實于兵事一竅不通,所以才委任于蓋勛。
朝野也有些風言,說左昌有自知之名,更兼知人善任,才是一方牧守之風范,不似同在涼州的某些紙上談兵之輩,好為大言。但不論對泠征有什么攻訐,他總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卦谧o羌校尉的任上一直做到了第七年。
這一年,已是光和七年。二月,太平道教首張角起兵,反于河北。三十六方一時俱起,關東大亂。
三月,有詔拜北地郡太守皇甫嵩為左中郎將,率涼州邊軍一部東進,征討黃巾賊。五月,以并州刺史董卓為東中郎將,代盧植進剿冀州黃巾。隨著董卓上任,他的那些老部下——涼州邊軍中戰(zhàn)斗力最強的一部也被抽調(diào)東進。驟然之間,涼州原有的官軍就少了一半。
隨后的幾個月,老邊帶著家人住進了榆中城里。從關東傳來的消息紛繁蕪雜,時而說黃巾賊已經(jīng)攻破關口,兵臨雒陽城下,時而又說三大中郎將連戰(zhàn)克捷,黃巾賊覆滅在即。時間逐漸進入了十一月,冬日的寒意籠罩著小小的榆中縣城,也籠罩著疆土廣闊的大漢王朝。
老邊一如既往地教導虎娃讀書,虎娃也一如既往的在王越那里學武,這個家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種波瀾不興的狀態(tài)。只有虎娃的敏感直覺能夠看出老邊心中濃重的焦慮,這一點連身為老邊親生兒子的邊靖都體會不到。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老邊焦慮心情之下的出氣筒,虎娃在幾個月來一直扮演著乖學生的角色,硬著頭皮死啃書本。
如今的虎娃,身體已經(jīng)完全長開,身材高大,站起來能比邊靖高出一個頭去?;⒈吃逞?,雙臂修長有力,站如蒼松,動如猛虎,一眼看去就是個伸手不凡的好漢子。在王越的鍛煉之下,原先鋒芒畢露的氣質(zhì)也有所收斂,若非臉頰上兩道傷痕太過明顯,不熟悉的人乍一看,只會當做一個憨厚質(zhì)樸的少年郎。
只有老邊和王越知道這個小老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東西。至少,王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拿馬鞭對付這只小老虎了。人家都說老不以筋骨為能事,王越對此感觸良多;可憐王越一把年紀,虎娃卻完全不懂得尊老敬賢,一心只想著一報當年鞭打之仇?,F(xiàn)在不拎著一把環(huán)首刀,王越都不敢繼續(xù)陪著這只小虎崽子喂招了。更不用說在戰(zhàn)馬上,虎娃更是隱隱勝出一籌。
老邊轉(zhuǎn)而問邊靖道:“今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搬回榆中縣城之后,虎娃與邊靖的接觸也越來越多;身為老邊的獨子,邊靖已經(jīng)三十出頭,為人謹慎,處事細致周到;早在多年前,邊靖就已經(jīng)接手家中事務。老邊極少出門,所有消息都是邊靖在外打聽之后帶回來的。
邊靖點頭應道:“關東有消息傳來,說是張角已經(jīng)病死月余,豫州、兗州黃巾已被皇甫嵩、朱儁剿滅,眼下二人兵分兩路,朱儁攻打南陽,皇甫嵩北上攻打廣宗。至于董仲穎已經(jīng)被降罪免職了?!?p> “仲穎還真是時運不濟。若是一開始就獨領一軍也就罷了,偏偏是接任盧子干的職務。盧子干海內(nèi)人望,無罪被誣,已然是犯了眾怒,仲穎又偏偏背著個結(jié)交宦官的名聲,盧子干舊部有幾個會聽他的?!崩线厼槎康脑庥鰮u頭嘆息,“將帥不和,兵敗宜然;卻叫皇甫義真得了頭功?!?p> 邊靖又道:“前幾日閻先生有書信傳回,說是皇甫嵩舉薦他為信都令,負責安撫河北流民。”
老邊幸災樂禍地道:“讓閻進思累去吧。黃巾之亂,波及八州,河北受創(chuàng)尤重,這副擔子可不好扛吶!”
正說話間,有人通報:“韓文約先生來訪?!崩线叴笃妫泵ζ鹕硐嘤?,邊靖與虎娃也隨在身后。
到得中堂門前,韓文約也已經(jīng)進了院子,一邊還在撲打著身上的雪花,面上帶著厚重的風塵之色。
老邊將他迎了進來,問道:“月前聽說文約你奉計上都,本以為要年底才能回來,怎么卻這么快?”不怪老邊由此一問;所謂奉計上都,就是各州郡每年底都要將州郡的賬簿和官員考勤送進雒陽,由朝廷派員核驗,說得簡單些,就是去對賬的。這種事情一向最為繁瑣,尤其在貪財如命的當今天子治下,銀錢之事更是不能出絲毫差錯。加上涼州路途遙遠,往年奉計上都者往往要滯留到年底,甚至年后才能回來,像韓遂這樣一個多月就往返一趟的,卻是少見。
韓遂苦笑道:“不瞞邊兄,我這是闖了禍,提前躲回來的。”
老邊大驚道:“你韓文約一向小心謹慎,怎么也會闖禍?”
韓遂自嘲地一笑道:“說起來,天下間闖這個禍的人多了,不獨我韓文約一個?!?p> 老邊沒好氣地道:“不要故弄玄虛,快說。若是有事,還需你我多加計議?!?p> 韓遂收了面上的笑容,沉聲道:“我在雒陽時,曾勸諫大將軍何進,趁如今平叛之機,兵權在手,引大軍誅殺宦官,還天下以清平?!?p> 老邊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珠,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文約,你何時變得如此大膽。雒陽城中不知多少宦官耳目,那何進又是個沒主見的,萬一消息傳到宦官那里,你還回得來嗎?”
韓遂無奈地一笑道:“所以啊,我這不是一路逃回來了么?那何進果然如你所說,就是個沒主見的。如今他兵權在手,各路領兵大將都是世家高門出身,軍中參贊軍機者也多有當年遭黨錮之禍的士人,無不是對宦官仇視入骨之輩,有這些人相助,誅殺宦官易如反掌??尚δ呛芜M顧慮重重,若等到大亂平息,天子收回兵權,豈不是坐失良機?到時追悔莫及?!?p> 老邊看著韓遂痛陳利害,心下疑惑,道:“文約,這可不像你呀。往常說及朝廷亂像,唯有你最是冷靜,如今怎么如此激烈?恨不得一朝屠滅宦官?!?p> 韓遂被說中心事,重重嘆了一口氣道:“還不是叫泠征給逼的。這兩年來,護羌校尉部對羌胡各部催逼愈發(fā)嚴厲。我身為涼州從事,雖然從中斡旋,可是涼州刺史部只有監(jiān)察之權,終究不是正管,能幫上伯玉他們的也不多。我這是沒有辦法了——再這么下去,非出大亂子不可。我是想在大亂之前,至少先把泠征鏟除掉——哪怕?lián)Q個護羌校尉也好。”
“伯玉、文侯他們已經(jīng)忍耐不了了吧?”老邊話語中透出沉沉的憂慮。
韓遂點了點頭,不無嘲諷地說道:“何止是湟中義從,河關、臨洮、大小榆谷、臨羌,甚至連已經(jīng)遷到武威的吾訶子,護羌校尉部管轄的所有部落都在串聯(lián)。泠征是在往火上澆油啊。回來時我從漢陽郡經(jīng)過,聽到消息,護羌校尉部打著平定黃巾的名號,要求各部貢獻良馬,征召兵員。”
老邊怒道:“泠征小兒,真是不知死活。才消停了幾個月,又忍不住了。他以為黃巾平定,涼州邊軍返回就萬事無憂了么?那些兵馬還沒有回來呢!”
韓遂冷笑道:“恐怕就是因為這些即將回來的邊軍兵馬,反而會逼著各部立即舉事?!?p> 老邊默然。韓遂說的沒有錯;羌胡各部落對泠征和官府的怨言已經(jīng)到了爆發(fā)的邊緣;而即將返回的邊軍也會給各部落大人帶來極大的壓力。他們會覺得,與其在邊軍返回之后面臨更大的風險,倒不如趕在他們返回之前搶先舉事,說不定還有機會。泠征依仗邊軍,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