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產(chǎn)“矯詔”的辦法是進宮控制皇帝、奪取玉璽,然后提筆寫幾道圣旨,拉攏一些人,再砍掉一些人。對呂產(chǎn)來說,這似乎沒什么難度,他現(xiàn)在軍政大權一手抓,“矯詔”也不過是順手牽羊的事,合情合理。
而陳平既沒兵也沒權,竟然也冒出了這種想法。就算自己也起草一道假“圣旨”,總的蓋個章吧?你說他現(xiàn)在連宮門都進不去,竟然準備用“矯詔”這一手,著實令人費解。
也許有人會說,陳平不是吃錯藥了吧?這完全在癡人說夢。
事實上,陳平并不是在說夢話,他還真有這個本事。原因其實很簡單,他這兩年拉攏來的人比較多,其中不乏有用之人。
有個叫紀通的人該派上用場了。
紀通他爹叫紀成,在還定三秦時戰(zhàn)死。紀通順理成章地繼承了老爹的遺志,跟隨劉邦鬧了幾年革命。劉邦稱帝后,紀通被封為襄平侯。
這個人在史料中只露了一次頭,隨后就再也沒有亮相。但他這次露頭,卻極其關鍵,把陳平那個毫無道理的想法,變成了合情合理的“事實”。
實際上,這個人并沒什么特別之處,不算什么牛人,之所以在這件事上如此關鍵,得益于他的工作性質(zhì)——主管符節(jié)。
“符節(jié)”代表兩種東西。
“符”,通常以竹、木、銅等材料制成,上邊刻字,分成兩半,雙方各執(zhí)一半。上邊有命令事,或者調(diào)兵時候,雙方合符檢驗真假。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虎符”。
“虎符”傳說是西周姜子牙所發(fā)明。由中央政府發(fā)給掌兵大將,其背面刻有銘文,分為兩半,右半存于朝廷,左半發(fā)給統(tǒng)兵將帥或地方長官?;⒎麑J聦S?,每支軍隊都有相對應的虎符。
古人認為虎為百獸之王,因此在軍事上也多以虎為尊,于是常將兵符鑄刻成虎形,因此稱之為虎符。虎形兵符并非唯一的形狀,在秦代就有鷹符和龍符等。
虎符到了隋代被改為麟符;而到了唐代,唐高祖為避其祖李虎的名諱,又將其改為魚符或兔符,甚至龜符。而后這些原本用于軍事調(diào)動的信物甚至成了某種身份的象征。到了宋代,它雖然作為調(diào)兵的信物,但仍配合書面文件一起使用。到了后世它逐漸演變成令牌等物,這種動物形狀的兵符才最終退出歷史舞臺。
“節(jié)”,通常由竹木或金屬制成,上端有旌飾。古時由使者所持,作為憑證,替皇帝跑跑腿、傳傳話。后世也被文書、令牌所代替。
也就是說,符節(jié)是代表皇帝的信物,是很特殊的物件,而紀通的工作職責就是保管這些東西。當然,“虎符”那種極關鍵物件,他紀通是沒資格染手的。但縱然如此,就已經(jīng)夠用了。就是這么個文秘一樣的角色,在這次博弈中起到極其關鍵的作用。
根據(jù)陳平的安排,紀通持節(jié)陪著周勃闖進了北軍,當然,還帶了一些人手。進來后,周勃毫不客氣下了第一道命令:中軍升帳。
諸將本以為“升帳”的命令是呂祿下發(fā)的,慌慌忙忙趕來后,被眼前的場景弄懵了。
大帳內(nèi)甲士林立、刀劍輝映,太尉周勃黑著臉坐在案后。
諸將到齊后,紀通持節(jié)往前一站,大大咧咧吼了一通自編自導的“圣諭”。
一群大老粗們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聽周勃說話了,“擁護呂氏的坦露右臂,擁護劉氏的坦露左臂。”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周圍那群手持鐵質(zhì)物件的家伙,終于明白這是搞政變來了。
這些人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很清楚當今是劉家的天下,該站在哪一邊,似乎是個不太困難的選擇題。并且,諸將中,絕大部分都是跟隨周勃的老人,既然周老兄發(fā)了話,自然義不容辭。更何況,背后刀槍林立,隨時都可能擦槍走火,沒必要拿著自己的性命和周勃開玩笑。
因此,這群人紛紛坦露了左臂。
而此時的呂祿還被蒙在鼓里,在自己的大帳自斟自飲。
呂祿畢竟已在北軍經(jīng)營了兩年,呂家嫡系盤根錯節(jié),為防兵變,周勃沒敢造次,在升帳前就派酈寄和一個叫劉揭的人跑過去忽悠呂祿。
在呂祿大帳,酈寄頗為關心地說了這么一句話:“皇帝已派太尉掌管北軍,催你就國,快還將軍印綬。否則,大禍臨頭。”
呂祿的腦子本就不太好使,且喝了點酒,更是昏昏沉沉的。聽完酈寄的話,呂祿心里哇涼哇涼的。然而,滿心哇涼的呂祿,卻抱著印綬軟磨硬泡,就不愿意把交出去。
和顏悅色的酈寄把呂祿忽悠的暈頭轉向,但就差那臨門一腳,干不成事。
如此一來,身邊的劉揭急了,他是個直性子,趁呂祿不備,一把搶過印綬,扭頭就跑。
呂祿混了這么多年,還頭一次碰到當面搶劫的。這是個老實人,他沒再去考慮如何搬回局勢,而是慢慢地底下了腦袋,灰溜溜地離開了軍營。
也就在諸將撂胳膊之時,劉揭高舉印綬,送到了周勃的案前。
北營軍權,順利過渡到周勃的手上。至此,呂家的勝算已幾乎化為烏有。
陳平和周勃的舉動我介紹了這么多,大家可能會納悶,呂產(chǎn)現(xiàn)在在干什么?北軍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他呂產(chǎn)竟然紋絲不動?
事實上,他是一無所知。只能說,陳平和周勃出手太快,從得到曹窋?shù)南?,到掌管北軍,也就那一兩個小時。這辦事效率,是呂家兄弟不曾料到的。說實話,周勃這次奪軍,真是太順利了,順利的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在這兩個小時內(nèi),呂產(chǎn)在干什么?
說白了,他什么也沒干。
呂產(chǎn)這輩子就是吃了猶豫的虧,每件事干得都是磨磨唧唧。賈壽建言后,呂產(chǎn)認為有道理,但他依然拿不定注意。他記得姑母呂雉駕崩前,曾囑咐他絕不可離軍。
而現(xiàn)在賈壽建議他進宮。宮里面雖然安插有自己人,但畢竟不是太牢靠。到底該不該邁出這一步,讓他舉棋不定。
他的這種辦事效率,注定了呂家的敗亡。呂家兄弟也僅能鬧騰到此了。
如果呂產(chǎn)一直拖在南軍,牢牢掌控這支軍隊,似乎他還有一線機會,雖然贏面并不大。
但他最終做出了決定:進宮。
這個決定本身并沒錯,但時間錯了,簡單點說,他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他頻繁的漏洞百出的決定,把自己一步步逼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