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爭名奪利翻云興風(fēng)浪
辣計毒謀設(shè)局陷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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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眉在葬禮結(jié)束后，回了紀家，她先去給紀老爺子和大太太請了安，隨后回屋等滄堇。這個時候，滄堇是不在家中的，他應(yīng)該在外面的小公館，還未睡醒。滄堇的小公館是在半年前養(yǎng)下的，那時，滄堇神神秘秘地從家里支走了兩個丫頭，一個老媽子，下人的事情，都是晴眉打理的，這么一來，滄堇無疑是被晴眉抓個正著。滄堇是不怕晴眉發(fā)現(xiàn)的，他吃準了晴眉不會為這事情與他吵鬧，更不會告到紀老爺子和大太太跟前，很是有恃無恐。晴眉也確實不會為這些事情計較，當初她嫁過來之時，便知道滄堇是這樣的人，根本就是沒存希望的。晴眉雖是不說，卻暗地里將滄堇的女人調(diào)查得清清楚楚。
那女人姓楚，是個舞女，起了個追趕潮流的藝名叫曼麗絲。據(jù)說，她在跟滄堇以前，是非常紅的，上海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都是她的裙下之臣，想必，這個女人自有其獨特魅力，才會惹得這么多公子追捧。滄堇自養(yǎng)下了曼麗絲，原本就對碼頭不怎么上心的他更加不顧生意，整天就是吃喝玩樂。前幾日到廣州去，也是迫于無奈，那邊的事情非要他去才能處理，剛一回來，偏生趕上了曾家的喪事，又耽擱了幾日，好不容易得空了，便在小公館住了好幾日。也虧得近年來大太太吃齋念佛，二太太又久病未愈，紀家聚在一起吃早餐的規(guī)矩沒了，滄堇才敢如此大膽。其實，就滄堇養(yǎng)小公館來說，原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滄堇說要娶妾，也是正常，關(guān)鍵就是身份問題。把曼麗絲是個舞女出身，紀家絕不容許一個這樣身份的女人進門，哪怕就是養(yǎng)在外面的女人，也非得要身家清白的姑娘。
滄堇回到家，已經(jīng)日暮西山，晴眉在房里足足等了他一天。“你終于回來了?！鼻缑急静幌雵Z叨，直接切入正題，卻還是忍不住，“我剛還在想，今天或是等不到你回來的。”
“你這么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會在娘家再住上好些日子。”滄堇嬉笑著說，“我尋思著，要不要再過些日子去接你。”晴眉啐了滄堇一口，一臉嚴肅：“我就知道你沒正經(jīng)，知道如今是什么形勢嗎？”滄堇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什么形勢不形勢的，最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你這人除了這些，還知道什么！”晴眉從心底看不起滄堇這樣渾噩度日，一點也不會為自己盤算，“二嫂懷孕了，你不知道嗎？”
“怎會不知道，弟妹懷孕是件天大的喜事，就算我再怎么游手好閑，也是知道的?！睖孑勒f得吊兒郎當，好似一點也沒這事放在心上。晴眉最恨的就是滄堇這種凡事無所謂的態(tài)度，要不是想讓他幫忙，她實在是懶得與他說起這些事情。
“二嫂懷孕了，你在紀家還有立足之地嗎？”
滄堇神色一肅，點頭稱是：“你說得是，我確未想到這節(jié)?！鼻缑济嫔嫌辛诵θ?，正待說下去，卻聽滄堇又道：“你這么在意弟妹懷孕的事，不如你也為我生個孩子吧?！睖孑勒f這話完全是句玩笑，他的心思是不想有孩子羈絆的，否則，也不會結(jié)婚這么久，從來都不曾與晴眉提過孩子的事。但滄堇的話在晴眉聽來，就好似諷刺一般，頓時就變了臉色，恨聲罵道：“還以為你能說出些好話，卻還是混帳話！”滄堇笑得輕浮，繼續(xù)逗弄晴眉：“為我生個孩子是混帳話嗎？我覺得很正經(jīng)的。”晴眉眼眶一紅，指著滄堇說不出話來，她的心思，又怎能叫別人知道？
滄堇微微有些詫異，晴眉在紀家這么多年，他還從沒看她哭過，于是便不再逗弄她，正色說道：“我原就是一個指望不上的人，你一向聰明能干，有什么事情解決不了。況且，就算你沒有辦法，還有我娘呢。”滄堇的話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叫晴眉很是莫名其妙，追問他原因，滄堇就只是笑，不說為什么。
晴眉在滄堇那碰了個沒趣，心里有些郁悶之情，但很快也就平復(fù)了，既然滄堇是靠不住的，那她就自己想辦法。晴眉去見了絲嬈，笑著致歉：“三嫂，前些日子我剛巧病了，沒能來探望你，希望你別見怪。”
絲嬈趕緊說：“大嫂說哪里話，病了就該好好養(yǎng)息，哪能勞頓來看我。況且，我又不是病了，只是心里有些煩悶罷了。”晴眉笑著又道：“就是因為心里煩悶，我才更應(yīng)該過來與你說說話嘛。三嫂，你還這么年輕，肯定會有孩子的。不過，不是我多嘴，這孩子的事情，還是早有早好，像我這樣嫁進門多年，一直都未有動靜的，心里是非常難過的。”晴眉這話倒一點沒有夸張，這些日子她一想起孩子的事情，就覺得心跟針扎一樣，雖然她有這樣的心情，多是為了保住她在紀家的地位，但她也知道，作為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就不算是完整的。
“大嫂，你也還年輕啊。就像你說的，總會有孩子的?！苯z嬈用晴眉的話安慰她，晴眉搖搖頭，無奈地笑：“你是知道我家那口子是怎樣的人，我就算是想要個孩子也使不上力?！苯z嬈不禁為晴眉感到難過，滄彥心里至少還是有閔蕙的位置，他回來探望閔蕙時焦急的神情絕不是裝出來的。而滄堇，應(yīng)該是徹底就沒把晴眉放在心上。
往日，絲嬈總覺得晴眉有些高不可攀，即便是笑著與她玩笑的時候，她也有些不自在。那種感覺不是閔蕙因冷淡而讓人產(chǎn)生的距離感，而是因晴眉太能干叫人無法與之親近。而今，絲嬈才知道，晴眉其實并不如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對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如應(yīng)對，她也有自己的苦楚，不過是從來不表露罷了。了解這一點，絲嬈對晴眉生出強烈的同情，生活在這樣的家里，誰都有一些不為人道的秘密或心事。
“算了，我也不煩你了，說好是來看你的，結(jié)果卻成了我向你訴苦?！鼻缑蓟謴?fù)了平日的樣子，爽朗一笑，“該有的就是有的，不該有的也強求不來。”絲嬈開始欣賞晴眉，這樣爽朗明媚的女子，滄堇不懂得珍惜，真真是瞎了眼。
晴眉告辭出來，心中甚是得意。絲嬈才一進紀家門，她就將春柳安排到絲嬈身邊，那回春柳放肆的言辭和舉動，都是她授意的，就是要看絲嬈是不是有個好脾氣。這些年春柳在絲嬈跟前，將三嫂的脾氣摸了個透，一一報告給她，說三少奶奶極容易相處。今天她又親自再來試探，果然是一個好相與的人，這種聰慧卻沒有太多防人之心，又容易心軟的角色，對她是沒有什么威脅的，麻煩的還是懷了孕，心思縝密又不外露的二嫂閔蕙。
她須得想個萬全之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