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算起來,青梅跟隨著穆子秋習(xí)武已經(jīng)整整六年。
最開始下定決心習(xí)武的緣由,不過是希望自己強(qiáng)大一些,多少要保護(hù)著小娘子不受欺負(fù)。只是到了后來,這理由與動力就漸漸的變了味道。
小娘子入了清靜園,成了江家弟子,代價雖然是江如水的一根手指,但也間接表明了江如水對江寧的在乎程度,青梅也就再也沒必要非什么待見、不待見的事情發(fā)愁。
更何況青梅進(jìn)了園子后,也清楚了江家弟子在其中的地位,而在園子里伺候著的下人,又有哪一個不是眉眼恭順的?
只是這樣一來,青梅咬牙刻苦學(xué)來的武功倒沒有了施展之處。而園子的規(guī)矩又多,她與小娘子不能住在一起,無聊之下只好到處搭手幫忙,但也有些無所事事了。
好在后來,穆子秋不請自到的進(jìn)了這園子溜達(dá),正巧見了青梅,說了些閑話,當(dāng)即就問她:“既然覺著悶,干脆到我那里轉(zhuǎn)轉(zhuǎn)?”
早些時候,青梅對穆子秋就產(chǎn)生了一些特殊感情的。
其實這也難怪,那正是她情竇初開的時節(jié),這個外表溫柔體貼的男子就闖進(jìn)了她的世界,再加上整整兩年教授武功的接觸,產(chǎn)生些情愫什么的,實屬正常。
青梅心中其實也有些明白,但卻從來不敢表露什么,且不說年紀(jì)在那里,就單看身份,他們之間也差的太多了。
但既然他在身邊,幸??偸切腋V?,雖然甘甜中帶了些求之不得的微酸,可青梅仍是甘之若飴。
而當(dāng)這樣一個男子對她伸出手,微笑著向她提出“去我那里轉(zhuǎn)轉(zhuǎn)”的時候,青梅只能微紅了臉,強(qiáng)壓著心中的歡呼雀躍,輕輕的點(diǎn)頭。
雖然她打心底里有些放心不下小娘子的,但是她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著自己:“不過是為了去好生的習(xí)武,以后更好的保護(hù)小娘子罷了。再說……幸??傄孔约籂幦〉?。”青梅默默的想著,面色羞紅的笑了起來。
只是穆子秋隨口發(fā)了邀請,青梅也下定了決心時,他們卻不得不跑到江如水面前坦言以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青梅進(jìn)園前就跟江如水簽下了死契的,這一世不論生死,她都算是江家的人??墒侨缃駞s要跟人跑掉,就算是私奔,也總得給主家留個信兒什么的吧。
穆子秋倒是無所謂,陪著青梅就去找江如水,只是二人卻都忘了,穆子秋這一回可是不請自來的……說穿了,分明就是那小賊行徑。
那時江如水黑著臉瞪他,冷笑了兩聲:“你就不怕自己路癡癡死,一輩子困在我這清靜園里。”
穆子秋抬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fā),仍是笑的溫柔:“我又不傻,真的走丟了可以問人嘛?!?p> 江如水臉色更黑,平生不知第多少次產(chǎn)生了將穆子秋騙到深山老林之中,然后任其自生自滅的沖動。
不過之后的事情還是順利的,江如水并沒有為難青梅,畢竟她對江寧的照顧一直細(xì)致入微,不像江如水,每每想要為江寧做些什么,卻總不知從何處下手。
不管怎么說,青梅還是如愿以償?shù)母S著穆子秋離開了,江寧也覺得這樣很好,而江如水甚至在無人知道的情形下,燒了那張青梅曾經(jīng)親筆簽下的死契。
而之后每次穆子秋來園子里轉(zhuǎn)悠,都會帶著青梅,江寧便高興的與她的青梅姐姐說說家常,四年下來,二人間的情分倒也沒有什么改變。
“青梅姐姐,你現(xiàn)在的武功是不是很厲害呀?我見話本小說里講,武功厲害到一定程度,是可以開山劈石的?青梅姐姐你有沒有那么厲害?”江寧兩只眼睛里閃著光,有些小小的興奮。
“哪有那么夸張?”青梅不禁失笑,“不過是話本里說說罷了,你還當(dāng)真了?”
“哦……”江寧鼓了鼓腮幫子,思付道:“那青梅姐姐你現(xiàn)在到底多厲害呀?”
青梅微微偏頭思付了一下,道:“對付三四個人還是沒什么問題的?!?p> “你青梅姐姐的天分很高的,說對付三四個人那是謙虛了,如果是對付你師父那樣的,十七八個都不在話下?!蹦伦忧镌谝慌詼惾さ?。
“哇!”江寧羨慕的驚嘆著,“那穆大叔,我也學(xué)武好不好?”
穆子秋打量了一下江寧瘦弱的身板,笑道:“你學(xué)些淺顯的功夫鍛煉鍛煉身子也好,瞧你瘦的……這可不是漢代,還喜歡什么能做掌上舞的趙飛燕。你瞧瞧外面能被稱之為美人兒的,哪個不是豐腴的身子?你要是不把自己養(yǎng)胖點(diǎn),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誰說師妹嫁不出去的?她要是真的嫁不出去,我就、我就……”老四忽然插言進(jìn)來,說到此處卻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再也說不出什么了。
“哈!”穆子秋朗笑一聲,徑自喝茶去也。
幾人在江如水的院子里談笑風(fēng)生,穆子秋喝著“偷來的茶”,老四悶悶的扇著蒲扇,缺了江如水這個主人,倒也是一派祥和。
而在這個時候,江如水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義烏,他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拍了拍身邊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輕聲道:“到家了。”
……
……
洛陽的薛家里有一位笑容滿面的朱管家??墒亲运哪昵八?jīng)在揚(yáng)州遇到一些事,生生將他那張滿是笑容的臉打破后,他整個人就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昔年間的那些笑里藏刀竟然都不見了。
薛家的老家主已經(jīng)過世快要四年了,四年前他對著那張江如水做的八分書又哭又笑,想來那時西去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再有什么遺憾才是。
但朱管家卻覺得很遺憾,因為精明能干的大郎接替了家主之位后,就一直對他不冷不熱,雖然還留著這個管家之名,可手上的實權(quán)早已比以往被削弱了很多。
沒有了權(quán)利也就沒有了那么多的油水,而在府上的地位也越來越下滑著,以至于月余之前,竟然連那個原來在自己面前低聲下氣的人物,都敢跟自己叫板了?
朱管家當(dāng)時就忍不下這口氣,甩手就是一個嘴巴子掄過去,誰知這事情到最后還是傳到了大郎的耳中。
“朱管家多年在府上勞碌也是勞苦功高啊。”薛家原來的大郎君、如今的家主薛識味看了他一眼,沒有什么情緒的道。
“不敢……”朱管家心中一喜,還以為薛識味這是要替自己教訓(xùn)別人了。
“朱管家是義烏人吧?為薛家忙碌這么多年,回去看望族里人的時間一定不多吧。”薛識味的口氣仍是淡淡的,空閑下來的修長手指,正百無聊賴刮弄著茶盞。。
朱管家卻聽出了些門道,身子僵了僵。
“給朱管家半年的假,回去瞧瞧吧?!毖ψR味飲了一口茶,淡然離去……
于是乎,朱管家就回到了義烏,一身郁郁的回到了義烏。
他不愿跟族中人閑聊,怕自己在薛家不得勢的消息被他們知曉,于是朱管家只好每天天不亮就往外跑,天黑之后才回去,努力的避免跟族中人打交道的時間。
今日也是如此,他無聊的在茶樓里聽人說書,喝著茶、嗑著瓜子,尋思著以后的日子到底該怎么過。
哎,薛識味這個人太過精明了,自己原本那些小手段在他面前都會現(xiàn)形,頭上是這么個主子,自己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里去?
若是他弟弟接替家主之位就好了,那個白癡般的人物,若是薛家落在他的手里,自己以輔佐之名在他身邊幫助,什么東西得不到呢?
朱管家有些憤憤然的想著,隨手將瓜子皮吐在了地上。
而等他下意識的往街面上一瞧,卻不由得見到了一抹熟悉的紫色,再細(xì)細(xì)打量,那人不是江如水是誰?
只見江如水對車夫說了些什么,而后便由小二迎著進(jìn)了茶樓對面的客棧之中。
朱管家眉毛一挑,心想還真他奶奶的冤家路窄啊!
……
……
義烏城中有一條洛家巷,昔日也是城中一處頂尖的繁華地,再得出了一號名震天下的才子后,這洛家巷里的人也都揚(yáng)眉吐氣了起來。
但俗語有云,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如今不過是幾十年的時間過去,這巷子卻已然凋敝下來。
尤其是巷中一座偌大的宅院,朱紅的門已經(jīng)掉了不少的顏色,銅環(huán)上也早已銹跡斑駁,墻頭上還稀疏著幾株枯草,終是有些枯草衰揚(yáng),曾為歌舞場的味道。
這宅院里仍住著昔日有些地位的人,只是下人什么的,早已請不起也請不得了,所以才落得這么個荒蕪模樣。
就連院外的眾人都對這宅院避之不及的,快起來的步伐像是生怕沾染了什么污穢之物,幾道厭惡的眼神就仿似這宅院本是一座鬼宅。
似乎沒有人能夠記起,那個時候的他們以及他們的長輩們,是如何日夜羨慕著這個宅院的富麗堂皇,又是如何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的與那宅院中的人攀親認(rèn)故。
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昔日繁華不再,鳥雀都懶得在此地徘徊。
一身紫衣的江如水坐在馬車中,他掀起車簾看了看連匾額都被摘了去的院門,拍了拍身邊的錦盒,下令離開。
一聲馬鞭輕響,吱吱嘎嘎的聲音在巷子里回蕩起來,有好信兒的小子揉著眼睛探出頭來瞧,卻只看見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想來只是路人吧。
但有人卻不這么想,尤其是作為義烏人的朱管家。
他從后面顯出身形,來到馬車方才駐足的地方。他看了看這城里人人皆知的駱觀光舊宅,又看了看正在遠(yuǎn)去的馬車,無聲卻又陰厲的笑了笑。
“既是冤家路窄,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敝旃芗易匝宰哉Z的說著,目中帶著幾分冷冽。
而馬車上的江如水,毫不知曉自己身后已然跟了個尾巴,更不知道這個尾巴之后做出的一些事,讓江家經(jīng)歷了一番滅頂之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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