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閔朝的京都中,獅子胡同,算上一處很是繁華的地方了,這里住了好幾戶官宦人家。
阮府便位于獅子胡同之中。
阮府分為大阮府,和小阮府兩個部分,兩個阮府,獨門獨戶,各過各的,可是淵源卻是深得很。
阮氏一族,以前在大閔朝,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族了,祖上出來過一位國公爺。
阮國公一生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住在大阮府中的,就是大兒子和三兒子,和他們的兒孫們。
而小阮府中住的,則是阮國公爺?shù)亩?,阮國公的二子,也就是阮二太爺,早就駕鶴西游了,現(xiàn)在府中住的,有一位老夫人,阮二太爺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女兒早早的就出嫁了,府中剩下的,就是這兄弟四個了。
阮云瑾的父親阮青林,就是老夫人嫡出的兒子,行三,所以被稱為阮三爺。
要是問為啥這同姓一個阮,還要分什么大小阮府?這還得從十余年前說起了。
那個時候崇明帝還沒有登基,在位的還是崇明帝的長兄——長安帝。
彼時大閔國宮亂,阮氏一家,分成了兩派,阮家二房這一支,支持另一位王爺即位,大房和三房,支持的則是崇明帝。
后來崇明帝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肅清當(dāng)初阻攔他登基的亂黨!
阮氏二房,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阮氏大房和三房,迫切的想和得罪了崇明帝的阮家二房劃清界限,于是就分了家。
緊接著,阮家二房就被流放到了姑蘇,貶為平民。
一眨眼,十余年過去了,阮家二房的三子,阮青林考中了進士,阮家二房,就覺得東山再起的時候來了。
于是就舉家搬回了京都,因為又想依附大阮府這顆大樹,所以就在大阮府旁邊買了宅子,所以這才有大阮府和小阮府一說。
阮云瑾見自己的娘親從那窄索的小路,抱著自己,走了進去,一陣心酸。
從后門進來,穿過蜿蜒的小路,阮氏抱著阮云瑾,來到了綴玉閣。
阮云瑾被秦氏輕容的放在了軟榻上,然后她從自己的妝奩盒子中,打開了一個暗格,從中拿出了一顆圓融的藥丸,遞給了阮云瑾。
阮云瑾把藥丸含在了口中,濃濃的苦澀中,又帶著絲絲的甜,娘怕她苦,找人做這丹參雪絨丸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功夫。
“好些了嗎?”秦氏的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幼女。
阮云瑾點點頭,輕聲說道:“好多了?!?p> “娘……”阮云瑾喚道。
秦氏輕輕的斥責(zé)了一下阮云瑾:“阿瑾,娘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姨娘?!?p> 清脆的童音中,帶著不甘心:“什么姨娘?你是爹爹的明媒正娶進來的,怎么就成了姨娘?”
秦氏哀切的看了阮云瑾一眼:“阿瑾,曹氏你也是你爹明媒正娶進來的……”
“明明有了正室,不曾休妻?何來的明媒正娶!”阮云瑾言語有些激烈的說道。
秦氏狐疑的看了一眼阮云瑾:“阿瑾,是誰教你說的這樣的話?”是了,阿瑾還這么小,什么都不懂,怎么會自己說出來這樣的話?
阮云瑾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了,自己現(xiàn)在只是一個五歲的幼童啊……還有,她剛剛的言語,有了一些前生的影子了。
前生她被曹氏寵壞了,說話的時候,嘴上從來不饒人,可今生……今生她斷斷不會讓自己走前生走過的路!
阮云瑾用軟綿綿的語調(diào),輕聲說道:“姨娘,送我回吐芳齋吧?!?p> 吐芳齋,是曹氏住的地方,不管她娘以前是不是正室,她是不是嫡女,現(xiàn)在她都是一個庶出的女兒,剛到京都的時候,曹氏和父親說,要把她帶在身邊養(yǎng)著,于是她就到了吐芳齋。
秦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這才剛剛過來,怎么又說要去吐芳齋?她的心不免有些酸澀,這是自己自由帶在身邊的女兒啊,就這么被人,被人搶了去,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秦氏嘆息了一聲,道:“香屏,送七小姐回吐芳齋吧?!?p> 香屏伸手過來,想要抱住她,卻被她給躲開了,她利落的跳下了軟榻,回頭看了一眼,如一朵水蓮花一樣的秦氏。
接著便跟在香屏的身后,往吐芳齋走去。
看著昔日熟悉的景物,阮云瑾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感懷,漸漸的,她的眸光堅定了起來,既然上天讓她重來一回,那么她就絕對不能讓那些悲劇重演!
阮云瑾剛剛一進吐芳齋,就被一個身著石榴子牡丹花紋金絲錦羅裙的婦人一把抱住了。
“阿瑾,我剛剛聽人說,你在去柳山寺的時候犯了心疾,現(xiàn)在可好了一些?”婦人擔(dān)憂的說道。
阮云瑾在這個婦人的懷中咬牙,這就是曹氏??!這就是害的她娘成了側(cè)室,最后含冤而死,害的自己的哥哥早夭的曹氏??!
她恨不得一口咬掉曹氏的一口肉,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這么做。
轉(zhuǎn)念間,她已經(jīng)甜甜的叫了一聲:“母親?!?p> “紫菱,去幫七小姐梳洗,這著了一聲的風(fēng)塵,看著都心疼?!辈苁详P(guān)切的說道。
阮云瑾在心中冷笑,她和娘親前腳剛剛回了府,后腳曹氏就知道了,她和她娘的一舉一動,原來都拿捏在她的手里!
至于風(fēng)塵?梳洗?這是在嫌棄她娘吧?因為她剛剛從她娘那里回來,所以曹氏才會有這樣一番做派。
曹氏還想再和阮云瑾親熱的說些什么話,阮云瑾卻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自行往自己住的屋子中走去。
早晚有一天,她要回到自己娘親的綴玉閣去!
香屏是娘親的貼身丫鬟,而她自己的貼身丫鬟一個是紫菱,一個是綠荷。
前世她出嫁的時候,紫菱就和曹氏請命去跟著阮云芷了,前世她也許還看不清,可是今生,這樣人,她是絕對不能留在身邊重用的!
進了屋子,紫菱要服侍阮云瑾洗漱,阮云瑾卻是一瞪眼睛,童音之中,帶著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我本就困倦了,這么一喜,豈不是精神了?”
“去把徐媽媽給我找來?!比钤畦獩]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徐媽媽是她的乳母,自幼就是秦家的家仆,跟在秦氏身邊侍候著的,后來秦氏嫁人了,他們一家子,全部陪嫁了過來。
徐媽媽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今年十歲,二女兒八歲,兒子六歲。
徐媽媽聽見紫菱說阮云瑾在找她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從阿瑾進了這綴玉閣,就疏遠(yuǎn)了她不少。
曹氏又不動聲色的攔著她們見面,所以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自家小姐了。
詫異歸詫異,徐媽媽的動作,還是很利落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沾著水的手,毫不猶豫的跟著紫菱來見阮云瑾。
“小姐,奴婢給您請安?!鄙碇疑膛鄣男鞁寢?,跪在了地上,給阮云瑾磕了一個響頭。
“紫菱,我想吃金絲番薯丸子了,你的手最巧,卻給我做一些?!比钤畦粡埿】?,用軟糯糯的童音說道。
紫菱看了看在地上跪著的徐媽媽,有些猶豫,但是最后還是應(yīng)聲出去了。
紫菱一走,徐媽媽就抬起頭來,看著阮云瑾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擔(dān)憂:“小姐,金絲番薯丸子吃多了,容易病的?!?p> 阮云瑾點點頭:“徐媽媽說不好,那等著紫菱拿回來,阿瑾便不吃了?!?p> 阮云瑾清晰的記得,前世的時候,徐媽媽就是管這管那的,這也不許她做,那也不許她做,然后她就從心里厭惡了徐媽媽。
可是今日一想,徐媽媽這樣,才是真心的關(guān)心她。
徐媽媽愣住了,自從她跟著小姐進了這吐芳齋的院子,沒少管教過小姐,可是小姐,因為這個惱了她,便不見她了。
今日她說完那句話,就已經(jīng)后悔了,可她又是這樣的性子,看到小姐做那些對自己不好的事情,她又忍不住的去管……
阮云瑾走上前來,伸出自己帶著一點嬰兒肥的小手,去扶徐媽媽,一邊扶著,一邊說道:“徐媽媽,您快起來,您是阿瑾和哥哥的乳母,阿瑾哪里受得住你這么一拜?”
徐媽媽聽著自家小姐那軟軟糯糯的童音,說著這樣的話,心中涌起了一股酸酸的暖流。
阮云瑾見徐媽媽不起來,繼續(xù)說道:“羔羊尚且跪乳,我哪里能讓徐媽媽跪在這?”
一想到前生她身死的時候,只有這個被自己冷落了的老仆,冒死給自己點上了香燭,她就知道,徐媽媽是對她最好的人。
徐媽媽聽了這句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也顧不得主仆之別,一把抱住了阮云瑾,哽咽了起來。
徐媽媽還記得,以前在姑蘇的時候,小姐剛剛會走路的時候,就會跟在她的身后要抱抱了,小姐喜歡她,喜歡黏著她。
可是自從到了京都,小姐對她的態(tài)度,實在是傷到了她的心,可是她不怪小姐,她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小姐的錯,小姐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幼童,能懂什么?這一切,都是曹氏挑唆的!
沒有想到,今日小姐還能說出這樣讓人暖心窩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