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在中平地界內(nèi),一座占地千坪,略顯幽靜的豪宅之中,此時,正有人反復(fù)吟誦著臨風當日的詩句。
“風云多變山河愁,雁叫霜天又一秋。男兒空有凌云志,不盡蒼江付東流?!袃嚎沼辛柙浦?,不盡蒼江付東流!”
吟誦詩句的,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雖然雙鬢斑白,但在其身上,卻絲毫感受不出老態(tài),一眼望去,亦仍可以感受得到,當年他那金戈鐵馬,鏖戰(zhàn)四方,轉(zhuǎn)戰(zhàn)大江南北,而形成的那種軍人特有的殺伐之氣?!褪侵衅娇ね?,韓封城。而這里,正是河?xùn)|道·中平郡王府。
“文如其人!如此看來,此人好大的抱負啊!”韓封城喝聲贊道,聲如洪鐘,果然是老當益壯。
“是的!爹?!闭驹陧n封城面前的,正是當日坐在陸常信身旁的年輕人——不,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換回了女兒身,“木子淵,他的確是女兒見到過最博學(xué)的有才之士!”
“呵、呵。這回,或許,每每推薦,成嘉和陸明德總算是推來了個真的名士!”韓封城哈哈大笑著說,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快!雙兒。那他人呢?現(xiàn)在安置在何處?在路上你們可有怠慢之處,快,立即叫他來,他的才華,本王要親自掂量掂量?!?p> “他還在平岡郡,我并沒有請他來!”——無雙郡主倒是給了韓封城一個奇怪的回答。
“為什么?”韓封城并沒有立即開口責怪無雙,因為他了解自己的這個一向有著自我主見的女兒,她做事,決不會如此的毫無道理,“這次你專門去平岡,不就是為了請他入仕為官的嗎?”
“因為我根本沒這個資格!其實,當日木子淵所言……非止如此!”這句話,無雙說的非常遲疑——因為她不知道講出當日之所言,是會讓臨風更受重視,還是會害了臨風!
“好!木子淵當日所言,今日但講無妨,我倒要看看,為什么以你堂堂一個,一個中平郡主——會沒有資格請動他?”韓封城雖然感到十分的驚訝,但還是豪爽的讓無雙開口!
“當日木子淵所言,確有犯上之嫌,但句句珠璣,字字成論!……”無雙回憶著道,準備將臨風當日所言一一道出,因為這是臨風出人頭地的一個契機,所以她得讓臨風在父親面前取得好最佳印象!并且,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用心盡力的去幫助臨風?
“當日我與陸世伯嘗言試探,問曰:‘何以太平天下’。其對曰:‘唯以法制!’我又問:‘法又治何?’其竟然慨言道:‘上治帝主王侯,下治黎民百姓?!熳臃阜ǎ允裾撎?!’天下可安以?!?p> 無雙隨意的瞥了韓封城一眼,見其神色如常,這才又小心的繼續(xù)講道,“初聞其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說,雖感其言,但女兒卻只當他是一介狂士,酒后之言,仍是沒有放在心上,也打算照爹所言,待酒后三巡,再招其入仕。但,隨后他的一席話,不僅打消了女兒的這個念頭,更讓女兒覺得所謂一介郡主之尊相請,實在是小視了其人。
原本,照女兒與兩位伯父的約定,陸世伯會試探的問,‘先生對我朝兵部的編制有何看法?’,如若其不愿回答,郭世伯亦會幫忙?!覀?nèi)说脑猓皇窍肟纯此麑ξ页娭剖欠袷煜?,以便日后如何安置官職,可他居然回答,我朝兵部編制卻是,——卻是自取禍亂!”
“自取禍亂?——此話怎講?”韓封城也吃了一驚,問了當日郭衡幾個都有問過的話。
聽到父親這么問,無雙便將當日的木臨風對府軍,藩軍,禁軍、邊軍,募兵,團兵的戰(zhàn)力分析,利害關(guān)系,戰(zhàn)略布局等事,將其所說,一字不漏的一一陳言給韓封城聽。
“……是故,木子淵以為,軍隊布置不均,乃是動亂之契機;節(jié)度使職權(quán)過大,則是戰(zhàn)禍之根本。而我朝歷代之編制,實是大亂之前兆!此番胡賊作亂,我朝自取之!……”
聽著女兒的話,韓封城越聽越驚奇,越聽越難以置信,越聽越覺得臨風擁有絕世之高才。
“當世奇才!國士無雙?。 表n封城聽完后高聲大叫道,猛然再次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并開始來回在書房內(nèi)踱步,口中還不住的說著,“假若當初有此人在朝……我大唐怎當有此一亂……”
“我觀木臨風者,無論文滔武略,均為當世英杰,若要請動他出仕,除非……除非爹,你以中平郡王之尊親臨,或許能夠令其改變遁世之心!”無雙總算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唉!聽到女兒這么講,韓封城深深的嘆了口氣, 悠悠的說道,“雙兒,聽你此言,但覺如今,為父真的老已!今日時值逆賊安祿山起軍造反,我朝風雨飄絮,兵危將險。六月初時,哥舒將軍出兵討賊,結(jié)果大敗,身死亂軍之中,潼關(guān)陷落,長安震動?;噬先找箲n慮平賊之事。我韓封城卻庸居中平郡王之位,藏身于中平異地,避躲戰(zhàn)禍,碌碌無為,上不能為我主分憂,下不能上陣殺敵,常常引以為憾事。好吧!世間假如果然有如此之賢才,且待為父上明日就立即親自以這區(qū)區(qū)郡王,卑微之職,前往平岡郡府請其出仕!再表請奏圣上,對其加封。”
“還是爹爹明見!”無雙暗暗的松了了一口氣。
現(xiàn)在讓我們來看看主角在干什么……
郭府,庭院中,臨風正悠哉悠哉的晃著腿:吃著郭彩婷準備的小點心;喝著郭老頭藏了多年的好酒;聽著陸家嘴問著滔滔不決的問題;想著,“媽的,有陰謀,鐵定有陰謀,而且郭老頭,陸家嘴和郭彩婷(郭彩婷:我也有份?)居然這么多人一起參與:鐵定與幾天前的那個女子有關(guān);鐵定幕后有個黑手;鐵定這陰謀很不簡單;更鐵定的是,這個陰謀的受害人——鐵定是我!難道真要我去當官,然后幫啊基打安祿山那胖子,應(yīng)該不會這么衰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睡個午覺先?!?p> 其實,人世間的世事總是顯得變幻無常,而又糾纏百結(jié)!今時今日的臨風,雖然早已猜測到了自己日后的六、七分的后事,但這些,卻沒有引起他的警惕,進而逃避——這也才有了將來其傳奇般精彩的后半生……
“那么,農(nóng)業(yè)又如何?”現(xiàn)在問話的是郡守·陸常信——自從他發(fā)現(xiàn)臨風比《2005年百科全書》還好用后,陸常信就開始壓榨臨風,并成功的使其發(fā)揮出了等同于《十萬個為什么》的功效。
“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了??!”臨風無奈的又張開了眼,看著正拿著筆,細細摘錄的陸常信,堅決的搖了搖頭,立志不再說出半個字……
此時的郭衡。他正靜靜的坐在自己的書房內(nèi),手中正看著的,是墨跡未干的一本新抄札記!
而在書房里另一邊,郭彩婷正不停的從書中,抄寫著什么。
“百卒之王,是為騎兵;朝發(fā)西至,神出萬里,進退攻守,破敵于陣;以奇論!……彩婷,這一段是出自哪里的?”
“這是木大哥在前天夜里,隨口對陸伯伯說的,所以,應(yīng)該在《雜論》,第三篇,《論兵》中!”郭彩婷手中繼續(xù)不停的抄著,一邊頭也不抬的就回答道。
“論兵?”郭衡翻開手中的札記,果然在《雜論》中發(fā)現(xiàn)了這篇文章,可是郭衡沒有立即去看,反而卻看了看在一旁抄錄著臨風一些(所謂)精妙語錄的女兒,緩緩的嘆了口氣……
“怎么了?爹?”聽到父親的嘆氣聲,彩婷這才停下了一直在抄寫的手,抬起頭說。
唉……
郭衡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又嘆了口氣,顯得十分難過的樣子!
“爹?”彩婷從位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郭衡身邊,關(guān)心的問,“到底怎么了?”
“呵、呵呵,”原本表情難過的郭衡,突然搖著頭,不禁慢慢苦笑了起來,“沒有什么,只是感慨女大不中留罷了。想不到一個連爹的壽辰都記不大住的丫頭,居然會把一個外人的每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爹,還真是傷心?。 ?p> “爹!” 不知道是否因為被拆穿了心中所想,彩婷立即臉紅耳赤的跺著腳嬌羞的大叫起來。但,只一會兒后,彩婷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難過的低下了頭……
“我根本不喜歡那個木頭!而且,他也不、不喜歡我。這么多天了,躲的我遠遠的,還‘郭小姐’‘郭小姐’的叫著?!辈舒脗牡目粗约旱哪_尖說,想起臨風一直對自己的疏遠……她并沒有把所有話說完,推開書房的房門,快步的就跑開了。
看著女兒心有芊芊結(jié)的樣子,郭衡卻仿佛終于松了口氣般,畢竟,自己這個一向眼高于頂?shù)呐畠?,也動心了。至于子淵,那么剩下的,就交給爹吧!——可憐天下父母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