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79年的一切對于顧青來說都是新鮮的。
顧媽每天要去上工掙工分，村里家家戶戶都是吃大鍋飯，雖然現(xiàn)在是用工分把糧食領回家，然后自家做自家吃。
但是種地，收糧食，等都是大家一起做，一起歸村上，在平均分配給每家每戶。
這對于只記得十幾年后大家關門過自己日子的顧青來說，都是全所未有的體現(xiàn)
這時候村里的人還都是很熱心熱情的，平時誰家有個事，都是全村的人一起商量幫忙解決。
所以這次顧建國回村里的，晚上顧青和顧媽正在廚房里燒飯，顧家院子里面都是圍滿了人，一個個都圍著那輛老式有些破舊的自行車打量。
還有村里的老人跟顧建國在堂屋里坐著說話。
“媽，那自行車是哪來的，咱家自己的？”顧青決定先問問自家老爸。
“瞎說，咱家哪里買得起.”李梅切著蘿卜，把家里最后一點臘肉狠心的切了一大半，準備晚上燉個臘肉蘿卜湯，其實肉也就幾塊帶點肉味。
“這應該是你爸爸單位借的?！崩蠲房磁畠汉闷娴臉幼雍眯?。“你忘記了，你爸爸單位可是林業(yè)上的。去年你還去過的?！?p> 不過看著顧青迷惑的表情，李梅想著這孩子肯定年歲小不記事忘記了。
顧青暈乎了，原來自家老爸這個時候在林業(yè)上班，看來當初爸媽吵嘴說如果不是媽媽的原因，一家人早就住在城里是真話了，顧青記得現(xiàn)在在城里國家單位上班了，后世都分配房子的啊。
?！皨專裁词橇謽I(yè)？”顧青決定套話。
“就是縣里林業(yè)局啊。你忘記了。你爸爸軍人轉(zhuǎn)業(yè)的時候分到林業(yè)上的。”顧媽這會心情也好了，這次看孩子他爸樣子，看來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的。
“太好了，以后我也能去縣城里上學了。”顧青問道自己想知道的后，笑瞇瞇的驚嘆說，表現(xiàn)出鄉(xiāng)下孩子對縣城的向往。
顧媽當作小孩子童言無忌，雖然不認可自己一家人能住在城里但是也沒有否認。
“縣城里房子可貴了，等以后有錢咱妞妞去住。”顧媽笑著說。
“老妹，你傻了吧，咱爸可是解放軍打過鬼子的?！鳖櫠_進灶屋的時候剛好聽到顧媽說顧爸是軍人轉(zhuǎn)業(yè)，他很小就聽爸爸講過這事，覺得很驕傲。
顧二笑呵呵的含著一顆水果糖，滿嘴都含著糖，還不忘張口說話。
顧青無語看著犯二的二哥，還打鬼子呢，這小子估計看打鬼子的看多了，覺得當兵的都是去打鬼子的。
“我還去過城里呢，我告訴你啊，城里的房子可漂亮，老高了，比我家房子高好幾個高。”顧二有些表述不清，告訴小妹自己曾經(jīng)跟顧爸去城里看過的樣子。
“而且我還看到了好大的百貨商店，咱們說了里面的東西都好貴的，咱家買不起。不過等我以后有錢了，哥帶你去買啊。”顧二最后很有哥哥范兒的拍拍胸脯，跟小妹說。。
“行了，你別吹牛了。你妹妹也去過，就是她年紀小，不記得，快吃飯了，你怎么還吃糖？?！鳖檵尷蠲方o了兒子一栗暴子，打在小兒子頭上，心里有些責怪孩子他爸不懂事，這糖多金貴的東西，就買回來吃了。
“堂屋還有多少人，喊你爸吃飯了。還有你大哥呢？”顧媽看著快燒好飯問道。
“都走了，大哥讓咱爸當去大爺家送東西了”顧二吃著冰糖，笑嘻嘻的說道，這個年代能吃到糖都不容易，所以一看到顧爸帶回來的冰糖就搶先拿了一塊塞進嘴里。
不過馬上顧二就撅著嘴巴有些不樂意的嘀咕：“媽你沒看到，咱爸剛讓大哥提去了好大一斤白糖給大爺爺家去，我還看到了兩袋餅干呢?！?p> 這要是留著自家要吃多久了，特別是餅干，顧二想著自己都沒吃過，都送人了，聽說那都是城里人才能吃到的餅干，有些不開心。
“就你一個人吃獨食，你大爺爺家可是你爸爸親叔叔，應該給。而且你吃糖，都沒見你給你妹一顆糖。”李梅看著小兒子吃糖饞嘴的樣子，打了小兒子一巴掌。
顧建國的父母去世的比較早，當年五幾年鬧荒年，當時才十多歲的顧建國險些餓死，還是自家大伯給點吃的救濟養(yǎng)活的。
那時候雖然沒有帶他如同自家孩子一樣的，大家都是吃野菜吃樹皮，但是至少沒有不管顧建國，弄一碗野菜湯，也會給顧建國留一碗。。
最后等六令年初顧建國自己去當兵了，才活了下來，再后來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顧媽李梅，兩人結婚。
這是多年，孩子都生了三個。
這些往事，顧青長大吼聽老爸說起來，人不能忘本，雖然當年大爺爺家并沒有待顧爸如同親子，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沒有大爺爺家當時那幾萬野菜面糊糊的接濟，顧爸也許都餓死掉了。
“這不是馬上吃飯了么。再說咱妹的我爸給留著的。小妹你別怕，咱爸包里還有一大塊呢?！鳖櫠自谠铑^看著燒火的小妹安，伸出自己的拳頭比劃著。
顧青看二哥狗腿的樣子，心想誰跟你一樣貪吃。不過也知道這年代的糖能弄到不容易，重生回來，這么久，顧青基本沒吃過別的東西，看一臉吃的樣子，也有些想念。
這要是放在以前，進口的巧克力，顧青都不怎么吃，唉，想到這里，顧青就嘆氣，人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去叫你爸擺桌子，要吃飯了，然后喊你大哥早點回來?！崩蠲钒褍鹤犹叱鰪N房，麻利的開始炒最后菜，掏出兩個舍不得吃的雞蛋，準備炒一個韭菜雞蛋，一個大白菜，一個蘿卜燉肉，三個菜已經(jīng)很豐盛。
顧青燒火，腦子里一直想著自家老爸竟然還在縣城工作過了。
顧老二喊了顧大回家吃飯，顧大進門就說：“爸，大爺說晚上過來找你說話。”
顧大看著桌子上的韭菜炒雞蛋，吸吸鼻子：“媽今天有雞蛋吃，還有肉湯喝啊，真香?！?p> “快去洗手吃飯?！鳖櫱嘧陬櫚稚磉?，看著準備伸手抓菜的大哥，一臉的嫌棄?！安幌词譀]飯吃。爸爸說要講衛(wèi)生?！?p> 說完顧青還討好的看著顧爸笑嘻嘻的眨眼睛。顧建國看著女兒的樣子，心想咱家還是真懂事，看著這次自己回來，女兒小臉小手不像以前一樣黑漆漆，還干干凈凈的，顧爸很自豪真孩子跟城里孩子一樣講衛(wèi)生。
“就你窮講究。咱們以前都不洗手啊。”顧二一看大哥都被說，也收回自己的爪子，一臉的不服氣。
“你小妹講的對，你看看你一手黑嘛漆溜的，還不知道哪里摸過的，小心臟東西還吃進肚子里?！鳖檵尷蠲冯m然對自家小女兒最近跟老太太一樣每天盯著兩個大的在飯前洗手，有些好奇，但是看到孩子每天干干凈凈的，做母親還是樂見的。
不然這兩孩子孩子一天到晚外面野，糊的太臟了，萬一吃驚肚里里還要花錢看病，索性也支持女兒了。
“大家不都這樣么？”顧二有些不耐煩，顧大則在在洋瓷盆里就著之前的水麻利的洗手了。
“哥，你今天還跟我一起挖蚯蚓了，你小心你手上還有蚯蚓屎，不洗手你全吃進肚子里去?！鳖櫱嗾娴牟幌霅盒淖约野謰尯妥约?，但是看顧二這樣子，就知道不給他下狠藥，這人就根本記不住。
顧爸顧媽一聽女兒這話，再看小兒子滿手黑漆漆的，也有些惡心了。雖說農(nóng)村里的孩子都是這樣子，沒見過誰家孩子講衛(wèi)生每天吃飯前洗手。就算是大人也就是隨便在衣服上擦擦，就拿筷子碗吃飯了。
但是被自己女兒這樣子一說，顧爸顧媽深深的覺得以后吃飯前還是洗手比較好。
“你太惡心了，老妹。”顧二也被惡心到了，想著今天陪著老妹挖蚯蚓說是養(yǎng)雞，等母雞長大了下雞蛋，家里就有雞蛋吃了。
顧二就答應小妹挖蚯蚓了，想到那黑乎乎亂扭的蚯蚓，一鋤頭輾成兩段還真的有黃色的從斷的地方流出來，可能粘在自己手上，顧二連忙沖去洗手。
“明天你別指望我再給你挖蚯蚓養(yǎng)雞了。我寧愿不吃雞蛋。”顧二嘟嚷著邊洗手邊惡狠狠的瞪小妹。
顧建國看小女兒瞇著小眼睛笑嘻嘻的看著小兒子，幾句話就把這孩子忽悠成這樣子正好笑。
聽到小兒子嘀咕，挖蚯蚓喂養(yǎng)雞好奇。
“怎么想起來挖蚯蚓養(yǎng)雞了？”顧爸問道。
“還不是這丫頭，自己讒雞蛋吃，說是蚯蚓養(yǎng)雞長的快?！鳖檵尷蠲吩缟显谠鹤勇牭絻珊⒆余止具^，笑著解釋說。
其實心里在嘆氣，這孩子這么小，也是沒什么吃的，看到家里的小母雞，可能是讒雞蛋吃了，才想出這個歪點子。
“這丫頭，盡出歪點子?！鳖檵岦c點小女兒后腦勺。
“媽，哪有，明明就是的嘛，你看村里的雞子不都是放養(yǎng)在糞堆上刨食么，不都是吃糞堆里面的蚯蚓蟲子的?！鳖櫱鄾Q定說服老爸在雞窩邊上用秸稈弄個火糞堆放點牛屎什么的，弄個養(yǎng)蚯蚓的糞堆。
聽說這樣的環(huán)境里面放幾條蚯蚓很容易長蚯蚓的。而且蚯蚓這東西命長，就算是一跳蚯蚓切成幾截都能活下去。
顧建國聽著女的稚氣的話，想起當年當兵的時候確實聽戰(zhàn)友提過這樣子可以養(yǎng)蚯蚓喂雞的，母雞還下蛋特別快。
“我看，可以，咱家妞妞就聰明。”顧建國點點頭，看著瘦小的女兒，黃色毛茸茸的腦袋，耷拉著幾根卷頭發(fā)，這孩子營養(yǎng)真的不太好，但是也沒辦法。
“恩呢，爸爸最好了?！鳖櫱啾牬笱劬λ蹁醯目粗櫚?，拍馬屁一樣要迅速。
“嗯，別說了，吃飯吃飯，這孩子們自己折騰去?！崩蠲放牧讼屡畠?，給孩子盛了飯，今天的米飯是苞米面和大米一起蒸的包米飯。
“媽今天吃米飯啊?！邦櫞笮呛前岩煌朊罪堖f給顧爸，看著碗里的飯，肚子咕咕叫起來。
“哇要是能天天遲到白米飯就好了?！鳖櫠赐晔郑酥肟曜?，笑呵呵的期望。
“快吃?！鳖櫚诸檵屜嗷タ匆谎?，在看著三孩子表情，同時想到，以后一定讓孩子們能吃上白米飯。
顧爸給三孩子一人拈了一筷子雞蛋，又把蘿卜湯里的臘肉給孩子們挑出來一人一塊。
顧大顧二吃著韭菜雞蛋，和肥肉，滿嘴生香，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飯。
顧青吃著雞蛋和臘肉，也感覺到了油水，想到前世，自己別說是肥肉就是精細的牛肉都不吃的，頂多吃點海鮮，但是看看現(xiàn)在碗里的那塊帶著一點點瘦肉的肥臘肉，顧青都有淚流滿面的沖動。
想努力改變家庭生活條件的愿望越來越迫切。
這頓飯，一家人吃的格外開心，三個菜吃個精光，最后連顧青都吃的肚子圓圓的，坐在小板凳上打嗝。
“媽咱家要是能天天吃肉，多好啊”顧二這個吃貨，吃完還意猶未盡的吧唧嘴巴。
“才吃過，就又想吃？就你好吃鬼?！鳖櫞笠谎鄣蛇^來，看著不爭氣的小弟。
“你有本事別吃啊啊”顧二還嘴。
顧青癟癟嘴，不理這兩個幼稚的哥哥，再看看爸媽坐在一邊含笑看著他們?nèi)置玫臉幼印?p> 一家齊聚，真好，顧青含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