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南北東西誤會重重生
貪嗔癡戀舊怨層層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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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衡既存了這樣的心思,也不回彩之家收拾行李,直接去了碼頭,待天亮船一來,便登船離去。船上匆匆下來一人,與晴衡擦身而過,晴衡只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卻又記不起在哪里見過。不過,晴衡很快就轉(zhuǎn)了心思,如今,這些瑣碎小事,用不著再想。
那人一臉匆忙,根本沒瞧見晴衡,他一下船就四處張望,找當(dāng)?shù)氐娜舜蚵牪手以谀睦?。他叫阿七,是紀(jì)家的下人,跟了滄闌好些年,此刻前來小島,是滄闌叫他來捎口信給滄蕓。阿七問明了去路,急匆匆趕向彩之家,三少爺囑咐過他,一定要盡快把口信帶到。
阿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彩之家,在門口看到一個人正要外出,立刻便叫住他,打聽滄蕓的下落:“請問,你可以帶我去見紀(jì)滄蕓小姐嗎?我是她家里的下人阿七,來送口信給她的。”海平微微搖頭,回答道:“她不在這里,你去云家大宅找她吧?!闭f完,海平遲疑片刻,又再補充說:“我想你最好有心理準(zhǔn)備,她的情況不太好。”阿七頓時緊張起來,忙追問海平:“四小姐出了什么事?你快些告訴我!”
“你還是自己去看好了。走上大道向南去,一會就可以看到云家大宅,那宅子很大,很容易辨認?!焙F奖傅攸c點頭,“我還有些事情,不便帶你過去。”阿七惴惴不安地道了謝,又急匆匆地趕向云家大宅。
一路上,阿七有些感慨,這些日子紀(jì)府接連出了不少事情,他開始懷疑是不是碰到了煞星。不過,這種事情,最好不要亂說,否則只會自己倒霉。
不一會兒,阿七就找到了云家大宅,他跟門房通報了,就站在門外等候。一個帶著痞氣的男人隔著雕花的鐵門沖他笑,隨后那人走到門邊,看了看阿七,嘲諷似的說:“真好笑,什么時候云家成了救濟中心,前天來一位范小姐,昨天來一位紀(jì)小姐,今天竟連紀(jì)家的下人也來了!”
阿七聽得奇怪,三少爺叫他去彩之家那種破舊的小樓找滄蕓小姐,已經(jīng)夠奇怪了,這云家的人還稱呼她為紀(jì)小姐,真是怪事。他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幸而這時候有人來拉開大門,對他說道:“我叫老李,少爺讓我請你進去。”而后,老李又對先前那男人說:“姑爺,有什么話對少爺說去,別在外客面前丟了云家的臉面?!?p> 林龍飛訕訕一笑,迅速退開。老李又向阿七解釋:“我們家姑爺喜歡開玩笑,你可別見怪?!卑⑵咭仓酪粋€道理,不該多問的千萬別追根問底,只隨著老李到了偏廳。到廳中坐定,丫頭剛奉上茶,熙揚就匆匆來了?!霸粕贍?,為何不見四小姐?”阿七在紀(jì)家見過熙揚,對他的印象頗為深刻,“家里出了事,三少爺囑咐我,一定要叫四小姐回家。”
熙揚輕輕嘆氣,神情很是疲憊:“滄蕓掉進海里受了傷,如今昏迷不醒,過幾日我會送她去上海的大醫(yī)院治療?!卑⑵邍樍艘惶舐曊f:“云少爺,二太太病重,四小姐一定要回去的?!?p> “這樣吧,過兩天,等滄蕓的身體穩(wěn)定一些,再送她回上海。我叫下人先帶你去休息,等滄蕓好點,再一起回上海?!?p> 阿七應(yīng)了,從懷中拿出一封厚信,交到熙揚手中:“我聽府上姑爺說,三少奶奶也在,請云少爺把信轉(zhuǎn)交給她。”絲嬈對下人很寬厚,在下人中很有人緣,如今她雖不是紀(jì)家的少奶奶,阿七還是習(xí)慣用原來的稱呼。
熙揚接過信,內(nèi)心不禁涌起一陣酸苦,這信,應(yīng)是滄闌寫給絲嬈的。昨日,他一回來,就去看絲嬈,絲嬈還沒醒,于是他便派人把滄蕓接過來,仔細安頓好了,正準(zhǔn)備休息一下,絲嬈卻沖了進來找他。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絲嬈冷著臉,劈頭就問熙揚。熙揚浮出一絲笑意:“精神很好,看來你的病都好了?!苯z嬈的神情更冷,那塊漢白玉玉佩沉沉地壓在她心上,叫她無法不恨熙揚的欺騙:“我要回彩之家,立刻就走?!?p> 熙揚隱去笑容,攔住絲嬈:“你不可以回去,今日起,你必須留在這里!”絲嬈冷笑一聲:“我為什么要留下?你又憑什么留下我?”熙揚遲疑片刻,緩緩說:“我這是關(guān)心你?!苯z嬈浮出嘲諷的笑意:“多謝了,我用不著你關(guān)心,把它留給你該給的人,我不稀罕!”熙揚面色大變,用深不可測的眼睛直望著絲嬈,吼道:“不稀罕我的,那你稀罕誰的?我不管你稀罕不稀罕,都不準(zhǔn)你離開云家半步!”熙揚升起薄薄的怒氣,雖然,他從未把深藏的心意直接向絲嬈表達,可他一直都認為,絲嬈能體會他的心,而今絲嬈毫不留情的話語,刺傷了他,他口不擇言地又再吼道:“你就只稀罕紀(jì)滄闌嗎?他那樣傷你,他心中沒有你,你還要繼續(xù)愛他!他根本就是在欺騙你!”
絲嬈不怒反笑,淡然道:“無所謂,反正都一樣?!?p> 熙揚狂笑數(shù)聲,大叫:“老李,帶范小姐回房,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zhǔn)放她出來!”老李領(lǐng)命而去,熙揚躺在床上,又是一夜無眠。他原以為,有了母親慘痛的教訓(xùn),他的心已如鐵石般堅硬,哪知他卻遇上了絲嬈,由最初的同情關(guān)切,生出這許多綿密的情絲。熙揚想了一夜,也笑了一夜,他嘲笑自己對母親的怨恨,那時候的他,不識情愁,而今他懂得了情之一字是如何傷人,對母親尋死的做法,才算真正理解。
老李突然闖了進來,打斷熙揚的思緒,他為難地看著熙揚,張嘴要說什么,又硬生生咽回去,改口說道:“少爺,客人已經(jīng)安頓好了?!蔽鯎P緊緊捏著手中的信,平復(fù)心中如潮翻滾的情緒,竭力用平靜的聲音問:“出什么事了?”
“范小姐不肯吃東西,到現(xiàn)在連口水都沒喝?!崩侠畛蛄艘谎畚鯎P的臉色,不由升起一絲不安。他伺候熙揚有好幾年了,對熙揚的脾氣十分了解,這時候,越是看不出什么,就越有事要發(fā)生。“她就那么想回彩之家?”熙揚站起身,沖出門去。老李忍不住嘆氣,他看得出來,熙揚對那位范小姐特別用心,可那范小姐,似乎一點也不領(lǐng)情。
絲嬈冷冷地看著沖進來的熙揚,一言不發(fā),只等他開口。“為什么不吃東西?”熙揚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不斷上升的憤怒,“彩之家有危險,你不可以回去!”
“那里會有什么危險!”絲嬈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低頭一笑,“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費心瞞我!”如今,就算彩之家是龍?zhí)痘⒀?,她也只能棲身在那里,這富麗堂皇的云家大宅,不是她該停留的地方。